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4日,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简称“PSA”)将举办“中国当代艺术收藏系列展:仇大雄——归家之路”,这是瑞士华裔艺术家仇大雄在中国的首次大规模个展。展览将呈现艺术家创作生涯中各个阶段最具代表性的绘画、装置及影像作品,以及他于二十余年间以水墨记录日常生活的《日记》系列作品。
作为出身于收藏世家的知名藏家,仇大雄曾向上海博物馆多次捐赠重要文物,此次展览也将展出来自上海博物馆收藏的仇英画作等四件古代文物藏品,既与仇大雄有着深厚的渊源,也是他艺术创作的重要灵感来源。“对我而言,当代艺术是来自过去。”仇大雄告诉“澎湃新闻”,展览的布置体现了自己的作品和古代文物之间的“呼应”。
仇大雄
位于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A)三楼的展厅外摆放着仇大雄的一件装置作品:涂满釉料和墨水的宣纸包裹在竹子的外部,最上面那根竹竿不仅尺寸大,还用清漆刷亮,其余三根则是哑光的。底部的基座用墨水涂成黑色。这件作品名为《挑竹签》,灵感来自经典游戏“挑竹签”。
《挑竹签》,2005年
“我觉得这个有点像人生,你就像竹签一样,可能有时候在上面,有时候又落下。”仇大雄告诉记者。而走过这件作品,仇大雄的的这趟“归家之路”也由此展开。
《旗帜之影》的“影”,2015年
展厅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旗帜之影》。这组装置是仇大雄向其精神导师,法国记者、艺术评论家、共产主义斗士皮埃尔-戴克斯(Pierre Daix)致敬的作品,皮埃尔以撰写毕加索官方传记而为人熟知,他年轻时,曾因激进主义立场而被法国人囚禁,后来又被德国人送往集中营,但他并没有堕落,而是留下了丰富的精神财富。在这组作品中,仇大雄以长约十米的“旗帜”作为皮埃尔精神的象征,在未经装裱的油画布上施以黑色的水墨、油画颜料,再涂上釉,因水墨、油画颜料以及釉的材料不同,使作品的黑色有了不同的质感和调性,釉的反光作用使黑色的画面有了白色的反光。而在“影”的部分,仇大雄用浅色的宣纸固定在细铁丝上做成比真人尺寸略大的人形,“人”身上缀以烧焦之痕,灯光射向纸人,在两侧的白墙上投下黑影。“看上去是黑色的部分,其实代表光明,而看上去是白色的部分,其实代表黑暗。”仇大雄告诉记者。在《旗帜之影》中,仇大雄描绘了战争的暴行,也表达了对历经艰辛的皮埃尔的致意。
《日记》,1997年至今
黑和白构成了仇大雄作品的重要元素。在系列作品《日记》中,他用水墨涂鸦记录日常生活、时事政治、自然风景,并附注文字抒发情感。在2007年的装置作品《无题》中,他将宣纸覆在波浪般起伏的铁丝网上,涂以墨和清漆,外面再用轻盈的铁丝网保护,并形成一种体积感。在《看不见的散文》里,盲文书被墨水浸染,外部再覆上清漆,使得盲文书难以打开,可阅读的书本被封存为不可读的符号。而在三联画《只是提醒自己》中,中间有大量留白的画面,一端是规整的、用盲文书拓印成的色块,一端是自由挥洒的书法性笔触。“黑色是无限的,”仇大雄告诉记者,他喜欢在这种看似单调的“有限”当中探索“无限”。对于黑与白的运用或许也和他所善用的材料有关:墨和宣纸在仇大雄的作品中颇为常见,它们不再囿于平面,而常常成为装置的一部分。对于墨和宣纸的创造性使用体现了仇大雄中西结合的创作背景。
《无题》,2007年
事实上,在“归家之路”的展览中,仇大雄不只希望呈现自己的作品和思想,他更想让人们看到这些作品的“根源”。在展览上,除了仇大雄的作品外,还能看到四件来自上海博物馆的文物级藏品,这四件文物由他亲自挑选,讲述他及其家族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渊源。
仇大雄是“明四家”之一仇英的第十五世孙,他的父亲仇焱之则是传奇的中国艺术品和古器物收藏家。1946年,仇大雄出生于上海,3年后随全家迁居至中国香港。17岁时,他前往巴黎大茅舍艺术学院学习艺术。虽然在国外生活多年,但是中国始终是仇大雄的归属地,是他的根源所在。童年起,他就接受中国水墨画训练,父亲仇焱之将他的众多藏品展示在家中,协助父亲打理精致的收藏品也是仇大雄和家里其他孩子的日常功课。
《只是提醒自己》,2006年
除了高凤翰制“宋坑小方壶”石、马厂类型彩陶曲折纹罐以及东汉绿釉陶狗,仇大雄还为此次展览选择了仇英的《眠琴赏月图扇》。“我很难去谈论仇英,因为那对我来说太遥远了,当然,我的作品和他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仇大雄在展览现场说,这些文物体现了他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借鉴,“身为一个中国人,对我而言,当代艺术来自过去,它展现了时间的演变,我希望从中国传统文化中汲取灵感,创造出结合中西的作品。但是最终,人们会认出这些作品是由中国人完成的。”
仇大雄觉得,展览的布置体现了自己的作品和四件古代文物之间的“呼应”。在作品《夏雪》中,纷繁的飞雪用影像的方式投射在真实的石块上,旁边的画作则是云霭沉沉的天空,一场不期而至的雪飘洒于夏日的天空,作品呈现了“夏雪”这一特别的自然现象。“你会发现,这里的石头和前面的石头(‘宋坑小方壶’石)之间具有一种微妙的联系。”
仇大雄善于将抽象表达与中国文化的符号或内涵联系在一起。在一幅名为《无题》的双联画中,圆形的图案和弧形线条看起来非常“抽象”,但若走近看,会发现“画布”由细密的竹篾排列而成,线条以墨挥就,而那则额由折扇构成,与不远处仇英的《眠琴赏月图扇》形成某种对话。
仇大雄站在《眠琴赏月图扇》面前
仇英《眠琴赏月图扇》
在巴黎学习艺术期间,仇大雄着迷于法国艺术家乔治-马修(Georges Mathieu)和法国华裔艺术家赵无极的抽象作品。前者融贯东西方美学的抒情绘画与后者跨文化背景的抽象表达,使仇大雄产生了深刻的共鸣。仇大雄的作品风格与形式多样,很难被定性,“我不喜欢被贴标签,如果我一直做某一种类型的东西,那我做的永远是‘那一类’作品,而并非我自己的艺术。”于是,在展览中,你能看到仇大雄将非洲的废旧工艺品重新利用,创造出新语境的《鱼》,也能看到他将自己的《日记》和动画、三联画形式相结合的影像作品《飞逝的图像》。
“我的作品其实都是在表达我自己。”仇大雄告诉记者,“在这个展览中,除了展示我个人的作品,我更希望中国的观众能够看到,我们的历史和文物对于今天的我们具有怎样的影响。”
在展览现场,作品《黑河》“安静”躺在展厅中间,它由51根竹子组成,长短不一,墨色与竹子的原色形成了“流水涟漪”。对于仇大雄而言,“水”是中国文化里重要的意象,也同时代表了时光的流逝和人生的一往无前。或许这也是他“归家之路”的一种写照。他说,自己以“遥远的凝视”表达自己对中国文化的理解,“我依靠自己的记忆和奔涌的血液来唤起中国传统精神的本质:流动、旅行和不断发展,这既是我的出发地,也是我的目的地。”
(文中图片由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