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纹连喷聚,乱荇绕蹄萦。
水光鞍上侧,马影溜中横;
翻似天池里,腾波龙种生。
李世民话音刚落,丘行恭、公孙武达和尉迟敬德等人都大声叫起好来。
“尉迟将军,我这首诗,好在何处?”李世民得意地问。
“这……这……好,好就是好。”尉迟敬德憋得满脸通红,却也只憋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 话来。
“哈哈哈哈!”李世民大笑起来,“将军快人理应快语,说话何其迟也,莫非是姓了‘尉 迟’而着意‘为(尉)迟’吗?”
尉迟敬德也嘿嘿笑着,连一句“迟话”也不说了。
若是旁人敢以他的姓名取笑,他只怕早就一槊刺了过去。
但李世民取笑他,他不仅不怒,反倒高兴至极,引以为荣。
他对李世民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诗他不懂,丘行恭、公孙武达叫好,他也跟着叫好。
可是他懂得勇气。李世民是他所见到的各色人等中,最有勇气的一人。
窦建德威势正盛,以十万劲卒如山压来。李世民却毫无惧色,竟以六骑直冲敌营挑战,军 一路还纵马吟诗,畅怀大笑,无半点剑拔弩张的样子。
好像去的地方不是有着十万大军的敌营,而是一座花红叶绿的离宫别馆。
在没有见到李世民之前,尉迟敬德虽不敢自许武艺天下第一,却自许勇气天下第一,常夸 口说天地之间,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没有他不敢挑战的敌将。
然而和李世民一比,他就似萤火虫飞到了巨烛面前,顿时黯然失色。
如果他处在李世民这个位置上,绝不敢如此轻身冒险,直扑敌方十万劲卒的大营。
就算他不处在李世民的位置上,作为一个普通战将,他也一样不敢冒此大险。
即使此刻,他的心中也是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口里虽在笑着,耳中却凝神啼听着周围的 动静,生怕突然遇上了大队敌军,措手不及,逃都无路可逃。
假若李世民不是一军统帅,只是员冲锋陷阵的战将,那么他一定就是尉迟敬德在这个世上 唯一不敢对其挑战的人。
“我平生最喜弓马,得此飒露紫,极是宝爱,每每亲牵其于溪中,观其饮水之态,百看不 厌,常欲作诗赞之,苦思不得。谁知今日却于无意中得之,心中畅快,实胜过大破窦建德十 万雄兵。”李世民说着,很觉遗憾——没有把长孙无忌等人带在身边,以致跟随在身后的几 个赳赳武夫只会叫好,却无法道出他诗中的神妙之处。
长孙无忌他们只会“运筹帷幄”,若把他们带来此处,恐怕真的要“惊骇而亡”了。世上 英雄,要么偏重于文,要么偏重于武。几乎绝无文武之才俱冠绝当代之人。嗯,怎么没有, 我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哼!元吉啊元吉,你也不就着马尿照照自己,凭你怎么能与我相比 ,怎么能代我执掌兵权,扫平天下?孟子曰“当仁不让”,又曰“舍我其谁”,方今天下群 雄并起,除我之外,又有何人能威服海内,保定大唐江山?李世民神情飞扬,思绪万千,不 知不觉已穿过桃林,望见了敌营。
但见夏军帐幕一座紧连着一座,直排到天际。营前栅栏上遍插大旗,风吹过恰似黄河之水 般翻腾不休,一泻千里。巡哨骑卒多如欲雨之前出洞的蚂蚁,来来往往不停地在营门外游动 着,手中兵刃密密麻麻森林一样指向天空,日光照在其上,明晃晃刺得人的眼睛都无法睁开 。
尉迟敬德、丘行恭、公孙武达等人见了敌军这等威势,任凭他们俱是身经百战的敢死之士 ,心里也都发起毛来,脸上亦露出了惧意。
“哈哈哈哈!”李世民却不仅没有露出半丝惧意,反倒又仰天大笑起来,边笑边回头望着 尉迟敬德身后的两位骑卒,道:“昔日汉光武帝率十三骑突破王寻、王邑百万军卒大营,名 垂千古,流芳百世。今日我等六人欲向窦建德十万军卒大营挑战,虽然还比不上汉光武帝, 却也足以名传后世。二位姓名,还请告知。我日后告知史官,休要埋没了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