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开元年间十五道采访使的治所隋代疆域区划以州为主,其后改州为郡,实际上并无所更张。亦曾设司隶刺史,分部巡察,似无具体建置。唐太宗贞观年间,始因山河形便,分为关内、河南、河东、河北、山南、陇右、淮南、江南、剑南、岭南等十道。玄宗开元年间再加分析,遂成十五道,每道皆置采访使,以检察非法。采访使各有治所,因而成为各道的都会。这十五道为京畿、都畿、关内、河南、河东、河北、陇右、山南东、山南西、剑南、淮南、江南东、江南西、黔中、岭南。京畿、都畿的治所分别在京师和东都城内,关内以京官遥领,河南以下各道治所,依次为汴州、蒲州、魏州、鄯州、襄州、梁州、益州、扬州、苏州、洪州、黔州和广州。蒲州和益州皆为陪都,扬州又为最大的经济都会,与东西两都皆已曾道及,这里接着论述其他九道采访使的治所。
汴渠岸上的汴州汴州能够成为一方的都会,是由于当地位于水陆的要津,四通八达,所涉及的地区相当广泛。由长安和洛阳通向东方的道路就是经过汴州。汴州和其东北的魏州(治所在今河北大名),一河之隔,中间虽夹着滑州(治所在今河南滑县东南),也还不算很远。就是和河北各处都可以通过魏州相互往来。汴州之南同样也可以达到相当遥远的地方。汴州之南为许州(治所在今河南许昌)和陈州(治所在今河南淮阳),再南为蔡州。唐中叶后,据有蔡州的藩镇,先后叛乱数十年,其间也尝争夺过汴州,军事往来,往往取道许州,当是许州一途较为便捷。就在唐军进讨吴元济时,鄂岳(驻鄂州,治所在今湖北武汉)的军队也尝由安州(治所在今湖北安陆)进讨。通过这样一些军事活动,可知由汴州南行,经过蔡州和安州,还能达到鄂州。
汴州虽有这样一些陆路,主要交通还是凭借汴渠。就是其他水道也还有助于交通。汴州之南,原来有一条蔡水,可以通到陈州。蔡水下游流入颖水,在这中间还分出一条涡水,因而和颖水、涡水两流域都能有所交往。唐德宗初年,淄青李正己控制徐州,在埇桥(在今安徽宿州)阻遏汴渠运道,漕舟就由涡口(在今安徽怀远)进入涡水,运到汴州。
唐人对这样的都会也有相应的评论。据说:“大梁当天下之要,总舟车之繁,控河朔之咽喉,通淮湖之漕运”。既然是“当四会五达之通庄”,也就“杂燕赵悲歌之人,迩吴楚剽轻之俗”。所说的倒也符合汴州具体的形势。正是这样,才使“汴州成为四战之地”,特别是在唐代中叶以后,汴州更成为“危邦”,而且这样的“危邦”,还是“积年”都不易有所改变的。
汴州成为“危邦”固然是与四战之地有关,实际上却是汴渠促成的。汴渠为漕运要道,而汴渠流经汴州城下。唐中叶以后的跋扈藩镇,有的就争夺汴州,甚而据有汴州,企图控制漕运道路。如果所谋得逞,就能使长安城中的皇朝难于维持下去。唐德宗时,李希烈进攻汴州,江淮路绝,朝贡粮米就不能不改道西运。及汴州失陷,皇朝也就不能不以全力相争夺。李希烈虽然未得所逞,这种局面并未稍有改变。后来朱温据有汴州,就是以汴州的兵力倾覆唐朝的。五代时,石敬瑭以“汴州水陆要冲,山河形势,乃万庾千箱之地,是四通八达之郊”,因而就把后晋的都城,从洛阳迁到汴州,并改置开封府。中经后汉、后周两朝,到了宋代,竟然成了定制。
永济渠南段的魏州魏州虽非位于永济渠的南口,却可控制永济渠的全流。循永济渠而下,就能直达永济渠终点的幽州。只是位置稍偏东些,因而不能位于太行山东麓的南北道路上,好在相隔并非很远,还可互相调剂。魏州之西,就是相州(治所在今河南安阳),西南为卫州(治所在今河南卫辉),西北为洺州(治所在今河北永年东南)。相、卫、洺三州都是太行山东麓南北道路经过的地方。魏州就可藉此三州与这条道路相联系。
