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囧有妖:写完一个故事,就像过完了一生

与作家见面,最合适的地点自然是书店。而网文作家囧囧有妖选择的这家书店不仅宽敞安静,在二楼还别出心裁地隔出了一排包厢,装修成精致的中国古典风格,窗外便是夏日的苍翠。澎湃新闻记者坐下不久,包厢的拉门便被轻轻打开,一位长发长裙的年轻女孩走进屋子,恬静的笑容中略带腼腆。她就是阅文集团旗下的作家囧囧有妖,凭借现代言情题材的作品获得“大神”称号的超人气作家。

囧囧有妖

高考后立刻开始写小说,一写就是十年

很多网络小说作家都曾从事与网络和文学都毫无关联的职业,在种种机缘巧合下进入这一行。但囧囧有妖并不位于其列。自幼热爱文学的她,很早就将写小说作为了自己的职业追求。“可能因为家庭环境的耳濡目染,我从小看书就特别多特别杂,不光家里有很多书,连高中时学校旁边的书店几乎被我看空了。”囧囧有妖笑着回忆道,“看多了自然就想写,天天上课时脑子里都在天马行空。”于是高中毕业后,囧囧有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文档,飞快地敲下那些在脑中静静酝酿了许久的句子,同时也开始寻找发表的途径。由于传统杂志的投稿流程很慢,得到反馈需要等很久,她很快就将目光投向了方兴未艾的网络文学。对文学网站做了一番研究之后,她就开始发文。从红袖添香到云起书院,她在阅文的平台上一写便是十年。

囧囧有妖的第一本小说是当时流行的穿越题材,写了二三十万字。虽说“万事开头难”,但热爱写作的她不觉得艰难也不觉得累,非常享受将脑中盘旋已久的幻想转化为文字一行行输出的感觉。不过当时网文行业尚未实行收费制,所以囧囧没从这本小说里赚到一分钱。她的第一部收费小说则是《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这个青梅竹马的“女追男”故事让她迅速蹿红,开始跻身人气作者之列,她也将其视为自己职业生涯的正式起点。“写这本书的时候,是我灵感全盛的时期。虽然当时还挺稚嫩的,但很多东西现在回过头去看仍然觉得很好,如果现在让我再写一遍,我是没法写出那样的小说了。”囧囧的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

《许你万丈光芒好》英文版在阅文集团旗下海外门户——起点国际上的成绩一路领跑,稳居Power Ranking(海外月票榜)与Popular(人气榜)亚军。

年纪越大,越喜欢一些“齁甜的东西”

刚开始写书时,囧囧的精力比较充沛,灵感也源源不断,生活中的小细节就能让她迸发出新的灵感。然而在都市言情的大框架下,囧囧发现自己很快写尽了常见的题材,再写就只会自我重复。于是在大概一年的时间里,囧囧没有写书,因为感觉写什么都不对,写什么都没有感觉。也正是那段时间,她开始考虑转型,不再将小说的重点放在虐来虐去的感情线上,而是由虐转甜,在平顺甜蜜的感情基础上,将小说的格局拉得更大,开始侧重于描写角色的事业线。这促使她能够在小说中进行更多的尝试,探索更丰富的可能性。如此这般,作品的篇幅也大为扩张,从过去的百万字不到增加到200万字左右。“而且很多人说年纪越大,就越想看一些撒糖的,齁甜齁甜的东西,我觉得我也是这样。”囧囧补充道。

