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族帷幕之下:杜波依斯的黑人视界

W.E.B.杜波依斯(W.E.B Du Bois,1868—1963)是美国土生土长的黑人作家、社会学家和政治活动家,他一生都在沉思美国国内严重的社会问题、现代性的癫狂和人类的未来。黑人问题是杜波依斯研究和行动的重点,它不只是美国内部的问题,也是欧洲乃至世界的主要问题。与鲁迅揭露封建礼教“吃人”的本质一样,杜波依斯剑指在肤色种族之间形成的难以逾越的“帷幕”。正是那道帷幕,它在美国国内造成了种族歧视与隔离,在世界上诱导欧洲文明野蛮发展,欧洲白人的统治让非洲和亚洲遭受蹂躏和压迫,并最终让欧洲文明走向崩溃。

威廉·爱得华·伯格哈特·杜波依斯(William Edward Burghardt Du Bois,1868年-1963年)


杜波依斯是个多产的作家,一生出版重要的论著有三十余部,其核心主题是美国的黑人问题以及作为黑人世代栖息地非洲的历史与未来。其中,一九〇三年出版的《黑人的灵魂》是杜波依斯对美国黑人问题的深入思考,一九四六年出版的《世界和非洲》是他从全球视野思考黑人民族和人类文明的未来,而其晚年的《自传》则是对他一生中关键事件和重要场合的回顾,其中包括他对一九三六年和一九五九年访问中国的记述。阅读杜波依斯的著作,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追求自由、平等和正义的伟大黑人心灵,而他的实际行动则更加印证了他那高贵的德性修养。

一、对笼罩在黑人身上“帷幕”的感知

“肤色决定身份,身份决定命运”,这是十九世纪下半叶美国黑奴解放后时刻面对的社会压力。杜波依斯于一九六八年出生在美国马萨诸塞州的大巴灵顿,这是《解放黑人奴隶宣言》颁布后的第五个年头,也是美国内战结束和林肯总统遇刺后的第三年。杜波依斯生活在理论上黑人已获得自由的时代,然而歧视黑人的社会环境远未发生改变,无论在美国国内还是整个世界。

对于美国内战前后南方奴隶制下的黑人生活,我们可以通过《汤姆叔叔的小屋》《为奴十二年》《八月之光》《飘》等著名文学作品加以了解。一般而言,人们把美国北方战胜南方视为必然,因为北方代表着道德和正义,它打碎了黑人奴隶制,解放了黑人。但杜波依斯在一九〇三年的《黑人的灵魂》中认为,解放黑奴只是北方根据战争形势发展作出的权宜之计。

美国内战的爆发是联邦统一还是地方分裂之争,而非黑人奴隶制引发的问题。杜波依斯敏锐地观察到,北方的军队踏上南方的土地立刻遇到黑奴大量逃亡的问题,起初他们认为需要把这些黑奴交还给原来的主人,但很快便发现黑人是“财产”,他们可以干苦力,更重要的是黑人可以补充军队兵源。白宫的决策者下意识地发现,解放黑奴可以成为北方瓦解南方军队的有效手段。于是,北方颁布了《解放黑人奴隶宣言》,这一纸文书便把逃亡黑奴的队伍变成了洪流,南方的战败已成必然。

在打破黑人奴隶制之后,美国赋予黑人以自由。“自由”这个词汇所涵盖的内容太不确定,但它却具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和吸引力,历经数千载而愈发炽热。杜波依斯发现,很多刚被解放的美国黑人认为,自由就是永远的休息。但自由这道红光一闪而过后,黑人马上认识到自己的真实处境,他们重新捡起丢掉的锄头去田间劳作,只不过这次他们的身份从原来的奴隶转变为没有固定工资的雇工罢了。杜波依斯意识到,所谓的自由成了一种讽刺,人身解放变成了谎言。

杜波依斯不断思考“何为黑人”的问题。当时普遍认为,黑人并不是人。这不是“白马非马”的诡辩术,而是活生生的人间怪象。那么,黑人到底是什么?按照杜波依斯的说法,当时流行的观念认为,黑人是上帝在人和牲畜之间造出的中间物,是个半猴半人的奇怪存在,有时他们与半人类的大象没什么区别。既然如此,黑人从奴隶地位被解放后白人将如何对待他们呢?筑起高墙,拉开帷幕把他们隔离开来,把他们限制在那道遮光蔽日的帷幕之内。虽然白人偶尔也会认为,黑人中有一些人的确可以凭借好的运气变成人,但为了白人的安全起见,必须与他们隔开。

