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面的正义(2)

  …… ……

  我的哥哥是大官啊;

  家就住在齐尔哈啊;

  你们谁想巴结我啊;

  接我回家做你妈啊;

  …… ……

  洪钧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向洗手间走去。从那女人面前走过时,他故意放慢脚步,仔细打量一番——

  蓬头垢面这四个字用在她身上非常恰当。她那灰黑的头发,犹如被霜打过的荒草,横七竖八地披散在头上和脸上;一身破棉衣,已经分辨不出本来的花色,有几处还露出了黑色的棉絮;她的脚上趿拉着一双破棉鞋,黑红的脚趾从破洞里钻出来,使人不得不惊叹她的御寒能力;她那面颊全然是黑黄色的,使得那唯一没有被生活的烟尘染黑的白眼球显得格外刺目。然而,她的目光是那么呆滞,令人难以相信它们竟是有生命的东西。

  洪钧回到自己的桌子旁边。看着生活中这么强烈的反差,他无法再享受眼前的菜肴,便示意餐厅服务员前来结账。当那位大姐把找的钱给他送回来时,他禁不住问道:“大姐,那个女人是干什么的?”

  “疯子呗!”

  “她是本地人?”

  “不像。好像来这疙瘩也就俩仨月,以前可没见过。”

  “就没人管吗?”

  “啥?这年头谁还管别人啊!咋的,你想接她回家做你妈呀!”

  洪钧没想到碰上这么一位大姐,真是哭笑不得。

  这时,门边又传来一阵哄笑声。洪钧站起身来一看,原来是坐在疯女人旁边桌子上吃饭的四个穿戴时髦的小伙子,正在让疯女人唱什么歌,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一块啃过的骨头,在疯女人眼前晃动着。疯女人直勾勾地盯着那块骨头,但身体直往后缩。

  看着这丑恶的一幕,洪钧只觉得一阵恶心。大多数顾客的眼睛里也都流露出愤怒或厌恶的目光,有几位坐在附近的人甚至端起饭菜挪到别的桌上。诚然,也有些人置若罔闻地低头吃饭,大概他们对此已司空见惯了。那四个小伙子乐得前仰后合,他们那让酒精烧得通红的 眼睛里闪着得意的光。洪钧忍不住想过去劝说两句,但被旁边的大姐拽了一下,她轻声说:

  “我说先生,看样子你还想打抱不平咋的?你也不瞅瞅那几个小子。那个鼻子贼大的叫‘老毛子’,那个长了一对蛤蟆眼的叫‘汤司令’',都不是善碴子!你敢惹他们?”

  其实,洪钧也不想惹事,而且他深知自己的本事——别看胳膊腿儿都挺长,可根本不会打架。不过,眼前的事情又实在让他看不下去。正在这时,只听身后“啪”的一声——单从这声音上就足以让人想象出那拍在桌子上的手是多么粗大有力。紧接着,一个浑厚的男低音骂道——

  “妈了个巴子!”

  这声音顿时把饭馆里所有目光都吸引过来,只有疯女人蜷缩在那个昏暗的角落里,低垂着头,似乎她也懂得这世界上还有害怕二字。

  在与洪钧隔不太远的一张桌子旁边站着一位彪形大汉。此人有四五十岁年纪,长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须,右额上还有一条很大的伤疤。从他那斑白的鬓发和前额的皱纹上,人们不难猜出他所经历的风雨冰霜。他上身穿一件白色羊皮短大衣,扣没系,露出了里面的鹿皮紧身背心;腰间扎着一条宽皮带,上面挂着一排锃亮的黄铜猎枪子弹;下身穿一条小帆布马裤,浅黄的颜色已几乎褪尽;脚下蹬一双高筒毡靴,外套一双靰鞡;桌边倚着一杆双筒猎枪,上面挑着一顶蓬蓬松松的貉壳帽子。

  大汉瞪着发红的眼睛,几步来到门边,还没等那个手拿骨头的小子回过味儿来,抡起刚拍过桌子的大巴掌,狠狠地打在对方脸上。那小子怎禁得住这一巴掌,早一头栽到了桌子底下。但另外三个小子却挥舞着酒瓶子扑了上来。洪钧见此情景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大喊一声“住手”,便冲了过去。其实,那大汉根本不用洪钧帮忙。他挥起那对铁锤般的拳头,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仨小子都打趴在地上。就是那个挨了一巴掌的小子悄悄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想从后面给大汉一酒瓶子,正好洪钧看见,一伸长腿,给他绊了个嘴啃 地。这一来,那四个小子都趴在地上不敢动了。直到大汉喝了声“滚”,他们才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不过,那个“汤司令”跑出去之后又返了回来,掀着皮门帘冲大汉喊道:“你他妈的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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