囧囧有妖的转型作是《许你万丈光芒好》,这是一部娱乐圈题材的小说。为了写好自己并不了解的娱乐圈,她在写作前做了充分的功课。她会去研究娱乐圈的一些影帝和影后,把他们所有的人生经历全部扒出来看一遍,逐一分析;而对影响娱乐圈地位的重要奖项,她也研究了个透;更难的是由于她小说中会涉及到很多演戏的剧情,她需要为此特地撰写剧本,设置“戏中戏”。哪怕一个很小的剧情,读者看完只需要几分钟,都需要她耗费大量的精力去准备,以确保内容的真实性和深度,而努力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很多读者都问我是不是混娱乐圈的,因为感觉我写得很真实。”囧囧笑道。这部作品大获成功,在云起书院连载期间,曾创下读者总推荐数超400万、阅文平台总订阅超2.6亿的好成绩,数度位居现代言情类作品月票榜冠军,开辟了暖心虐恋言情小说新风尚,并入选第三届中国原创文学风云榜女生作品榜。而在海外市场,囧囧有妖也在持续加速圈粉:《许你万丈光芒好》英文版在阅文集团旗下海外门户——起点国际上的成绩一路领跑,稳居Power Ranking(海外月票榜)与Popular(人气榜)亚军;此外,这部作品的越南电子出版版权以及网络影视改编权均被授予越南排名前五的知名文化企业,具体项目即将在近期启动。

经过了《许你万丈光芒好》的历练,囧囧对自己驾驭娱乐圈题材的能力很有信心,目前她正在写的小说《恰似寒光遇骄阳》也是一部娱乐圈文,同样受到了读者的热捧,现收藏已经突破300万,总订阅超1亿,数次创下2018年女生原创作品日销新纪录。不同的是,《恰似寒光遇骄阳》的女主角还经历了重生。重生的设定使小说更具悬疑色彩,更容易制造矛盾和冲突;囧囧在小说中埋下了一些隐藏线索,充满了谜题和悬念的剧情为她吸引了大量读者。“我属于很感性的作者,过去写小说都是灵感式的。但仅仅依赖于灵感是写不长的,所以转型之后,我也开始研究写作的方法和套路,每次写文前都会查阅大量的资料。”囧囧说。克服了对灵感的单一依赖后,她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容易陷入瓶颈,渐渐成长为一名更成熟的作家。


“让笔下的人物去做我在现实中不会做的事情”

由于都市言情与现实生活的距离较近,人们阅读时不免会猜测故事来源于作者的真实经历。但囧囧有妖对此予以了坚决的否认:“我会在小说里写女追男的剧情,但我自己从未追过任何人。实际上,我通常会将自己所不具备的特质赋予笔下的人物,让他们去做我自己在现实中不会做的事情。”

在囧囧看来,这也是写作的一大乐趣所在,“人的一辈子就那么长,不可能去所有的地方,经历所有的事情。每写一个故事,就好像自己过完了一生。这种感觉挺好的。”

而对囧囧而言,与笔下角色一起体验人生,不仅仅只是一种感觉 。囧囧透露, 因为她自己的性格比较软,所以热衷于塑造强势果断的女性角色。有一次为了写好一个武力值很强的女主角,她甚至还去练了跆拳道。

当然,囧囧有妖笔下的爱情故事,也反映了她自己的感情观。在她看来,理想的爱情必须具备忠诚、理解、包容、信任几大原则,双方要三观相合、志同道合,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她很看重情侣关系的平等,在她的笔下,男女主角通常是并肩作战的关系,能够互相尊重和理解,不会出现一方太强、一方太弱的情况。“其实一开始,我也比较习惯于塑造性格强势的男主,但后来我小说中的男主明显变得比较温柔,特别尊重女主,宠女主。”囧囧进一步解释说,“我早期比较偏向于男女主对手戏,后来写的女强文也并不意味着女主角更强一些,只是在写作中更偏重于女主角的事业线,男主角的戏份相对来说不会那么多,区别就在这里。”

而除了男女主角,囧囧有妖也非常看重配角的塑造,她很喜欢塑造性格比较特殊的配角,读者对此也很买账,很多时候配角的人气比主角还高。一般情况下,“暖男型”男配是言情小说的标配,对女主角非常深情,至死不渝。然而囧囧想尝试一些不一样的写法。于是有一次,她塑造了一个智商很高、情商超低的男配,经常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追求女主,这样的设定自然而然就会激发很多有趣的情节。“有时候我想设计剧情,但人设做出来后会发现,剧情是跟着人设走的,而不是我设计的,好像人物真的有生命一般。”囧囧感慨道。