于是,内战后的美国社会存在着两种生活方式:一种是白人的,另一种是黑人的。黑人有自己的街区、房屋、学校、火车车厢等“专属地”,这是白人给黑人预留出来的活动空间,毕竟受法国革命冲击的美国已经解放了黑奴,人们心中的自由平等观念已无法摒弃。虽然美国的黑人和白人同时生活在一片土地上,在日常中进行接触,但他们实际生活的却是两个体系下的两种空间和两个世界,尤其是精神生活几乎毫无相同之处。白人和有色种族之间出现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帷幕,黑人约翰和白人约翰的观念和命运截然不同。

鉴于黑人的知识、观念和文化修养短期内不可能整体改善,而白人心中的“黑鬼”印象也不可能彻底根除,杜波依斯希望唤醒具有“双重意识”的黑人,让他们肩负起改造美国和世界的重担。美国黑人既是黑人也是美国人,他们一方面不愿把美国非洲化,另一方面也不愿漂白自己的灵魂。黑人的存在就是为了把这两种敌对的思想和灵魂融合起来,这需要坚强的毅力和倔强的躯体。

二、在他人帮助和自我努力下改变黑人的命运

如何突破那道帷幕去沐浴阳光,获得自由的黑人在理论上没有遇到任何障碍,可现实是残酷的。杜波依斯花大力气讲述了他身边黑人的穷苦生活,《费城黑人》《黑人的灵魂》等作品如实讲述了黑人被解放后的种种不幸。

被解放的美国黑人由于教育程度不够无法形成民族意识,更无法短期内从财力上改善生活并改变命运。诚然,美国北方实施的是工业资本主义制度,解放的黑人可以成为资本主义体系中的组成部分。但要把这些在奴隶制下习惯于服从的黑人转变成效率较高的工人并非易事,北方资本家原来设想的向黑人提供技术支持和资本投资的路线在现实中到处碰壁。更何况,资本和商人的目标是逐利的,金钱至上才是其真正本质。实际上,美国黑人刚刚跳出奴隶身份的泥潭,却又掉入了资本主义剥削的深渊。

杜波依斯对黑人的生活状况做了实地考察,列举了很多活生生的例子。奴隶解放给予黑人很大希望,他们盼望着成为土地所有者。然而,能够成为大土地所有者的几率较小,他们一般都是通过租种土地来攒钱。这些有梦想的黑人经常以借贷的方式租赁种子、骡子等生产工具,还需借钱供养自己家庭的衣食住行,其抵押物只能是土地上的产品。通常情况下,大部分佃农一年到头只能做到收支相抵,其辛勤劳动得到的只是吃穿。一部分佃农则负债累累,他们不得不去偷盗,去犯罪。

黑人把自身的贫困归咎于白人的不义和压迫,而白人对黑人的印象是懒惰和犯罪。杜波依斯认为,产生这种观念对立的主要原因是国家失责。作为南北统一后的美国联邦政府,它们一开始便让解放了的黑奴白手起家,这种做法极度不负责任。黑人没有工会,无法像欧洲国家那样组织起来对抗资本的力量。他们各自为战,但常因经营不善或家庭变故而破产。杜波依斯设想,要么由国家负起责任,要么通过白人“兄弟”的出力和善意,来帮助黑人改善生存环境。但这显然是一种理想而非现实,事实情况是,美国联邦政府和白人兄弟都靠不住,黑人在自然状态下因无知而陷入贫困,贫困则带来疾病,黑人难免重新沦落到生活悲惨的地步,甚至还不如被解放前的状态,至少种植园中的黑人,他们的天性是快乐的。

面对黑人被资本奴役的现实,杜波依斯的解决方案是加强对黑人的教育。诚然,教会也是安抚黑人心灵的渠道,但牧师只能缓解黑人因贫困导致的精神紧张,更糟糕的是牧师常以一种神秘主义或者宗教迷信来影响黑人的心智,反而无助于他们走向富裕生活。那么,改善黑人地位和生活状态的唯一路径只有教育。杜波依斯认为,美国联邦政府给黑人投入的教育资源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鉴于白人对黑人的冷漠和蔑视,黑人的教育只能由黑人教师承担,这就需要扩大黑人教师的队伍。黑人需要依靠自己民族的力量向前发展。

杜波依斯是第一个获得哈佛大学博士学位的非裔美国人,他通过自身努力证明,黑人可以在才智上与白人同样优秀。更重要的是,杜波依斯努力通过教育来启蒙黑人觉醒,从而达到他振兴黑人民族的目标。然而在民族割裂的美国现实社会,黑人想要与白人平起平坐,谈何容易。杜波依斯意识到成立组织的重要性,他在美国国内发起并创建了“全国有色人种促进协会”(NAACP),并担任该组织刊物《危机》的主编,通过凝聚黑人的力量向美国政治施压。

然而,杜波依斯很快意识到,美国黑人问题不只是美国政治问题,黑人只是全球有色人种的一部分,它定然是全球性问题。如果说具有“双重意识”的美国黑人肩负着实现美国种族平等的重任,那么非洲和亚洲受压迫的民族则承担着欧洲文明崩溃后人类文明共同进步的使命和责任。杜波依斯在努力解决美国国内问题的同时,以更大的行动在全球层面进行政治参与,努力改变世界的不公与不义。

