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海上钢琴师》,[[意大利]亚历山德罗·巴里科著,吴正仪、周帆 译,湖南文艺出版社 ,2017年10月出版
我出生在这艘船上,在这里,世界流动,每次两千人。这里也有欲望,但欲望无法超越从船头到船尾的空间。你弹奏自己的幸福,在那并非没有边际的键盘上。
我明白了。对我来说,大地是一艘太大的船。是一段太漫长的旅途。是一个太漂亮的女人。是一种太强烈的香水。是一种我无法弹奏的音乐。请原谅我。我不会下船。就让我回去吧。
拜托了。
现在,朋友,请你试着去体会,试着去体会,如果你可以。
眼中的整个世界。
美丽,可怕。
过于美丽了。
恐惧带着我后退。
重新回到船上,永远地。
小船。
那眼里的世界,那所有的夜晚。
幽灵一般。
如果放任它们,你将消亡。
下船的愿望。
和实现它的恐惧。
令你疯狂,如此疯狂。
有些事一定要做,而我已经做了。
先是憧憬。
然后,我做了。
许多年中的每一天。
十二年。
数以万计的时刻。
一个看不见的动作,却无比悠长。
我,无法走下这艘船,为了拯救自己,我要离开我的生命。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离开。每一级台阶都是一个愿望。每走一步,我都会对一个愿望说,永别了。
我的朋友,我不是疯子。一旦找到自我救赎的方法,我们就不会发疯了。我们像是饥饿的动物那样狡黠。这和疯狂没有关系。这是种天赋。与生俱来。一种极致。欲望正在撕裂我的灵魂。我本来可以体验它们,但我没能去体验。
所以,我对它们施了个魔法。
我把它们一个一个地抛在了身后。命中注定。另一种极致。全世界的女人都被我施了魔法,我弹奏了一个晚上,只为一个女人,一个,肌肤透明,手上没有戒指,双腿修长,随着我的音乐摇动头颅,没有笑容,目不斜视,一整晚都是如此的女人。当她站起身,不是她,而是全世界的女人离开了我的生活。
我看着我的一个孩子死去,几天之中,我始终坐在他的身边,没有错过这个美丽至极的痛苦“节目”。我要做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看到的事物。他离开的时候,不是他,而是所有我那些从未出生过的孩子,离开了。所以,我做不了父亲,因为我,施了魔法。
我有我的陆地,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在一个北方男人的歌声中,我对歌声施了魔法,听见他的歌声你就可以看见——看见峡谷,看见周围的山峰,看见缓缓流淌的河流、冬天的雪,以及夜晚的狼。他停止歌唱的时候,我的陆地也就永远地消失了,消失于任何地方。
那天,我为了你,和你一起演奏。在你当时的神态里,在你的眼睛里,我看见了他们,所有那些我深爱的朋友,那些我希望得到的朋友,我对他们施了魔法。当你离开的时候,他们也和你一同离开了。
奇迹啊,永别了,我看见暖流融化了北海的冰川;奇迹啊,永别了,我看见因战争而粉身碎骨的人们的微笑;愤怒啊,永别了,这艘船已装满了炸药;音乐,我的音乐啊,永别了,那一天,我能演奏的音乐就包容在那一瞬间的一个音符里;快乐啊,永别了,我对它施以魔法,因为你,走了进来。
我的朋友,这不叫发疯。这叫命中注定。都是修炼而来的。不幸在我面前束手就缚。我的人生被我从欲望中抽取了出来。如果你追溯我的人生脚步,你可以找出一个又一个中了魔法的、定格的、静止的事物,以记录这场诡异旅程的路线。如果不是你,我决不告诉任何人。
作品简介:
《海上钢琴师》,[[意大利]亚历山德罗·巴里科著,吴正仪、周帆 译,湖南文艺出版社 ,2017年10月出版
“作家中的作家”亚历山德罗·巴里科作品选集,完整收录电影《海上钢琴师》原著,以及被《泰晤士报》赞誉为“文学瑰宝”的《丝绸》。
《海上钢琴师》是朱塞佩·托纳多雷执导的同名电影原作,讲述了海上钢琴师“一九〇〇”传奇的一生。1900年,“弗吉尼亚人”号豪华邮轮上,一个孤儿被遗弃在头等舱,由船上的水手抚养长大,取名一九○○。一九○○慢慢长大,显示出无师自通的钢琴天赋,在船上的乐队表演钢琴,听过他演奏的人,都被深深打动。爵士乐鼻祖杰立·罗尔·莫顿听说一九○○技艺高超,专门上船和他比赛,最后黯然离去。这一切都发生在海上,一九○○从来不愿踏上陆地,直到有一天,他想在陆地上看看大海,但最终依然没有下船。后来油轮被废弃、引爆,一九○○不愿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弗吉尼亚人”号,随之而去。
《丝绸》被《泰晤士报》赞誉为“一部风格卓越的杰作。一个由心醉神迷之魅力炼成的文学瑰宝”。它讲述的是19世纪中期,一场天灾几乎毁了法国的丝绸工业,受法国丝绸商人巴尔达比乌所托,退役军人埃尔维·荣库尔离开爱妻,赴日购买蚕种。由于处在幕府末期的日本正实行闭关锁国政策,一切交易只能在暗中进行。势力较大的贵族原卿同意与荣库尔做这笔交易,而这个过程中荣库尔被原卿的小妾吸引。尽管语言不通,但宿命一样的爱情还是发生了。巴里科将微妙的情欲讲述得节制而充满迷思,优雅、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