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ey Talks”,俗称金钱万能。从贪婪和偏见到富足与幸福,钱币是最能说明问题的,而艺术家们长期以来也一直在探索权力和财富之间的平衡。
从龇牙咧嘴的罗马皇帝头像到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及班克斯(Banksy)在钱币上的涂抹,英国牛津阿什莫林博物馆近日推出的新展“金钱话语:艺术、社会与权力(Money Talks: Art, Society and Power)”展示了金钱与艺术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一展览展出了100多件作品,包括艺术家创作的与货币有关的作品,也有罗马、中国、伊斯兰等地的古代货币,以及新的加密货币和NFT。
在安迪·沃霍尔的黑金色画布上,一个美元符号蜿蜒闪烁,拉开了这场展览的序幕。他笔下的图案粗犷、突兀,飞溅的颜料散落在周围,就像卡通片中的速度标记,这一图案似乎正驶向未来。这幅画现在看起来非常明显是手工制作的,这可能与1981年沃霍尔工厂生产这幅画时的精神背道而驰。它代表着它所展示的东西,但现在已经成倍增长,成为世界上最知名的财富象征。
展览现场
《美元符号》是通过艺术来探索金钱的展览的理想开端。关于金钱的描绘不胜枚举,而此次展览呈现的作品也有很多,例如伦勃朗的蚀刻版画《拾金不昧者》(The Goldweigher),画中带着装满钱币的袋子;詹姆斯·吉尔雷(James Gillray)的漫画《年轻的皮特》(Pitt the Younger),其肚子里装满了主权,嘴里吐着纸币;以及1933年被忽视的英国艺术家查尔斯·斯宾塞拉伊(Charles Spencelayh)的一幅尖锐的画作:一位老人拿着一张10先令的纸币对着光看,却发现上面没有水印。老人的眼睛已经黯淡无光。这是标准的大萧条时期的骗局。
1797年,詹姆斯-吉尔雷(James Gillray)将年轻的皮特转化为纸张。
不过,这次展览更深入地探讨了艺术与金钱之间的常青关系。毕竟,金钱本身既是一种形象,也是一种物品。它可能是一张刻有流畅阿拉伯书法的古代废纸,也可能是一枚印有皇帝硬朗轮廓的罗马钱币。据说,鲁本斯根据他在意大利旅行时获得的钱币绘制了惊世画作,包括以钱币为蓝本绘制了尼禄肖像,以及维斯帕先和维特里乌斯的肖像。
硬币,无论功能如何,开始时都是艺术品。(左)尼禄头像(54-68 年)的金币;(右) 1936 年,汉弗莱·帕吉特(Humphrey Paget)为 5 英镑、2 英镑和主权金币设计的爱德华八世半身像
这些硬币无论多么实用,一开始也是艺术品。这里最引人入胜的片段之一,就是展示了爱德华八世(Edward VIII)的各种肖像,这些肖像都是为了能将他的头像印在钱币上而制作的。有些肖像因为显得他太年轻,或是因穿着昂贵的晚礼服而被淘汰了。爱德华八世希望正面肖像看起来更“现代”一些,他特别青睐利兹艺术学院雕塑系主任约翰·弗朗西斯·卡瓦纳(John Francis Kavanagh)的设计。
卡瓦纳为1937年版2先令6便士硬币上设计的圣乔治图案的几何感非常强,全部由倒三角形和纵横交错的剑组成,但却被皇家造币厂断然拒绝,认为“卡瓦纳先生的‘立体主义’设计不能当真。”彼时,皇家造币厂的高层从未担心过前卫艺术会渗透到既定的传统中。因为原定于1937年1月1日投产的硬币因国王于1936年12月10日退位而被取消了。只有试制的硬币被制作出来,后被密封在皇家造币厂保险箱内的一个盒子里,直到30多年后才被人发现。
科洛曼·莫泽设计的纸币图案
然而,艺术家们一直试图将艺术渗透到货币中去,这尤其体现在欧洲地区。20世纪90年代,维也纳分离派的科洛曼·莫泽(Koloman Moser)等人多次试图将他们设计的装饰艺术——拥有燃烧的眼睛的美人,印在奥地利的每种面值的纸币上。可惜的是,他们以失败告终。在20世纪80年代,艺术家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用他的签名和“艺术=资本”的口号在纸币上涂抹。他的宣传也没有奏效,因为目光敏锐的德国人很快就发现了这些流通纸币的价值,并将它们卖给了收藏家,从中获利。不过,“艺术=资本”一直是个不争的事实。