三、重塑黑人的历史和非洲史

人们普遍认为,黑人天然地属于非洲这片土地,黑人散布到世界各地主要是欧洲殖民主义者贩卖黑奴的结果。奴隶身份导致黑人精神分裂,并丧失了自己的历史。于是,一些欧洲观察者或那些从未听说过非洲的历史作家得出结论说,只有非洲没有历史,黑人民族可有可无,它们对人类文明进程没有做出任何贡献。

杜波依斯反对白人种族优越论,也坚决拒绝欧洲文明至上论。只有了解过去,才能理解现在和展望未来。杜波依斯从探索奴隶贸易的进程中书写黑人的历史,颂扬黑人对美国建国做出的卓越贡献,还系统梳理了黑人民族的历史。杜波依斯有力地回应了“黑人没有历史”“非洲没有历史”的武断结论。

“黑人”是个人类文化学的概念,指的是黑色皮肤、羊毛卷头发、厚嘴唇大鼻子的非洲人。然而把黑人限定在非洲,则是现代科学的一大发现。既然黑人和非洲天然联系在一起,把黑人的历史放在非洲的发展史中加以论述自然也相得益彰。为了寻找黑人的起源,杜波依斯考察了非洲的各类人种和居民,但发现“非洲大陆住满了除‘真正的’黑人之外的其他各个种族”。至于哪些是真正的黑人,杜波依斯在考察了柏柏尔人、马赛人、南迪人、苏克人、乔洛夫人、曼丁哥人、富拉尼人、布须曼人、约鲁巴人、班图人等族群后发现,找不到“真正的”黑人种族。即使按照皮肤颜色来看,黑人中也有红褐色、铜棕色等非纯黑颜色的人。杜波依斯得出结论说,不存在一个非洲种族,也不存在一个黑人人种。非洲与欧洲和亚洲一样,存在着丰富的物质和文化的多样性。

非洲历史的古老引起了考古学家和人类学家的兴趣,他们普遍认为,非洲可能是人类的摇篮,早在五十万年前就有人类定居。杜波依斯经研究发现,自古以来,在热带亚洲和热带非洲一带,都居住着皮肤黝黑的人类。有证据表明,印度和中国南部都有黑人存在,他们与其他种族混居和融合。至于是非洲的黑人进入了亚洲和欧洲,还是亚洲和欧洲的人进入了非洲而变成了黑人,我们无法得知。因此,存在着埃塞俄比亚人是“被太阳晒黑的”说法。

非洲在历史上与欧洲和亚洲互动交流频繁。《圣经》中有很多关于黑人的记载,比如黑人以伯米勒把先知耶利米从地牢中救出、摩西娶了个黑种女人等。事实上,黑人非但未遭到肤色鄙视,欧洲人反而对黑人世界怀有一种浪漫的敬意。有学者指出,从中欧到南非一线,存在着黑人文化的连续带。在埃及这个欧洲与非洲文化的交汇地,人们是按照文化身份来划分层次的,而非肤色。在英国文豪莎士比亚的笔下,黑人被描绘成高尚的武士,也招来了漂亮的白人女人的追求。在历史上,黑白混血人也是常见的文化现象。此外,在近代以前的一千年里,非洲和亚洲的居民共同奋斗,交流互鉴,挑动着时代的脉搏。

当然,非洲历史上也存在着奴隶制,而且奴隶不仅仅限于黑人,白人也是常见的奴隶。但是,非洲的奴隶制与近代以来欧洲的奴隶制存在着根本不同。非洲的家庭奴隶制不仅保护奴隶免于剥削和贫困,而且为他们在国家中进入高级职位提供了基础,并不存在任何阶级和肤色障碍。奴隶与统治阶级通婚甚至变成统治者,这样的案例在非洲历史上时有发生。

杜波依斯想要表达的观点是,历史上黑人聚集的非洲与其他地方的交流和融合并不存在任何障碍,黑人在社会中跨越阶层也没有肤色种族的羁绊。那么,是什么把黑人变成了劣等民族,并使他们处在社会和世界的底层?杜波依斯通过考察找到了这一问题的核心原因,也即欧洲人对非洲黑人的奴隶贸易。

欧洲国家起初是为了从黄金、象牙、蔗糖、棉花等商品贸易中获利,但后来发现大面积种植作物需要廉价劳动力,于是泯灭良心走上了贩卖奴隶的暴利之路。贩卖黑奴不仅使整个非洲沉沦,也造成了非洲当地文化的灭绝。弘扬欧洲文明的理论家提供了相关理论解释,他们以种族和肤色界定文明的高低优劣,以重写世界史来为白人统治世界背书。无论理论家如何合理化解释从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地理大发现、工业革命这条现代性之路都会发现,欧洲文明内部存在着巨大矛盾,其现代思想缺乏逻辑性,欧洲统治世界的结果必然导致欧洲文明和人类文化走向崩溃。

