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这位生前得不到认可,死后却得到无限推崇的艺术家以一种更贴近其本身的方式被呈现在世人眼前:组成电影的 65,000 帧画面全部由手工油画构成,包括梵高本人的120多幅画作和由来自15个国家的125位画师绘制的模仿梵高风格的画作。
这部电影试图以探索“梵高之死”的过程来呈现“梵高的生”,从多个角度碎片式地还原梵高去世前的内心真相。在电影的最后,加歇医生似乎道出了“梵高之死”的真相——他不想再给弟弟带来负担了。
梵高一生坎坷,幸运的是他还拥有弟弟提奥真挚深厚的感情。在梵高死后,提奥的妻子约翰娜·梵高·邦格整理了他的全部画作和书信,使得人们在若干年之后仍能从梵高的作品和其坎坷的一生感受到强烈的共鸣和生命力。梵高也成为了人们心中艺术的天才,不朽的灵魂。
当一个人物被传奇化了之后,人们对其的解读无疑会加上各种各样的滤镜。但作为一个人,必然具有矛盾的多面向。伟大的艺术家梵高众所周知,普通人梵高的日常也值得我们去了解和推敲。
《亲爱的提奥》这本书无疑是我们更近距离地了解梵高的一个有效途径。它由凡高写给弟弟提奥的几百封信组成。
从梵高寄给弟弟的书信中,我们或许能够更贴近地体会梵高看待世界的方式、对待感情的态度和在艺术追求道路上的执着。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真实、可爱、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梵高。事实上,在追梦路上的梵高也在经历与普通人一样的困境。
1.
梵高:感到忧愁,却常常喜乐
1873 年,当20岁的梵高刚进入古比尔公司,成为一个艺术品交易商时,他充满了热情和干劲。从给提奥的信中来看,他甚至像一个极具感染力的思想家和诗人。
梵高给弟弟提奥的信
他用热情的语言鼓励弟弟热爱生活,劝弟弟从亲人的去世中振作起来。
万事开头难,千万别气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果一个人真的热爱大自然,他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发现美好的事物。
随着时间的流逝,总有些事情会塑造我们。即使再难过也要高兴起来 。
追求光明与自由,不要让自己过深地陷入世俗的泥淖。
他写信,会用诗一样的语言。
上周日晚上,我又一个人看海。
屋顶上空有一颗孤独的星星,那是一颗闪烁着友善光辉的美丽星星。
感到忧愁,却常常喜乐。
和其他人一样,我也需要友好的关系和友情或亲密的伙伴,我不是石头或钢铁做成的人偶,也不是路灯柱子。
2.
梵高的花式要钱法
从 1880 年 7 月开始,在经历了一系列事业上的尝试和失败之后,梵高意识到自己无法抵抗绘画的冲动。然而当他决定走上绘画道路时,他就走向了经济上的拮据和精神上的痛苦。在单纯的理想主义信心和窘迫的生存现实之间,他不断地重复着矛盾和挣扎的过程。
几乎在梵高给提奥写的每一封信中,我们都可以看到他无奈却又不得不向弟弟要钱的语句。
在刚开始的时候,强烈的自尊心还使梵高带着一些局促和羞涩。
听说在埃顿时,你给我寄了50法郎,好吧,我收下了。我内心肯定是不乐意的,会感到沮丧,但我的生活已经步入困境,遇到麻烦了,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之后,梵高开始了漫长的靠提奥资助的创作生涯。连梵高自己都嘲笑自己道:
我发现我自己要成为最让人讨厌的那种人。换句话说,就是向人要钱的人。
在梵高写给弟弟的书信中,我们或许能够感受到作为一个平凡人的梵高向弟弟的花式要钱法。
【动之以情】
我现在住的房间环境太恶劣了,小棚屋都要更好一些。
我只是想租到一个足够大的地方 ,不管是一间房或是一个小棚屋都行。房租应该不会太贵 。
我真的没有乱花钱。
我向你保证,我没有像许多农民那样除了生存以外还有别的花费,我所要求的只是颜料 和重要的模特费用。
我穿的衣服都太寒酸了。
你知道我的衣服大部分都由你给我的旧衣服剪裁而来,买的一些也是低廉材料做的成衣,所以它们看起来很寒酸。尤其是再和绘画打起交道就更难保持衣服的体面,靴子也是一样。我的内衣已经穿成了破布。
我连饭都吃不饱。
我这四天主要靠23杯咖啡来生活,还仍然要支付面包的费用。这并不是你的错,如果说这是任何人的错的话,那就是我的错。”
【晓之以理】
我不好意思向别人借钱,只能求助于你了。
我仅剩 2.5 法郎和一些硬币了。如果我去求助毛弗或斯特提格先生,我想他们不会拒绝我。但是毛弗已经为我做了很多,至于斯特提格先生,我宁愿卖给他一些作品而不是向他借钱。所以请尽快答复我吧,你是否可以做些什么,寄给我一些钱我才能继续工作。
我现在工作太努力了,所以欠了别人钱。
但是我现在的情况是因为工作太努力了,我稍微欠了一些钱,当我收到钱时,我需要将一半的钱一次性支付出去。
不是我花钱多,是东西都太贵了。
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房租啦,画画啦,面包啦、杂货啦还有修鞋子,天知道 钱怎么这么不经花,现在我手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每一样东西都很贵。
遗产我不要,只要你继续资助我。
父亲的死给你带来了额外的花销,我正在考虑着我接下来的安排。万一你不能按时寄来 原来每个春天和夏天给我的额外资助,那么我就不能继续生活下去了。遗产剩余的部 分 我很高兴留给年幼者,你还有能力继续帮助我吗?