太行山东麓的南北道路诚为重要的交通道路,若仅就河北道来说,则显然偏西,而魏州和幽州之间也应该有道路可以互相往来。这条道路中间经过贝州(治所在今河北清河)和瀛州(治所在今河北河间)。唐德宗兴元年间,朱泚僭号于长安,朱滔在幽州就纠合回纥杂虏,由这条道路南攻贝、魏两州,以图西入关中。
安史乱后,唐始置魏博节度使,即以魏州和博州(治所在今山东聊城)为名,而魏州为其驻节之地。魏博两州相邻,其间自有道路相通。博州之南隔着黄河为郓州(治所在今山东东平西北),博州之东隔着黄河为齐州,魏州之南和汴州之间也只隔着滑州。其间当然都是有道路的。这样说来,在太行山东平原的南部,魏州应该是一个水陆交凑的中心。
不过促使魏州繁荣的还是由于永济渠的开凿成功。永济渠可以通江淮之货,江淮之货运到河北道先要到魏州。河北道是当时盛产丝织品的地区,幽州以南几乎无州不产,向外运输大都要借永济渠,运到中原去的,更须经过魏州,魏州的繁荣是离不开永济渠的。
陇西的鄯州鄯州位于黄河支流湟水的沿岸。由长安西行,出大震关,经秦、渭两州,再经临洮军和河州,通往西域的道路,就经过鄯州。出大震关西行,还有一条道路,是逾成纪、武川,抵河广武梁,经过兰州和龙支城,也可达到鄯州。唐穆宗长庆年间,刘元鼎就是`由这条道路经过鄯州前往吐蕃的。成纪在现在甘肃秦安县西北,当时为秦州属县。秦州治上卦,为今天水市。刘元鼎不由上邽西行,知其所行的并非由大震关至鄯州旧有的大道,而是另取新路。武川之地不可确知。广武梁应在其初到黄河岸边的近旁,不能远至兰州之西。龙支城乃在今青海民和县东南,故得由此西抵鄯州。今由天水过秦安,又经通渭、定西等县至于兰州修有公路,也许是就原来的旧迹修成的。
鄯州之北,越过姑臧南山为凉州。鄯州和凉州之间亦有道路可以通往来。姑臧南山下设有隶属于凉州都督府的张掖守捉,山下设守捉,当是已有道路。唐玄宗开元年间,崔希逸为河西节度使,镇凉州,曾大破吐蕃于青海之上,其出兵之途当系这条道路。
鄯州西北通西域,西南又可通吐蕃。通吐蕃的道路乃是出赤岭。赤岭今为日月山,在青海湖东南。由赤岭经今青海多玛,渡过黄河。黄河以南的驿程可考知的有众龙驿,在今青海称多县北。过犛牛河和截支川,即今长江上源通天河和澜沧江上源札曲,再过悉诺罗驿、野马驿、阁川驿、农歌驿,逻些城即在农歌驿的东南。悉诺罗驿和野马驿在今西藏安多县北。阁川驿则在那曲县。其中有些段落,并不与现在公路相合。不容相互混淆。
鄯州于隋时为西平郡。西平郡领县二,有户三千一百一十八:唐天宝年间,领县三,有户五千三百八十九,有口二万七千零一十九,较隋时为多,然皆不能和内地各都会相比拟。鄯州作为通西域道路的都会,商旅云集,经济繁荣,应该是正常的现象。借记载不多,不易知其具体情况。近年在西宁市内发现波斯萨珊王朝的货币,今西宁市距鄯州治所稍远,已有如此发现,则当时鄯州城中可能有一番交易盛况。
秦岭巴山之间的梁州梁州虽处于秦岭巴山之间,却地当南北孔道,经过此地可以南去益州。由长安至梁州,就有子午、傥骆、褒斜、陈仓几条谷道;由梁州至益州,又有直达剑州的金牛道和直达巴州的米仓道。这都是前面已经论述过的。
梁州居于汉水的源头,沿着汉水可以通到山南东道的襄州。汉水下游入千长江,为长江重要支流。每当中原乱离,汴渠难于通航时,江淮漕粮就须由长江转入汉水,运至梁州;有时还须由梁州,运至关中西部。
