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紫书微型小说集《余生》:“像蝴蝶驻足于锋利刀刃”

近日,“像蝴蝶驻足于锋利刀刃——《余生》新书分享会”在北京举办。学者、评论家张莉,作家文珍,媒体人傅适野,与马来西亚华人作家、《余生》作者黎紫书围绕《余生》进行文学对话,探讨了微型小说创作与其中蕴含的诗意和魅力。

《余生》新书分享会现场


《余生》是马来西亚作家黎紫书的微型小说精选集,收录了她的七十一篇微型小说,每篇均在千字左右,以短小精炼的篇幅描绘世事人情,人性幽微,极具阅读趣味。七十一篇微型小说取材丰富,有庸常琐事,有饮食男女,有科幻寓言,有异化畸态,也有片刻角落里一体两面的怅然和温存。

每一篇微型小说如同在纷杂人潮中截取一瞬的人生片段,以敏感洞明的视角窥探大千世界的背面,呈现出具体而沉默的人们隐秘汹涌的内心,以活色生香的气味、色彩、触感留存记忆和命运的切片,拼凑出孤单的,惆怅的,温情的,异化的,边缘的,庸碌的人和人心,连通起个人与城市的情感流动和生存状态。

“小说和诗融入彼此后烧出来的结晶”

“微型小说是作家用小说形式写的诗,这个小东西讲究凝练,到极致时是小说和诗融入彼此后烧出来的结晶。”谈到创作微型小说的挑战时,黎紫书表示,微型小说虽然篇幅短小,但要想写好却并不容易。它要求作家在有限的字数内,精准地捕捉生活中的瞬间,并将其转化为具有深度和力量的文字。“过去你就是大量地尽情地挥洒你的文采,但到了写微型小说的时候,你要懂得舍弃、懂得谦卑。在微型小说面前,你是要成全小说,而不是要成全自己。”她认为,微型小说不仅是对作家凝练能力的考验,更是对作家敏锐洞察力和深刻思考力的挑战。

张莉也谈到,“黎紫书捕捉的倏忽一瞬的东西是这个作品里面特别有意思的部分。她写的是内心的波澜,而这种波澜是各种生活理念或者时代观念的冲突。” 张莉特别提到了《窗帘》和《春满乾坤》两篇,认为黎紫书在其中通过细腻的笔触展现了生活中的微妙情感与观念冲突,给人以深刻的启示。她认为,这些作品虽然篇幅短小,但却能够勾起读者对日常生活中熟悉场景和情感体验的联想和回忆,她也从中感受到了黎紫书捕捉生活细节的能力。

文珍则从黎紫书创作过程中不断“做减法”的细节切入,认为《余生》里的每一个故事都有一种回味悠长的余味,而这也正是黎紫书的微型小说所具有的独特魅力。“其实一般我们看到的微型小说会在很短的篇幅中增加一个戏剧性的冲突,但是紫书老师这些小说常常是戛然而止,它是去戏剧化的,有一种余味,这个余味是我们平时看到的那种戏剧化冲突是不一样的。”她也表示自己在阅读《余生》时,感受到了黎紫书对微型小说体裁的独特理解和把握。

《余生》书封


没有写完的故事是小说

张莉结合凌叔华的一篇小说,对《余生》中七十一篇微型小说的结构进行了分析。

她认为,目前的微型小说都喜欢将“反转”作为最大的看点,但生活中并不是所有东西都是反转的。“她大概在四分之三篇幅的时候有一个不一样的地方,但是不能叫反转,应该叫作震动,那个心灵的震动或者内心的起伏是这个作品很有意思的地方,也是我自己很看重的地方。”张莉表示,黎紫书的微型小说中的“去戏剧化”,让她对微型小说有了新的理解和认识。

黎紫书也表示,在她心里有一套独属于微型小说的审美标准。“我们要相信在我们的人生中,必然有一些珍贵的东西只适合放在小小的盒子里头。比如一个钻戒,你不可能放到一个大箱子里头,钻戒的效果不会出来。但是当它放在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盒子里面,你打开那个盒子,看到钻戒就是整个世界,就是你的未来,就是以后的人生。我要使生活当中有这样只适合放在小盒子里面的东西。”黎紫书强调,她在写作微型小说的过程中从不追求故事的完整性,小说是大于故事的。“有时候故事没有写完,它是小说;故事讲完了,它就只是一个故事。”

傅适野将《余生》中的一篇《同居者》与韩国作家金爱烂和郑宝拉的小说内容进行对应,说明了黎紫书在写作时处理生活中事物的独特方法:“在这些女作家,包括紫书老师的笔下,很多我们日常中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和器物,经过文学化的处理之后变成一种陌生之物,其实就是把熟悉重新变成陌生的一种感受。但是在陌生化的过程中,却能让曾经不可见的东西变得可见。”她认为,书写日常的目光和触觉能代表写作者的立场和态度。

以异乡人的目光书写都市经验

在谈到微型小说创作于多年前但仍不过时的原因时,傅适野认为微型小说是取材于日常都市生活中的一举一动和所思所感。“我们在一个很大的城市里面,我们很多时候可能自己独居,同时又非常渴望亲密。”

黎紫书


对此,黎紫书分享了自己在北京居住期间的创作经历。“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适合写微型小说的阶段”,她表示,“作为一个异乡人,在陌生的城市中生活,能够感受到各种文化差异和触动。这些感受成为了我创作微型小说的灵感来源。”也正是在都市生活中转化出来的各类经验,让黎紫书能将生活中体会到的“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是那样”的震惊感记录到自己的作品里,并将震惊中的思考存放在一个不到一千字的小说里。

文珍则结合另一本散文集《暂停键》对黎紫书的创作经验进行了分析,她表示,黎紫书的书写经验就如同蝴蝶轻轻站在刀刃上:“她有非常温和的、非常温柔的冷笑,有一种讥诮在里面。”她认为,黎紫书在书写中通过挪动日常物品的位置,就能给读者造成某种陌生的新鲜感和一种日常的惊奇感。“我们必须用很大的精神来找不同,她到底要把这只蝴蝶落在哪个刀刃上,到底哪个拼图的角被挪动了。”

张莉则从评论家的角度,通过韩江的《植物妻子》和《素食者》两篇小说对都市经验的书写进行了深入剖析。“作家凝视一种日常生活经验,使它成为一个事件,这是我们熟视无睹的。但是在熟视无睹的过程中我们会看到新的东西,它已经不再是日常生活本身,它变成一个文学事实和文学故事。”她认为,作家应该能提供一种对世界的新的理解力,这种理解力是独特的、原创的,能够引发读者的思考和共鸣。如何将都市经验转化为具有深度和力量的文字,是今天当代都市小说写作面对的问题。

活动最后,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韩敬群与大家分享了他对微型小说和《余生》的见解和阅读感受。“我个人觉得微型小说不会因为不超过1000字就会影响它作为一种文学体裁的分量,它一样会做到尺幅之中见山水。《余生》是打开黎紫书小说世界的一把绝妙的钥匙。大家通过《余生》这个微型小说集,可以看到一个杰出的作家是怎么炼成的。跟黎紫书相识之后,我也像她一样学着注意观察生活,我发现好像也有所发现,但是我没有把它落在笔下,所以也是跟诸位读者共勉,我们不但要去观察、思考,我们也要把这些观察到的、思考到的落到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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