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骑士”(Blaue Reiter)是一幅画、一本期刊、一场艺术运动——康定斯基创作了一幅名为《蓝骑士》的画,编辑了那本期刊,进行了巡回展览,并领导了这一表现主义运动。
“蓝骑士”于1911年至1913年在慕尼黑组织举办了两次展览,以作品来阐释对艺术理论的理解。他们享誉一时,但在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时解散。
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正在举行的展览“表现主义者:康定斯基、穆特和蓝骑士”回溯了“蓝骑士”的朋友圈——20世纪初,一批来自不同国家的艺术家为了“改造现代艺术”聚集在康定斯基和穆特周围,他们尝试以色彩、声音、光线,创造出大胆而充满活力的艺术。
康定斯基,《洪水》,1913年
加布里埃尔·穆特 (Gabriele Münter,1877-1962年) 创作的一幅滑稽而唐突的肖像画,画中一个粉红脸的男人坐在餐桌上,扬起眉毛,露出坦率的惊讶之色。他的眼睛是两个吃惊的蓝点,他是俄罗斯画家阿列克谢·贾伦斯基(Alexej Jawlensky),穆特以坚定的黑色轮廓围绕着她朋友的秃头,沿着他的粗花呢子夹克,延伸到桌子上的物件,最终停留在一个被忽视的三明治上。
加布里埃尔·穆特,《聆听(贾伦斯基肖像)》,1909年
这幅1909年的作品名为《聆听(贾伦斯基肖像)》,但贾伦斯基并不在倾听音乐。根据穆特的说法,他实际上在倾听她的情人康定斯基喋喋不休地谈论他的艺术精神理论(受到神智学的启发,他一生都依恋神智学)。 事实上,在穆特1912年为画家埃尔玛·博西 (Erma Bossi) 和康定斯基创作的双人肖像中,康定斯基也在发表观点,这一次他身处舞台的中心。
加布里埃尔·穆特,《康定斯基和博西》,1912
画中康定斯基穿着短裤、凉鞋和类似护腿的东西,打着手势,而埃尔玛·博西则专心听着,他们在位于巴伐利亚阿尔卑斯山边穆尔瑙的“穆特之家”。然而,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居住在德国的俄罗斯人作为“敌对势力”被迫逃离。康定斯基与贾伦斯基一起前往瑞士,1916年,康定斯基与穆特的关系就此结束。
以上提及的所有艺术家(以及其他更多艺术家),都是“蓝骑士”团体的成员,通常集中在慕尼黑或巴伐利亚穆尔瑙附近,该团体也是这次展览的主题。想象一下,他们那种令人震惊的蓝色表现主义必定对战前的德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埃尔玛·博西,《马戏团》,1909年
展览试图通过艺术讲述友谊的故事,130多件作品,60多年来首次在英国汇集。康定斯基将穆尔瑙的彩虹撕成棉花糖云,博西描绘了淡紫色的杂技演员在五彩斑斓的马戏团赛马,弗兰茨·马克(Franz Marc)的《奶牛》在砷绿色的天空下欢快地跳跃着。伊丽莎白·爱泼斯坦 (Elisabeth Epstein) 1911年将自己描绘成一名半身着白色衬衣的黄皮肤女性,但她的俄国同胞玛丽安·维尔夫金 (Marianne Werefkin) 是其中最狂野的自画像艺术家——戴着一顶特大号黄色帽子,猛烈地转向观众。一侧脸上闪耀着黄色的光芒,眼睛呈现出某种科幻怪物般的猩红色……从弗兰茨·马克对色彩的兴趣到亚历山大·萨查洛夫的即兴表演。女艺术家也在这场运动中发挥了核心作用。和穆特一样,维尔夫金也是一位充满活力的作家。 她宣称,通过这幅画,艺术家捕捉到了“需要挨巴掌的男性凝视”。 可以说,这比展墙文字中关于维尔夫金“面对性别刻板印象”的谨慎断言更具表现力。
玛丽安·维尔夫金,《自画像I》,1910年
当维尔夫金在1910年绘制这幅穿透力强的自画像时,欧洲各地的艺术家都在主观地使用色彩。她似乎在参考马蒂斯1905年的作品《戴帽子的女人》——他妻子的一幅庄重的肖像,变成了一场色彩的爆发,成为了野兽派运动的“宣言”。那么,为什么维尔夫金成为“表现主义者”而非“野兽派”画家?因为眼睛。温和的马蒂斯永远不会点上红色的眼睛,维尔夫金的眼睛则暗示着撒旦的可怕意味。
