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彦忆徐天润:从“淮海路一只鼎”到“香港陈逸飞”

七十多岁的知名画家徐天润前不久在香港意外辞世。

徐天润1945生于上海。少时入上海著名画室接受素描、油画训练,后又攻读美术及设计。1986年,赴港发展。

“澎湃新闻·艺术评论”特刊发沪上知名评论家谢春彦撰写的纪念文章,文中提及:“有港地的文学界朋友问我如何看徐天润的艺术,我尝答之曰:‘他就是你们香港的陈逸飞啊!’当年,陈逸飞每至香港则必寻天润晤见,亦足见惺惺相惜。”

 

徐天润(1945-2018)

忽传徐天润兄在香港去世,震惊,震惊!对于上海和香港,这都是艺术界巨大的不可弥补的损失,岂不痛哉!

从历史上看,每个时代都有其各个地区(地域)的文化代表人物,而徐天润先生之前后期,正是分别代表了海派和港派重要的并突显其创作个性风格的优秀艺术家,他的充满着自由元素、生命摩登色彩的各色绘画作品,恰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好的文化遗产,亟待吾人宝爱和认真研究,香港的有识之士和文化当局必应有如是的认识和担当吧!

徐天润先生早年成长、活动于上海,更确切的说是发迹于上海的淮海路。他在上海的成功和辉煌,正是当年被批判并誉为“淮海路一只鼎”者也。

彼时作为上海最重要的老牌商业街的淮海路颇集合着一群以布置橱窗为业和美术工作者,徐天润则是其中年轻的佼佼者和代表人物。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上海淮海路

天润诞生于1945年,他之成年恰逢1966年,然而在其后的十年浩劫之中,淮海路却令荒唐历史意外,成就了他独异的个人艺术。淮海路是先前法租界的大本营,它较之南京路在本质上更具摩登的殖民文化色彩,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令在1949年以后,它依然顽固地无时无刻地展现它的生机,于传统习惯里养育培植它的新一代人物,而商业美术便成其一端良好的合法载体,天润的艺术正据此而发端、发展、恣意成熟。

淮海路的商业关乎庶民的实际生活,此为其形成美无坚可摧的依托,亦便此形成美与左的政治可作相当的游离,足令徐天润和他的同业者们在布置、设计他们手底的橱窗时,谋得相对的自由和个人艺术风格的空间,在总体的柔和、优美、典雅、明丽、摩登、前卫中建立和保持一种自己的“味道”。这在当年的确令上海保留保持着因淮海路橱窗而在的一道风景线,我们应该清晰地记得每每徐天润他们布置设计的新商店橱窗前,总有从城市各处赶来的美术青年兴奋的围观议论和取经。天润的设计巧思以及他之色彩、风景、人物也日益更加强了他本身的“味道”,并逐渐形成鲜明的个人风格。回想起来,“味道”一词是当时大家谈艺术时常用的口语,甚而也是一种有别于主流审美标准的路数,似含浑而实明确。 

所以,上海的淮海路既守护着我们海派美术的前辈刘海粟、颜文樑、林风眠,也让徐天润登上新的明星之座。

 

徐天润作品

移居香港则给徐天润提供了新的艺术舞台和天地,最初他是设计和绘画并举,此恰好令他的作画颇有宋人“制”、“经营”的工致严谨的意味,于自由挥洒中见法度,打通海派了港派的界线,在他投入极大的精力和热情的女性绘制中,不独讴歌青春生命,且融入带有思辨的可贵新格,如那些叠印龙袍的女郎、冠以红色五星的女人体,更有武器的介入,等等,皆让我们感到天润的不断前行以及对于艺术和人生的深切关注、探索,成为香港艺界新的亮点,每每让我关切并感到兴奋。所以我每至香港参加一些学术活动,必去他那有着巨大玻璃窗的居所,探视他的新作,也与他讨论一些相关的艺术问题,并多番鼓动他回上海来开他的展览,可惜都未能实现。

 

徐天润作品(局部)

2006年秋,我策划题为“孺子牛”纪念鲁迅逝世七十周年的大型画展,力邀天润参加,他特作巨型鲁迅头像应之,画法和构思多引起海内外观者的好评,诚难得者也。

 

徐天润作品

有人以为徐天润的作品过于陷入唯美主义,那真是一种浅见和误解了。又有港地的文学界朋友问我如何看徐天润的艺术,我尝答之曰:“他就是你们香港的陈逸飞啊!”当年,陈逸飞每至香港则必寻天润晤见,亦足见惺惺相惜也。

人走艺在,天润兄和他的艺术将长存于朋友们的心中。

2018年8月24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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