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白公胜夺权斗争的失败与楚惠王的继续对外扩张
  楚惠王即位后,各国形势继续出现新的变化。吴王夫差击败越王勾践后,轻视越、楚,全力北上争霸。为伐齐、晋,于公元前486年,吴王夫差组织民力,筑城于邗(今江苏扬州市境),凿邗江(邗沟),南引江水,北过高邮西,折东北入射阳湖,至今淮安北入淮,以通漕运,然后挥师北上,在两次打败齐国、并迫使伍子胥自杀(《左传·哀公十一年》载,伍子胥以为越王勾践为心腹大患,主张释齐而伐越。夫差不听,命其出使于齐。及公元前484年吴王夫差败齐后,赐剑使伍子胥自刎。)后,公元前482年大会诸侯于黄池(今河南封丘西南),与晋定公争先歃血(争做盟主)。不料越王勾践经整顿休息后,国力已渐恢复,趁夫差北上、国内空虚之机,出兵袭吴,攻破吴都姑苏。夫差闻讯,仓皇回军,但已无能为力,只得以厚礼请和,越王勾践自度一时不能灭吴,就允其和。从此,吴让位于越,已无力再与楚争战(《左传·哀公十五年》载,公元前480年(楚惠王九年),楚令尹子西、司马子期乘吴被越打败之机,率兵攻吴,进军至桐(桐水入丹阳湖处,今江苏高淳南)。吴国无力还击),楚国长期受累于东吴的局面,即告结束。

  中原诸国,特别是长期与楚争霸的晋国,自春秋中后期以来,公室早已日渐卑弱,新兴的地主阶级展开了长期的夺权斗争,没落的奴隶制逐步解体。公元前493年,赵、韩、魏联合战胜了范氏、中行氏后,进一步加速了封建生产关系的发展。在此同时,鲁国“三分公室”和“四分公室”,齐国则政归田(陈)氏,都是新兴封建势力与旧势力长期斗争的结果。其他如郑、宋等一直是楚之与国盟国,也都发生过夺权的尝试,并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改革。这些国家或地区长期的、轰轰烈烈的夺权斗争,不能不产生广泛而深刻的影响。楚国一直是实行以王为首、贵族、官僚三位一体的奴隶主贵族专政,其统治一直是比较稳定的。但是,在晋、鲁、齐,以及邻近郑、宋各国新旧斗争的影响下,也出现了公开向王权挑战的事件棗白公胜夺权斗争。

  白公胜,楚废太子建之子,楚平王之孙。太子建被郑人杀后,胜逃奔到吴国。据《史记·楚世家》载,公元前487年(楚惠王二年),令尹子西召胜回国,“以为巢大夫,号曰白公”。

  巢已被吴占,故胜邑不在巢。《左传·哀公十六年》谓“使处吴境(楚、吴边境处),为白公”,据杜注,此白县邑,在今河南息县东,恰临吴处。

  白公胜回国后,仿效中原诸国新兴势力争取民心措施,亦积极争取民众,准备夺权。《淮南子·人间训》载:“屈建告石乞曰:‘白公胜将为乱。’石乞曰:‘不然。白公胜卑身下士,不敢骄贤。其家无[竹/完]龠之信,关楗之固。大斗斛以出,轻斤两以内。而乃论之以不宜也。’屈建曰:‘此乃所以反也。’居三年,白公胜果为乱。”白公胜的这种礼贤下士、大斗斛出、轻斤两入的举措,正是当时中原诸国新兴势力夺权斗争取得胜利的有效经验,反映了社会关系的深刻变化。公元前479年(楚惠王十年)六月,吴国攻打楚邑慎(今安徽颖上北),被白公胜打败。胜于是以献吴捷(战利品)为名,领兵入郢,“遂作乱”(《左传·哀公十六年》。)七月,杀令尹子西、司马子期,劫惠王。白公胜欲以子闾为王,子闾不从,亦被杀。接着置楚惠王于高府,楚大夫圉公阳凿宫墙而入,把楚惠王背到昭夫人处(惠王母)躲避(此从《左传·哀公十六年》。《史记·楚世家》则记,楚惠王被劫持高府,胜“欲弑之”。楚惠王被救至昭夫人宫后,“白公胜自立为王”。)叶公子高(沈诸梁)时在蔡(州来,今安徽凤台),闻白公胜发难后,遂率方城外之军前来镇压。他由都城北门而入,得到箴尹固和国人的协助,打败了白公胜。白公胜逃到山中,自缢而死。石乞被俘,拒绝告知白公胜尸体所在,被烹死。白公胜弟王孙燕逃奔到 黄氏(吴地,今安徽宣城境)。