我一定会成功,还清债务。
但是我亲爱的弟弟,我所要支付的债务是如此多以致到我还清债务的时候,创作的负担会带走我所有的生活,似乎我并没有生活过但是我仍然相信自己会成功。
【直截了当】
什么也不多说了,寄给我点钱吧。
此刻我的钱都已经花光了,完全花光了,所以我再次给你写信。如果你能寄给我一些钱,哪怕只有5法郎,也这样做吧。
3.
叛逆的爱情追求者
在梵高的书信里,他明确地提到了两段感情。不幸的是,这两段爱情都受到来自双方家庭的反对并以失败结尾。
1881年,梵高遇到了对他一生产生巨大影响的一段感情。他在埃顿遇到了来自阿姆斯特丹的表亲凯·沃斯,并对这位带着一个小男孩的年轻寡妇陷入了炙热的爱恋,然而却得到了“绝不,不,永远不”的回应。
这次失败极大地打击了梵高,他终其一生都没有从这次求爱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
梵高在信中这样表达自己对凯·沃斯的感情:
我就像爱自己一样爱你。
凯的回答却伤透了梵高的心。她说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她的感情都始终如一,她永远不会回应梵高的感情。
不仅如此,梵高的爱情也受到了家庭的反对。在当时的荷兰,姑表结亲对于一个有声望的家族来说无疑是一件丑闻。
梵高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求爱之路困难重重:
他们(梵高的父母)甚至说要和我断绝关系。
我确信他们(梵高的姨夫姨妈)积极地反对这件事。
我认为他们(梵高的姨夫姨妈)会小心翼翼地插手这件事,用合适的言语稳住我,搪塞我。
他们很担心,想要尽量避免一件丑闻。然而,在那之后,我想他们会想办法打发我。
但梵高的爱是积极的,真实的,坚定的。他甚至将凯的拒绝视作愿意奉上自己的心去融化的那块冰。
尽管如此,他笨拙却又充满诚意的爱依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应。他感到这种寒冷直达他的灵魂深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这段失败的感情让梵高开始深刻地思考爱情和女人。他想要尝试从其他的女人身上得到慰藉:
我开始思考,要不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没有爱情,没有女人,我活不下去。如果生命 中没有了无限、深奥又真实的东西,那么我就无望了 。
我只是一个男人 ,一个有感情的男人, 我必须要有一个女人,不然我会被冻僵,或者变成一块石头。
在这个时候,梵高遇到了带给他爱和温暖的西恩。西恩让梵高感到了家庭的温馨:
当你在清晨醒来,发现自己不再孤单,看着半明半暗中的人儿,你会感到连世界也变得友好了许多 。
不仅如此,西恩还不在意梵高的贫穷。她说,她想要和梵高在一起,无论梵高有多穷,并且愿意接受梵高的过去。这让梵高感到自己在被爱和被认可,梵高想要和她结婚。
这场感情依然遭到了梵高家族的反对。为什么呢?让我们来看一下西恩的身份:一个怀着孕,生着淋病的性工作者。
但是梵高并不在意世俗的眼光:
但是如果我因为对一个我许过誓约的女人忠诚而遭到家人的反对,我会看不起我的家庭。
如果我们真的结婚了,我们会很穷,会放弃一些社会的虚情假意,但是我们的行为是正确而光荣的。
梵高与西恩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他们互相陪伴,分担彼此的痛苦。
然而这段没有物质基础的感情在现实的打压之下不堪一击。梵高陷入了更大程度的贫困。他不仅要负担自己的生活费用,还要照顾西恩一家。
梵高在信中流露了自己的抱怨:
一个人结婚,他不只是娶了那个女人,而且还承担了一个“大家庭”,处境不好时就会感到十分的棘手与痛苦 。
她那个兄弟离了婚又是个无耻的流氓。她家人劝她离开我的理由是我没什么钱,而且我这样对她也没好处,只能让她做模特 … …
梵高似乎在当时就已经遇到了当代年轻人结婚之后遇到的问题: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还是两个家庭的事。而自顾不暇的梵高显然没有跨越过这个障碍。
最终,梵高和西恩心照不宣地结束了这段感情关系。
从梵高的书信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他一生都在渴望成功与得不到认可的苦痛中挣扎。他努力想要呈现得轻松愉快,周围却似乎永远聚集着一团团乌云。正如提奥的妻子所说,“他偏偏选了那条最难走的路。”
在信里,梵高发出了无奈却又充满力量的感慨:
你的灵魂中可能有一把大火,但是没有人通过它获得温暖,旁人能够看到的只是烟囱里升上来的那一缕青烟 。
他以平静的语言写出的却是带着火焰的愿望:
我在他人眼中是这样的——一个无足轻重、自大又郁郁寡欢的家伙,一个没有社会地位的人,并且永远都不会有,简而言之,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角色。好吧,也许人们对我的评价是正确的。
但是,总有一天,我要用我的作品向世人展示,这样一个自大又无足轻重的人,他的内心世界是怎样的。
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