“谈笑论生死”是庄子的生死观吗(1)

  文/庄樗

  通读《庄子》整篇,庄周直接论说到有关“死”的地方多达二百多处,加上间接的谈论,可以发现,庄周对生死问题的思考几乎贯穿了整部书。

  在庄子看来,人生活在世上,就如同是一个受到拘囚的犯人。一个人所受的束缚首先来自于时间、空间,再而便是自我的认识能力,在自我认识能力这一层内,可以有个人和集体智力(个体的经验也要受制于一个集体的知识学上的积累)的障碍,名利的诱惑等。从这方面说,生于世,人即为囚徒。

  我们是时空的囚徒,又不可能超脱个人智力和认识能力的局限,囚禁在无限的缺陷当中。洋洋洒洒的《逍遥游》让许多读者看到了一个假象,以为鲲鹏展翅,大展鸿图便是庄子认为的逍遥游的状态,以为“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的姑射山神人便是超越了困境,而能够逍遥游。

  然而,细心的读者便能够发现,庄子所举的种种状态和人物如姑射山神人,都是要有所“待”,有所凭借,才能够进一步达到另一个状态。而这个等候时机,其实便是一种受困的状态。把《逍遥游》放在《庄子》全篇的最前面,其实也正有这样的原因:庄子所讲的逍遥游,其实是不得逍遥,不得游。

  因而,要达到逍遥游,只能求诉之于“齐物论”。庄子的思想,最重要的是《齐物论》,却把它放在《逍遥游》之后,就是因为前面所提及的这个道理。

  “齐物论”有两种解释,即:“齐物”论和齐“物论”。前者是指把天下万事万物同看做一样的道理;后者是指如何把天下的所有道理都归做齐整同一的做法。

  任何哲学都最终要触及到有关“死亡”的问题。20世纪存在主义哲学家加谬认为,哲学的最基本问题已不再是思维和存在的问题,而是判断生活是否值得经历的问题,也即是“死”的问题。

  如果把这种说法向上推溯,我们可以看到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著作中,他的老师苏格拉底说:“别人恐怕都没有注意到,那些专攻哲学的人,不是为别的,正是为死和死后做准备。这话如果不错,他们毕生孜孜以求的既然是死,而不是别的,那么死一旦真的来到,他们竟然会不高兴,那就太奇怪了。”这就是说:哲学是死亡的练习。人是为了死亡而活着,对死亡的探讨就是为了更好的活着,追问活着的意义。

  因此,我们完全可以说《庄子》就是一部关于“死亡”的思辨录。

  《于丹〈庄子〉心得》写道:

  “生与死,是人生起始的两个端点。人生是一条不归路,当你走到终点时,才会想起途中的遗憾。只有真正理解了生命的意义,才能正确地面对死亡。”

  “因为,生与死只不过是一个生命形态的变化。”

  以上两句引文,可以看出于丹所犯的逻辑谬误。“生与死只不过是一个生命形态的变化”,这话照庄子的“齐生死”(把生死看做同一)观点来看,是丝毫不差的。然而,“生与死,是人生起始的两个端点”这句话却有许多问题。

  首先,照于丹上面所讲,结合庄子思想观点,我们可知,人生就是一系列的变化,死也是其中的变化之一,而且死并非就是一个结束。那么,没有始终,又何以要将它称为起始的“两个端点”呢?看来,于丹并没有读懂“齐生死”。

  其次,在庄子看来,生死是同一的,归于“道”这个本体。“道”即是万物的归宿,是生死的归宿。生即是死,死即是生,而且两者是连在一起,不可分割的。在这里,生与死是相对宽泛的概念。而于丹却把它一分为二。

  如前面所说的,生活在人世就是一种拘囚,一种“困”,死亡便是对“困”的超越。如果把死亡的超越看做是一种重生,那么,受“困”的生活,就是一种死。这就是相对论的说法。《齐物论》里通篇充斥着这种相对性之间相互转化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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