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1984 年创作的《艺术=资本》(Kunst = Kapital)。
令人吃惊的是,1966年由雕塑家阿诺德·梅钦(Arnold Machin)雕刻的伊丽莎白二世的着装头像,是历史上被复制次数最多的图案。据悉,该图案迄今已被复制3000亿次。在展厅里,原始的浅浮雕描绘的是头戴王冠的年轻女王,其细节虽然精致,但不如马丁·詹宁斯 (Martin Jennings) 于 2023 年创作的她忧心忡忡的儿子查理三世(Charles III)的侧面头像那么有个性。 策展人不禁会问,改用虚拟货币是否会减弱这幅无冠肖像的影响力。
(左)阿诺德·梅钦(Arnold Machin)1966 年为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制作的“穿戴整齐的头像”的石膏模型;(右)2023年,马丁·詹宁斯(Martin Jennings)设计的查理三世
格雷森·佩里爵士(Sir GraysonPerry)作品,《Comfort Blanket》,2014年
不同英联邦国家的伊丽莎白二世肖像都有着奇妙的变化。渥太华的优素福·卡什(Yousuf Karsh)的著名肖像照片在加拿大的纸币上被改头换面,变成了一个长鼻子、略带马脸的女王。她越来越胖、越来越瘦、越来越老,眼睛低垂,也显得越来越深邃。从侧面到四分之三视角,再到她出现在福克兰群岛的货币上,伊丽莎白二世的样貌也取决于你在世界的哪个角落观看。展厅里,策展人审慎地展示了克里斯·莱文(Chris Levine)和罗布·蒙代(Rob Munday)的同样正面的女王肖像,她目光悠远,仿佛超越了官场的烦恼。
在这个不断发展的故事中,货币背面的图案是一个迷人的小插曲。在百慕大,它是一只蓝貂、一只吹口哨的青蛙或一只红衣主教;在日本,它是江户时代造币厂厂长的签名。班克斯(Banksy)将戴安娜王妃的“离婚、失宠和死亡”印在了2004年的10元面值的英镑上。
保拉·史蒂文斯·霍尔(Paula Stevens-Hoare),英格兰银行10英镑纸币上的玛丽·斯托普斯(Marie Stopes)橡皮图章,2014年
艺术喜欢将金钱作为政治隐喻。这个展览中到处都是挞伐的部署。巴西艺术家希尔多·梅雷莱斯(Cildo Meireles)在 20世纪70年代用钞票传递信息,对该国的军事独裁统治提出了批评。保拉·史蒂文斯·霍尔(Paula Stevens-Hoare)将玛丽·斯托普斯(Marie Stopes)、罗莎琳德·富兰克林(Rosalind Franklin)以及工程师莎拉·古比(Sarah Guppy)和比阿特丽斯·希林(Beatrice Shilling)的肖像盖在英格兰银行钞票上的人脸上,以抗议2016年将社会改革家伊丽莎白·弗莱(Elizabeth Fry)从5英镑面值上除名。
贝宁艺术家梅沙克·加巴(Meschac Gaba)的作品
贝宁艺术家梅沙克·加巴(Meschac Gaba)在非洲市场摆摊出售成捆的退役纸币,这是最引人注目的。这些纸币随着殖民主义而消失,现在除了作为薄薄的纪念品外,一文不值。
展览里,要了解的东西太多了:美元符号源自西班牙殖民时期的一枚硬币;金鱼在中国是财富的象征,在印尼的苏门答腊,则意味着稻仓,以至于艺术性偶尔会被纯粹的知识性所掩盖。但这始终是一场生动而富有启示性的展出。最后,苏珊·斯托克韦尔(Susan Stockwell)用大量殖民时期的纸币缝制了一件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的裙子,以一件用钱制作的艺术品戏剧性地结束了展览。
苏珊·斯托克韦尔(Susan Stockwell)作品,货币服饰,2010年
展览将展至2025年1月5日。
(本文编译自《卫报》,作者劳拉·卡明系艺术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