都市言情是网文中最经典的类型之一。写了十年的都市言情,囧囧认为这一题材最大的优秀在于它比较现实、接地气,贴近人的内心情感,因此能为读者提供较强的代入感。而言情的受众也不像很多人认为的那般狭窄。囧囧说她的读者群体其实跨度很大:“虽然还是学生和年轻妈妈偏多。我经常看到读者留言,说她半夜起来喂孩子,顺便看看我的小说。但我的读者跨度还是比较大的,各个年龄层也都有。有一次印象比较深刻,有个女孩子说她婆婆也看我的小说,我挺惊讶的。”

“我也有很多男性读者。”囧囧补充道,“男读者也能在我的小说中找到他们偏好的东西,比如我写到打斗,或者写了出彩的男性配角时,他们就会很感兴趣。他们代入不了女主,但可以在形形色色的男性角色身上找到共鸣。”

不过,囧囧跟读者的交流仅限于小说的评论区,或者在群里聊聊天,私下与读者的交流很少,也不会在现实生活中接触读者。生活中的囧囧比较喜静,也没有特别的爱好,除了码字之外,就在家里养养猫。她生活中的一切都围绕着写作,哪怕不在写的时候,也在构思剧情。“我写作速度不是很快,千字一个小时,从来不跟其他作者比拼速度,因为拼不过。”她笑道,“我很佩服有些作者可以不受限制、随时随地码字,我写小说必须在一个熟悉的环境里,在外面就写不下去。所以平时朋友想约我出去玩太难了,他们必须很早就预约我,我要提前存好稿才能出去。”

囧囧承认自己容易受读者影响。她一度因此感到巨大的压力,读者的一条评论,就能让她一整天都写不出一个字。但经历多了,她也渐渐练就了强大的内心。现在网站开辟了弹幕功能,为读者提供了更高密度的评论方式。像囧囧这样的超人气大神作者,一句话,甚至一个标点符号都能收到几百条评论,她也学会了坦然接受。

囧囧有妖不是一名严格意义上的全职作家,她会时不时做一些与文字相关的工作,比如采编、文案等等。对于一名作家来说,接触社会、积累阅历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囧囧也乐于改变自己天天宅家的生活状态。但毋庸置疑,写小说是囧囧生活的重心。“有段时间我有一本书准备出版,修改的工作量比较大,我就辞了职,花了整整三个月时间在家里修稿;而当我想工作了,就会去找个工作,边做边码字。”囧囧说,“有了码字这份能为我提供固定收入的工作,我的选择空间也就更大,能够保持比较灵活的生活方式。”

囧囧并不满足于只做一名都市言情作家,她此前对人物事业线的探索已然证明了自己拓展创作领域的意图和能力。平常在阅读中,她对各种题材也是来者不拒,奇幻、科幻、悬疑、推理都是她的所爱,甚至为自己起了“囧囧有妖”这个笔名,也是出于她对玄幻风格的喜爱。囧囧表示,她其实很喜欢韩寒的作品,他幽默诙谐的文风对她影响很大。无论囧囧如何改变创作类型,都更乐于用一种轻松愉快的欢脱风格去表现,这是贯穿她个人风格的一种特质。

未来,囧囧有妖想要探索更多不同的创作领域。待今年年底或明年初完结手上的这本书后,她会很快开始写新书,题材暂不确定,可能是更现实主义的小说,也有可能会尝试科幻,这些目前还没有定论。她唯一确定的,是自己会继续坚持写下去。“写了这么多年,身边认识的很多人都不再写了,我自己也曾停过一段时间,但从来没有放弃过,一直写到现在。写小说是我的爱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真的很开心。”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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