加布里埃尔·穆特,《玛丽安·维尔夫金肖像》,1909年
如果你认为颜色是表达异议的直接而有效的手段,是具有惊人表现力的艺术洪流。那么,需要提示的是展览实际上是从黑白开始的。
穆特还是一位会说多种语言、足迹遍及三大洲的摄影师。1899年,她带着一台柯达相机穿越美国。她拍摄的三名时尚的德克萨斯黑人、一位非洲裔美国警长对着镜头微笑,以及各种草原风貌,为展览拉开帷幕。它们对百年前的穆特本人和现在的策展人同样重要。
加布里埃尔·穆特,《三个穿着周日最佳服装的女人,德克萨斯州马歇尔》,约1900年
展览还包括了一个美术馆中的美术馆,来自慕尼黑伦巴赫之家市立美术馆(Lenbachhaus)的藏品是此次展览的重要组成部分,还包括了维尔夫金基金会和其他机构的绘画作品。1904年穆特与康定斯基一起去突尼斯旅行的照片和纪念品摆满了一个展厅;在有关音乐与绘画关系的展厅中播放着舒伯特的音乐。展览还介绍了色彩理论的历史,其中包括经常提到的歌德(Goethe)和米歇尔·谢弗勒尔 (Michel Chevreul)。观众透过安装的相机观看弗兰茨·马克的《雪地中的鹿》,以欣赏他对色彩棱镜的运用。
弗兰茨·马克,《雪地中的鹿》,1911年
康定斯基,《莫斯科的夫人》,1912年
但它们看起来仍然像小鹿斑比。马克可能有点庸俗,康定斯基也是如此。他的《莫斯科的夫人》带着夏加尔的痕迹。德国似乎是改变一切的地方,在穆特为维尔夫金和贾伦斯基创作的精彩双人肖像中,他们倚在明亮的绿色山坡上,后面是一片炽热的钴蓝,手和脸是欢乐的杏仁形状。还有维尔夫金的《红树》,阿尔卑斯山峰下,树像是红色旋转棒棒糖,似乎带着异样的强烈。
加布里埃尔·穆特,《维尔夫金和贾伦斯基》,1909年
玛丽安·维尔夫金,《红树》,1910年
最重要的是,康定斯基《穆尔瑙—铁路和城堡景观》汇集了“蓝骑士”的动力。黑色火车在橙色和绿色渐变的飞行形态上,划过一道白烟。城堡所在高山上燃烧着绿松石色和橙色。这一切所带来的刺激超出了任何普通的、自然主义的描述。
康定斯基,《穆尔瑙—铁路和城堡景观》,1909年
著名的《蓝骑士年鉴》首次出版于1912年,其中精美的现代主义石版画和神秘深奥的宣言在这个展览中出现得相当晚——它在一个玻璃展柜里,犹如一件圣杯。但这几乎不重要,因为观众已经理解到这是一场思想的爆炸。在奥古斯特·马克(August Macke)对他的妻子伊丽莎白的美丽肖像中就有这样的感觉,她的脸上呈现出了老式现实主义的柔美,而她手持的盘子里的苹果正在变成发光的“塞尚”。
奥古斯特·马克,《苹果肖像:艺术家的妻子》,1909年
在维尔夫金尖刻的肖像中,有燃烧的嘴唇和犀利的眼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魏玛精神。在康定斯基的一系列画作中也有这种感觉,从欣喜若狂的牛和金色的马一直到先知式的圣人和天堂的幻象,都先于他纯粹而动态的抽象。
这也体现在穆特的艺术中,她终于开始在英国受到应有的待遇,两年前在皇家美术学院,现在又在泰特。在她的生活中,以及穆尔瑙“穆特之家”里,其他更有名的画家都对她产生了影响,她创作了最令人愉悦的原创肖像。
康定斯基1912年为《Der blue Reiter Almanac》设计的封面。
这是一场精彩的展览,在此蓝骑士不是一场孤立的个人追寻内心的运动,而是一个由艺术家组成的“跨国”网络,他们的爱和友谊跨越国界和性别。维尔夫金是俄罗斯贵族的一员,后来移居德国成为一名艺术家。康定斯基也是俄罗斯人。1890年代,他移居慕尼黑学习艺术,结识了穆特,并一起住在穆尔瑙。正如这次展览所描述的——“蓝骑士”是一群围绕着穆特和康定斯基的艺术家,探讨着“艺术的精神”。
康定斯基,《Cossacks》,1910-1911年
康定斯基关于艺术精神的理论和他走向纯粹抽象的旅程在此完美地融入了他的现实世界。当你看到他的实验时,他的画布不再是现代艺术的崇高纪念碑。但是,唯一的瑕疵是泰特美术馆将其对性别和殖民主义的关注强加于一场非凡运动的作品上。
弗兰茨·马克,《老虎》,1912年
注:展览将持续至10月20日,本文编译自《卫报》“表现主义者:康定斯基、穆特和蓝骑士”的劳拉·卡明和乔纳森·琼斯的展览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