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理数轻文史的当代,古汉语已成“二外”

多部门打击超纲教学,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原本被各种刷题所占据的时间,应该更多地由阅读以及写作来接管。

3月16日上午,教育部部长陈宝生在十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中外记者会上说,减负这个事,不光是一个是教育战线的事,是我们是整个社会的事,减负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一个教育问题,它是一个社会问题。

陈宝生还表示,培训机构的广告词里很多都是鸡汤,但是“鸡汤喝得众人醉,错把忽悠当翡翠”,这个是不行的。

重理数轻文史的当代,古汉语已成“二外”

教育部长陈宝生在十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中外记者会上回答记者问(图:新浪网)

此前一天,陈宝生做客新华网、中国政府网《部长之声》曾透露,未来将会列出一个培训机构的黑白名单,向全社会公布。

再联想到之前新华社及各大媒体推出的天价课外补习报道,“家里没个上学的,根本就不知道补课有多贵”;教育部等多部门出手,联合下发关于减轻学生负担、规范校外培训机构的通知;顶级奥数赛事“华杯赛”以及形形色色的“杯赛”被紧急暂停……

可见,近来国家层面对补课乱象的围剿,最终指向的还是四个字:超纲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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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以来,正是人为铺设的超纲教学、提前培优的通道,让抢跑意识甚至向幼儿园延伸,催生出了庞大的补习市场需求,使无数家长与孩子主动或被动地裹挟其中。

需要指出的是,这里的超纲教学主要针对数理化以及英语而言,在媒体的报道中,小学生数学题难倒大学生之类的事例并不鲜见,由此形成了越难越补、越补越难的自我恶性循环。

而在我看来,真正需要甚至于必须“超纲教学”的阅读与写作训练,以及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的正常心智启蒙与好奇心、想象力、创新能力培养等,却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乃至抛弃了。

一个朋友的孩子在美国波士顿读八年级,当朋友告诉我,他的孩子要将六到七成的精力放在阅读、写作与广泛查找资料上,相反数学物理等非常简单时,我没能掩饰住自己的惊讶。

在我们这里,一个读初中的孩子,大都被各种超纲试卷、被奥数等课外补习压得喘不过气来。

曾经在一篇文章中看到这样的细节,一个父亲,甚至觉得和上初中的孩子下楼散一次步都显得格外奢侈。

这种场景下,让孩子进行浸润式的从容阅读与写作,变得几乎不可能,语文学习往往变成了对知识点的精确打击,名著阅读则通常简化成了对考试要点的死记硬背。

事实上,阅读,也只有阅读才能帮助一个人摆脱蒙昧,走出封闭,发现现实与心灵的纵深。

或者说,碎片化生存的时代,对一个人的成长而言,如果没有阅读与写作的参与,没有人文素养的积淀,生命将是不完整的或者缺乏重量的,将面临精神钙质的不断流失。

在网络游戏正对中小学生的课余时间攻城略地的当下,在口袋书等没有多少营养可言的快餐文化盛行的当下,我们不能让他们的语文学习仅仅停留在对课文的背诵上,而应帮助他们建立真正的“超纲”阅读,增加阅读深度,拓宽他们的人文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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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初,纽约一所高中的中文期末考试卷爆红网络。明明是中文试卷,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是汉语,但一些国内网友表示“居然一道都不会做”,报道甚至夸张地称“有人掩面而逃,有人开始怀疑人生”。

我仔细看了网上流传的那张试卷,它主要由三部分组成,找反义词或同义词、造句与作文。作文题为三选一:莲花的启示;永远的昭君;读“大鼠”(蒲松龄)有感。

重理数轻文史的当代,古汉语已成“二外”

爆红网络的纽约市一所高中的中文期末考试卷

说实话,这样的题目,相比国内某些令人吐槽的语文试卷,比如将一篇好好的文章粗暴肢解、大卸八块,再挖空心思、掘地三尺寻找各种“意义”、并为此准备了一套标准答案——它的难度并不算离谱。

之所以许多人面对这张试卷会犯晕,可能跟试卷里有不少对我们来说相对陌生的古典意味较浓的词语有关。比如,给“僦居”、“啖”、“齕”等字词找同义词,给“羁绊”等词语找反义词。

这当中,除了“僦居”(即“租屋而居”)、“齕”这两个词现代人较少使用之外,其他的实际上也谈不上有多冷僻啊,这只能说明,我们与古典汉语已经过于隔阂了。

相比娱乐明星、星座运程之类的话题,相比言情、穿越、玄幻之类的浅阅读,在一些中学生眼里,古诗文已成了艰涩难懂的“第二外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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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如今作为大众畅销读物存在的经典普及读本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是作为专门面向青少年的读本而存在的。

冯友兰的《新世训》,朱光潜《给青年的十二封信》、《谈美》的部分章节,最初都是在叶圣陶主编的《中学生》杂志上发表的;朱自清写《经典常谈》,本意是写给中学生看的,但这个通俗的小书现在也成为了经典。

中小学生的经典阅读能力正处于不断退化当中,已是一种不争的事实。

当然,这种阅读能力退化的背后,是整个社会阅读水平的下降。前几年的一项调查显示,我国18-70周岁国民人均纸质图书的阅读量为4.39本。而欧美国家年人均阅读量约为16本,北欧国家达到24本。

谁又知道,在这个实用为上、一切讲究速成的社会,就算这可怜的购书量里,到底有多少应试阅读、工具阅读,有多少与考证、考级、励志学、成功学相关的阅读,又剩下多少包括文史哲艺术等阅读在内的人文阅读,多少与内心对话,追求精神高贵与丰润的阅读?

与不少报刊亭下架人文杂志的现象相对应的是,许多小型的社区书店也在陆续消失,还在坚守的,也往往靠售卖面向学生群体的教辅读物来支撑。

不妨问一问自己:相比过去,我们的思想更活泼、健康、有力了吗?我们是更深刻,还是更庸常了?内心是更安宁,还是更茫然了?

或者说,我们如果连好好读一本书的定力与耐力都没有,是否还有足够的定力与耐力去面对这个世界,是否还能指望这样的定力与耐力从手机屏幕、从一堆冰冷的电子元器件中产生?

多部门打击超纲教学,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原本被各种刷题所占据的时间,应该更多地由阅读以及写作来接管——如果说阅读打开了一个人的世界,写作则是打开自己的世界的一种方式。

当然,要实现这一点,除了在教学考核上进行必要调整外,还有赖于整个社会从浅阅读的状态中摆脱出来,进一步认识到人文精神、独立思考等事物的价值,真正建立起有尊重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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