四、在改良美国制度的挣扎中魂归非洲故里

杜波依斯一生都在为黑人民族和非洲的未来奔走呼吁。他是泛非运动的发起者和推动者,参加了一九〇〇年在伦敦召开的泛非会议和一九一九年至一九四五年在全球举办的五次泛非大会,为黑人民族解放和非洲成为一种整体性力量做出巨大贡献。

杜波依斯广泛访问和游历世界,他经常去欧洲国家,也到访过苏联、海地、古巴等共产主义国家。他分别于一九三六年、一九五九年和一九六二年三次访问中国,期间被新中国的欣欣向荣所震惊。在中国,杜波依斯遇到的是中国人的友好和爱心,丝毫觉察不到在美国国内那种“憎恶黑鬼”的情绪。中国消灭了等级和阶级,中国的妇女解放了,劳动者的脸上洋溢着欢乐,这是杜波依斯对中国这个有色人种国家最直接的感受。从某种程度上说,杜波依斯在中国体验到了他所期望的黑人民族和非洲人民的理想生活。

但杜波依斯追求的目标在于改造当时的美国社会,想要通过国家的力量限制资本剥削,改善大多数劳动人民的贫困状态和悲惨生活。杜波依斯意识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的大企业控制着国际资本和财富,拥有空前的权力,但它依然为极少数人的利益服务。这样的美国绝非杜波依斯想要的,他称赞马克思的批判分析,并借用苏联和中国的现实经验告诉美国统治阶层,美国乃至人类现存问题的症结在于那种通过资本进行剥削的模式。要想改变这种模式,国家必须控制关键的工业和自然资源,以为普通民众服务,把资本的国家变成福利的国度。

对于人类文明发展进程,杜波依斯也有深刻认识。诚然,盎格鲁-撒克逊的文化模式中也有慈善之举,但这项慈善事业只有百分之五是真正的慈善。英美在十九世纪积极推动取缔奴隶贸易,但同时完成了通过资本对非洲和亚洲的帝国主义统治,其结果依然是让所有者和剥削者获益,而当地居民陷入贫困、无知和痛苦之中。资本才是慈善事业的服务对象,而欧美国家只要想方设法控制全球财富,世界大战就有可能再次爆发,穷人就必定会起来反抗。即便美国摧毁了当时的俄国和苏联,新的俄国也会重生。

在冷战背景和敌视共产主义的形势下,美国加大国内控制。鉴于杜波依斯对核大战的反对和对美国制度的批判,美国政府开始限制杜波依斯的行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杜波依斯所在的“和平新闻中心”被勒令解散,美国政府还以“未登记的外国代理人”之罪名起诉杜波依斯。所幸的是,法官要求美国政府拿出证据证明这项罪名。在美国政府无法提供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杜波依斯被无罪释放。但让他对美国彻底绝望的是,在言论和思想自由受到侵犯的情况下,大多数受过良好教育的美国人却保持了沉默。杜波依斯虽然获得了人身自由,然而“美国已丧失自由”的观念已扎根在他的脑海中。

作为美国黑人的精神领袖,杜波依斯致力于黑人民族被平等对待。然而随着美国社会对黑人歧视的减弱,一部分黑人忘却了自己的过去,他们完全融入到美国的那种以资本为轴心来运行的体制中去,导致黑人群体的分裂。杜波依斯幻想着大多数黑人知识分子捍卫社会支配财富、废除劳工剥削、人人机会均等的理念,但他已无法主导和推动这种思潮发展壮大。

不仅如此,杜波依斯的护照被美国政府扣押,一九五八年后才允许他出国旅行。一九六一年,杜波依斯加入美国共产党。或许是对美国社会变革的失望,也或许是对非洲故土的依恋,杜波依斯移居加纳,并于一九六三年成为加纳公民。也是在这一年,杜波依斯去世,加纳为其举行了国葬。杜波依斯魂归非洲故里,按照他自己的话说,这是让他“自己的遗骸与祖先的尸骨融为一体”。至此,他终于摆脱了困扰其一生的“双重意识”的枷锁。

杜波依斯在年轻时就敏锐地观察到,很多才华横溢的黑人就像划过天空的流星,在人们观察到它的光芒之前就熄灭了。杜波依斯推动黑人民族平等的愿望至死也未实现,非洲人民在资本的剥削下依然生活贫困。但是,杜波依斯发出的那道思想光芒却屹立在非洲大地上,它属于黑人安德洛墨达的仙女座中那颗璀璨的明星,永远启迪着人们去思考人类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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