  叶公子高兼任令尹、司马。稳定后,子西之子宁(子国)为令尹,子期之子宽(公孙宽)为司马。叶公子高告老于叶(今河南叶县)(《左传·哀公十六年》。)白公胜的夺权斗争,历来称为“白公之乱”(《左传》哀公十六年、十七年及《国语·楚语下》等均谓“白公之乱”、“白公为乱”、“白公作乱”),近人亦多持此说。郭沫若在其《中国古代史的分期问题》一文及其主编的《中国史稿》中,则指出是春秋时代楚国新兴势力发动的“一次革命”。白公胜是楚平王太子建之子,因父在楚受谗,逃至郑又被郑人所杀,故对楚王室和郑国怀有复仇心理,回国后即请求令尹子西讨伐郑国,子西从楚、郑战略利益考虑,不理会白公胜要求,而和郑结盟(《左传·哀公十六年》。)。白公胜难以容忍,发难后即杀子西、子期,并劫持楚惠王,子闾不肯接受王位,又杀子闾,狭隘的复仇心理和残忍滥杀面目,暴露无遗。子西等对楚国的复苏是有功劳的,且召胜回,又完全是楚惠王、子西等所为,故白公胜恩将仇报,为后人视为“上逼君,下乱治”(《韩非子·说疑》。)的叛逆之臣。但是,如从春秋时代大背景着眼,当时各国(包括楚国)奴隶大众暴动、新兴地主阶级起而夺权,风起云涌,连绵不息,在王室专政、公子辅政的楚国,白公胜这次发难,又不能不具有向旧势力的代表棗楚王室展开夺权的性质。白公胜在斗争中采取“大斗斛以出,轻斤两以内”、“卑身下士、不敢骄贤”的政策,正是春秋社会阶级关系大变动的产物,反映了在楚国这一古老的大国里,也出现了新的斗争内容,因而白公胜事件,在“作乱”的形式下,却赋有新的时代意义,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新兴势力要求冲决旧的奴隶制生产关系的愿望。

  白公胜夺权斗争之所以失败,最主要原因是楚国以王为首、公子辅政的奴隶主专政的体制还很牢固,楚国新兴的封建生产关系还很幼弱,无法冲决旧势力的牢笼。白公胜虽然提出了一些开明政策,但在行动中不讲究策略,一开始就把斗争矛头对准在楚国国人中颇孚众望的子西、子期、子闾,使自己很快陷于孤立和被动。同时,白公胜又毕竟是王族出身,怀有极端狭隘的复仇思想,故其举措是不明智的,一开始就丧失人心。在关键时刻,又犹豫不定,未采纳“焚库、弑王”(《左传·哀公十六年》。)的建议,延误时机,导致速败。

  白公胜夺权斗争的失败,影响是很深远的。楚国一方面虽仍以大国强国加入争雄行列,另一方面则内部深蕴危机,旧贵族势力始终很强大,缺乏生气,楚国也就逐步衰弱下去。

  白公胜失败后,楚惠王继续向外扩张。陈原乘楚国发生白公胜事件时,“恃其聚”(《左传·哀公十七年》。)(积聚粮食)而攻楚,楚安定后,楚惠王即于公元前478年(楚惠王十一年),命武城尹公孙朝(子西子)率军夺取“陈麦”(同上。)陈国抵抗失败,这年秋七月,遂灭陈为县。

  公元前477年(楚惠王十二年),巴人攻楚,围(今湖北襄樊市东北)。楚令尹公孙宁、寝尹吴由于、工尹固(一作屈固)率军迎击,在大败巴军,封子国(公孙宁)于析(今河南淅川西北)(《左传·哀公十八年》),开楚国封君之先例。

  公元前476年(楚惠王十三年)春,越国为了麻痹吴国,发兵攻楚,挑起与楚国的冲突。夏,楚公子庆、公孙宽追击越军,至冥(越地,今浙江长兴西南),不及,乃还。秋,楚沈诸梁(叶公子高)为报复越国,率军攻打东夷。三夷(今浙江宁波、台州、温州一带)与楚盟于敖(东夷之地,亦今浙江滨海处)(《左传·哀公十九年》),楚国势力已东及海。

  稍后,越灭吴,尽收吴地。越王勾践循着吴人足迹北上争霸,但此只是春秋大国争霸的尾声,春秋时代已经结束,更加剧烈的战国封建兼并战争时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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