由襄州西北行至梁州,固然司由汉水上游,却还另有条陆路。这条陆路是由襄州西北的均州(治所在今湖北丹江口)向南通到房州(治所在今湖北房县),再经房州所属的竹山(今仍为县)、上庸(今竹山县西南),又西北至于金州。这均、房之间七百里,直到宋时还有人称道。而上庸以西七百里,早在曹魏之时就已经疏通治理过。由金州继续西行,经磝头(今陕西石泉东南汉水东岸)、黄金(今陕西洋县东北),再西即达梁州。
由梁州西行,循经过兴州北上出散关前往长安的道路,至凤州河池县(在今甘肃徽县),再经成州,就可至于秦州。这是三国时期魏蜀两国不时交兵的旧路。安史之乱波及到关中时,杜甫就曾由这条道路辗转入蜀。
梁州之地虽说是地沃而川险,物产并不富饶。据说“梁、汉之间,刀耕火耨,民以采稆为事,虽节察十五郡,而赋额不敌中原三数县”。唐德宗在梁州避乱时,当地号称“供亿无缺”,这显然是过分的褒辞。唐德宗到达梁州之时,江淮租布不能再借汴渠运输,改道由汉水西上。猝然改道,自然就难于计时运到。时已入复,唐德宗自己还穿着冬服,随来的军士也就更说不上春衣,当时甚至有人提出,不如南去益州为佳。当江淮租布运到之时,供应自然好转。及德宗离去,梁州还是恢复了旧时的风光。
汉水中游的襄州襄州位于由长安东南行,出蓝田关,经过邓州,至于荆州,更南至于广州的道路上,地位相当重要。襄州见重于当世,还在所濒的汉水。每当汴渠漕运受阻,或长安因事不守时,江淮租布就得转道由汉水西运,经过襄州,运到梁州。
由襄州至长安和梁州,除过这两条道路外,还有两条歧路:其一为由襄州西北行,经过房州,至于金州,再往西行,达到梁州。这是在上面已经论述过的。还有一条就是所谓上津路,上津为唐时商州属县,在今湖北郧西县西北。县属商州,南距汉水并非很远。这条道路就是在上津县离汉水北行,过丰阳县(今为陕西山阳)而至商州。当邓州的道路受阻时,江淮漕运就由此绕道输送至长安。现在这条道路仍然通行,陕鄂之间有漫川关,道路就通过漫川关。这是应无疑义的。可是当安禄山入据长安时,“江淮奏请贡献之蜀、之灵武者,皆自襄阳取上津路抵扶风,道路无壅”。长安既已失守,江淮漕运如何还能经过商州运到扶风?其实这里所说的上津路只能当作经过上津的道路,不能即作为一条道路的名称。当时是经过上津县,由汉水继续西运。至于梁州,再由梁州陆运,越过秦岭运到扶风。这是上津与漕运有关见于记载之始,并非这时就有上津路的路名。唐德宗建中年间,始因李希烈据有邓州,诏治上津山路,置邮驿,才有这条道路。当时由上津溯汉水西上的道路也称金商道,是指金州和商州之间的道路,也就是由上津至金州的道路,可见由上津溯汉水西上的道路,并非就称为上津路。
襄州之北赴长安和赴梁州的道路有歧路,就是由襄州前往东南各处也有歧路,不必都过荆州。由于汉水可以航行,则由襄州东南行,就不必绕道江陵。白居易被贬于江州(治所在今江西九江),其赴任时,到了襄州,就由汉水而下,因而途中可以路过郢州。郢州治所在今湖北京山县,已在江陵之东了。韩愈由袁州(治所在今江西宜春)北归长安,先到江州。由江州泝江而上,转至安陆(今仍为县),又过随州(治所在今湖北随州),再由随州至襄州。安陆、随州皆离汉水稍远,可知汉水近旁别有一条由河州至襄州的道路。
太湖之滨的苏州苏州的治所就是现在江苏苏州市。它位于江南河畔。论苏州的主要交通道路,就是这条河流。还可以说由太湖通到其西南的湖州(治所在今浙江湖州)。由于地处长江下游三角洲太湖流域,它和周围各州都不时在经济上获得发展,尤其是在安史之乱及其以后,发展更为迅速。论苏州的户数,在隋时远不如其附近丹阳(扬州)、会稽(越州)、毗陵(常州,治所在今江苏常州)之多。就在唐玄宗天宝年间,也在常、润、湖、越诸州之下,可是到唐宪宗元和年间,就超于诸州之上。天宝年间,这里的十万户州,仅有常、润二州,苏州尚难望其项背。