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幻术师,赵志明小说集《秦淮河里的美人鱼》出版

最近,小说家赵志明最新短篇小说集《秦淮河里的美人鱼》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与九久读书人策划出版。该书收录赵志明近年全新创作的十篇小说,写十种平凡生活中的无奈人生,写人生路上种种别离的悲恸与无奈。

值此书出版,以“流动的盛宴”为名,本书作者赵志明,作家梁鸿,诗人、批评家杨庆祥与媒体人姜妍进行了分享。

现场


关于这本小说集,赵志明自言:“我在江苏常州17年,在南京7年,北漂20年。这部小说集的10篇小说,都与此三地有关。小说虽是虚构产物,但我作为一个卧底,自评投注其中的感情都是真的。”

赵志明的写作生涯已经超过25个年头,《秦淮河里的美人鱼》是他的第9本小说集。这本书共收录小说十篇,分为三辑,有对故乡生活的深情回望,有对青春过往的回忆与告别,也有对当下疲惫中年的感慨与剖析。

关于这三辑,赵志明自述,第一辑“弦上”,虽围绕成长铺染点缀,但离别昭然若揭,于是到了《高处》,主人公就被命运眷顾到,随着探测队离开了故乡,一路漂泊,再回来时已是枯槁鹤发的老人家;第二辑“流动的盛宴”中,即使在一个城市里,流动性也让相遇和离别时刻发生,那种被裹挟的汹涌态势让人身在其中,载沉载浮,倏忽而过,即使生死一线,也来不及回头;第三辑“秦淮河的美人鱼”,写男女的邂逅相爱、相濡以沫、坚守经年,所有坚固的也难敌命数,终究烟消云散。

《秦淮河里的美人鱼》中有形形色色的人物,有孤独在家捕蛇的病弱少年,有返乡的老人,有城市底层的蹭席者,有千禧年前后年轻的网友和恋人们,也有从琐碎日常中短暂逃离的中年男人……时间平等地穿过每个人,留下一声声叹息。赵志明以笔为网,和他的人物一起,踏上这段从少年到中年的危险旅程,在时光的河流里不停地捕捞那条无处不在又无处可见的“美人鱼”。

千禧年前后,论坛时代的写作

赵志明分享道,《秦淮河里的美人鱼》这本书写作的时间跨度很长,有的篇目是十几年前写的,有的则是最近两年完成的。与书名同名的一篇《秦淮河里的美人鱼》写作于2004年,“那一年我刚刚从北京到南京,这篇小说里有一种奇怪的风格,我自己认为它是论坛文学的风格——当时大家在论坛里找到了一批同道中人,相濡以沫,你写一篇小说上传到论坛,有人喜欢,有人批评,有人嘲讽,这是一种临界态的交流方式。”

“《秦淮河里的美人鱼》写作时,我是用一种不自知的状态在写,这种状态里面有一种对文学的想象,还有对生活、对网络时代的一种呈现。《秦淮河里的美人鱼》这篇其实是有点奇怪的,但你让我现在再写一个类似的故事我是写不了的,毕竟我年纪已经四十多岁了。”赵志明谈道。

梁鸿谈道:“赵志明的小说,不管是长是短,都给人一种意料之外的感觉,比如第一辑《弦上》,他写了一个农村的少年,我开始以为是个乡土小说,到最后发现好像不是;我开始以为是写少年的哀愁,最后发现好像也不是。《弦上》略带一点玄幻色彩,他写到蛇,写到个人形象的变化,故事主角在一个特别乡村的环境下,幻化出一种完全审美的东西,让人读着充满了意外感。”

“《小姜的故事》写了一个文艺青年之死。你在小说最后才说他是当年的高考状元,他曾经怎样混论坛,怎样追寻理想的生活,但最后还是意外死去。我觉得你写的不是中年的疲乏,你写的是一种生命的意外。再谈谈赵志明的语言,《夏日》这篇我印象深刻,他用一种略带饶舌又有些摇滚的语言完成了这篇小说。小说充斥了大量对话,和许多小说修辞的语言完全不同,有现代小说的特质,也有白描的感觉,给我带来了新鲜的阅读体验。”

内页



杨庆祥谈道,如今大量的写作者涌入写作现场,前面的人还没有退场,后面的人又压了上来了。“当代写作的现场极其拥挤,也就导致了当下的写作千人一面。我最近看到一个观点,说AI或人工智能以后可以代替很多网文写作者。如此,这就对真正的作家提出了残酷的要求,你必须写得特别好,你才可能拥有读者,拥有研究者,拥有市场。从赵志明的小说中我看到90年代以来的那种情绪和感觉一直延宕到了现在,我们还活在属于过去的时间虫洞之中,我们在寻找一个人说出我们的感觉。赵志明就是把这个感觉说出来的人。”

故事结束的时候,小说才刚刚开始

姜妍认可杨庆祥所说的“延宕感”,“我意识到赵志明的故事可能是要打破一种时间的线性叙事,呈现叙事的空间性,加入了说故事说书人的元素,让时间延长,甚至于他是欺骗了时间。”

赵志明自述:“小说可读性的建立,不光是题材,也不光是人物,更是一个通篇的氛围感。我读了很多荒诞派、新小说、拉丁美洲大爆炸的作品,大部分故事,我也忘记了具体讲了什么,也就只记得一个氛围。”

“我和朋友讨论过一个问题——故事和小说的界限在哪里?我觉得小说应该在故事结束的地方开始。如果小说跟故事是重合的,有故事就够了,干嘛还要小说?我的朋友韩东说,一个小说家基本上都是在预设和偏离之间纠缠。偏离大了之后,就跟预设没关系了,如果偏离过小,预设就变成了他的现实,那么这个小说还有没有写的必要?这也是对我来说比较困扰我的地方。当然回到本质,这也是我对小说到底是什么的一种理解。”赵志明分享道。

杨庆祥谈道:“每天我们都能在社交媒体上看到无数故事,如果我们只需要故事,我们看这些社交媒体就够了。但是这些故事总是会缺少光晕或者灵晕,缺少能够照亮你的东西,缺少让你的灵魂在某一刹那突然开窍的东西,这是小说要找的东西。这不仅仅是小说要找的东西,更是艺术要找的东西。”

赵志明很多小说里都有一个少年的形象。少年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他身处一地,对这个地方有特别的感觉,但同时他又指向另外一个空间。“这就是赵志明给我们书写的临界,而这个临界在1990年代以来的中国当代语境里特别典型。《高处》里的王跃进,他站在树上去看时间,看空间,他对自由流动的空间有更大的渴望。我觉得赵志明把少年对远方渴望的那种微妙的心理写得出神入化。”

具体到文本中,《高处》的故事中,主人公在自己生活的舒适区钓黄鳝、做饭,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些技能,他被地质队选中带走。但当他进入另一个地方,他也就进入了一种自己不擅长的状态,他和外部环境发生了一些张力和碰撞,之后又被抛弃了。

杨庆祥认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但是你可以把它解读成一个特别大的历史隐喻。1992年南巡启动以后,很多人迁移去城市里面去发展,但也有很多人被抛弃了。很多人无法在城市里扎根,又要回到农村去,然后发现农村的环境也已经变了。你就是被抛弃了。所以王跃进是一个孤独的个体,但是他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典型的时代症候,在背后有一个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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