可是到了元和年间,这里的十万户州,就只有苏州一州了。元和年间,苏州人户的增加是由于北方人口的大量南迁。据说“当上元之际,中夏多难,衣冠南迁,寓于兹土,参编户之一”。这样的说法大致是符合事实的。天宝年间,苏州有户七万六千四百二十一。元和年间增到十万零八百零八,增加了三分之一。人户增加促进经济的发展,经济的发展也促进都会的繁荣。当时人说:“三吴者,国用半在焉。”所谓三吴是指吴郡、吴兴、丹阳而言。吴郡就是苏州,吴兴为湖州,丹阳为润州。三郡都在太湖周围,俱是富庶地区,故为当时国用所恃依。论湖州的人户,无论天宝年间或元和年间,都不及苏州的繁多。润州人户,天宝年间虽超过了苏州,可是到了元和年间就远不相及了。这是说,三吴虽负担半数的国用,苏州的负担当为更多。可以想见苏州的繁荣超过其附近各州之上,高居于最前列。
赣水下游的洪州洪州位于赣水下游,也是一方交通的中枢所在。溯赣水而上,越过大厦岭可以达到广州;顺赣水而下,转入长江,上行可去到都城长安,下行可以直达扬州;由洪州东行,经过衢州,可以到杭州和苏州。这都是前面已经论述过了的。由洪州西行,还可到袁州。韩愈由潮州归来,即由赣水而下,转至袁州,又由袁州到了洪州。由袁州西行更可达到潭州。由洪州和袁州到潭州的里程,当时都有明确的记载。
唐初人士对洪州民间的勤于耕稼和纺织颇加称道。其所产的绫绢虽非上乘,可是洪州的财赋依然是皇朝的“国用所系”。还应该指出,天宝年间,洪州有户五万余,有口三十三万余,并非很少。元和年间,有户将近十万,已和苏州相差无几,当地财赋孔殷也不是没有来由的。
黔中道的黔州黔州治彭水县,迄今仍为四川彭水县。地处涪陵江水下游,涪陵江水就是现在的乌江。涪陵江水流贯全道,惟谷深水急,险滩相接,迄今犹不利于航行。好在中下游还可稍通舟揖。由黔州溯流而上,水路可至思州(治所在今贵州沿河),更上还可到费州(治所在今贵州思南)。顺涪陵江水而下,可到涪州(治所在今四川涪陵)。涪州已在长江岸上,由涪州溯江而上,可至成都,若顺江而下,可至江陵。由黔州北去都城长安,有两条道路可行:其一是取江陵府路,再一是北取万(治所在今四川万县)、开州(治所在今四川开县)路。万州和江陵府都在长江岸上,就可顺江而下。黔州之北为忠州(治所在今四川忠县),忠州就在万州之西。由黔州至忠州,再至万州,道路显得近些,惟多为山路,不如涪州的便捷。开州在万州之北。由开州取道通州(治所在今四川达县),越过巴山,可以达到洋州。由洋州循子午谷路,可以直到长安。天宝年间,唐玄宗为杨贵妃由涪州取鲜荔枝,所行的正是这条道路。黔州正在涪州之南,亦可由之去到长安。
黔州交通虽较为困难,仍可远通南诏。南诏与唐的往来,其间道路不少,有一条乃是出牂柯,从黔府入。牂柯之名为前代旧称,隋时尚设有牂柯郡,其治所在今贵州瓮安县东北。唐时所置的羁縻州中,亦有牂州,当系隋牂柯郡的故地。牂州东北为充州。充州之北就是费州。费州有路可至充州和牂州,惟已不是涪陵江的水路。由黔州西南入南诏,当是由牂州前往的。
黔州于隋时为黔安郡,郡领二县,仅有户一千四百六十。唐天宝年间,黔州领县六,亦仅有户四千二百七十。一州的户数尚不如内地一普通县邑,应该说算不上一都之会。不过既作为一道的治所,而所属又有许多羁縻州,且能与南诏通往来,在政治上似还有一定的作用。
岭南道的广州也是当时所谓边州通域外道路的起点。容在后文另行论述。
第五节 开元年间十五道采访使的治所
中国通史
白寿彝总主编;王桧林,郭大钧,鲁振祥卷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