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清代华人洋画家的研究,近数十年中外学界取得十分丰硕的成果,西方世界以卡尔·克罗斯曼(Karl L. Crossman)为突出代表;香港艺术馆在整理与传播方面功不可没;中国学者刘海粟、聂崇正、何金泉、丁新豹、陈继春、梁光泽、水天中、陈瑞林、谢文勇、李公明、陈莹、胡光华、江滢河、戴华刚、李世庄等学者都有不同程度贡献。但在清代最著名外销画家“关乔昌”中文名问题上,学界因辗转引用,未能纠正早期错误,亟需予以更正。
1972年,卡尔·L.克罗斯曼出版《中国贸易:外销画、家具、银器及其他物品》一书,林呱(Lam Qua)这个华人洋画家开始引起国际性关注。1976年,香港艺术馆出版《关联昌画室之绘画》小册子,由馆长John Warner(温纳)撰写简介,在英文版中谈到关联昌的哥哥Kwan Kiu Chin,中文版译作“关乔昌”,这应该是“关乔昌”这个错误的中文名第一次出现在出版物中。
《关联昌画室之绘画》
1982年,丁新豹于《晚清中国外销画》画册序言中沿用温纳的说法,肯定“林呱的原名是关乔昌”。1984年,傅乐治发表《中国的贸易画》一文,“关乔昌”这个人名开始在中国台湾出现。1987年,刘海粟、聂崇正讨论Lamqua、“蓝阁”问题时,聂崇正引用了傅乐治一文写成《蓝阁—林呱—关乔昌》,“关乔昌”自此成为“定论”。
2001年,胡光华谈到存在着“林呱”“啉啩”两种签名,引起笔者的注意。2007年,江滢河出版《清代洋画与广州口岸》,全书避免使用“关乔昌”一名,只使用“关晓村”“关贤”。2014年,李世庄《中国外销画1750s-1860s》提出共有几个Lamqua的疑问。戴华刚直接指出,“关乔昌”是西方学者从英文回译的名字,十分可疑。几位学者的保留与提问,是本文进一步探索的基础。
本文利用《慎独斋七十年谱》与其他中外文史料解决这个悬案,初步结论是:1、Lamqua是两代人共用的画室品牌,第一代中文名不详,中文签名使用“林呱”;第二代为关晓村,原名或曾用名关园(关老园、关素园)、关贤(关老贤)、关始然,中文签名是“关晓村”、“啉呱”或“啉啩”。2、关晓村英文签名Kwan Hiu Chin被错认作Kwan Kiu Chin并错译为“关乔昌”,应该弃用;3、关晓村门生关汉卿(Kuan Hon Heng),世居广州河南,原籍南海吉利乡,其家族有比较完善《南海关树德堂族谱》行世。
第二代Lamqua关晓村(关贤)
1807年,西方旅行者记录了三个广州最好的外销画家Tongqua、Fatqua和Lamqua。到1858年,美国报纸报道显示,仍有一个名为Lamqua的广州洋画家在世。按照当时的平均寿命,在1807-1858年这么长的跨度内,同一画家一直保持活跃有点不可思议,合理的解释是存在不止一代Lamqua。江滢河认为,存在着新、老两个林呱:
18世纪末到19世纪上半叶,广州口岸出现了两位以“林呱”为名的外销画家,许多学者推测其为父子,却无具体史料确证,但是新、老林呱的不同艺术风格,却明显的反映出广州口岸外销画的风格变化。老林呱在华恩的名录中列入第二等,在新中国街开设画室,以肖像画和船舶画为主。从现存作品看,他的艺术风格是跟随斯泼依隆的新古典主义艺术风格,作品显得冷静而精细。新林呱是19世纪中期广州口岸最重要的外销画家,他早年追随钱纳利学画,也有学者认为他在学习洋画技法前已有相当水平的国画功底。(江滢河:《清代洋画与广州口岸》,中华书局2007年,第143页)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陈瑞林在2008年提出了一个重要疑问:
林呱究竟何人,研究者有着不同的意见,多以为林呱为关乔昌。香港大学艺术学系李世庄认为,林呱的真名可能是“关乾昌”,只是译音与“乔”相似,又名“关作霖”、“关苍松”,其他名字还有“关素园”、“关老园”和“关晓村”。笔者认为这一问题还有待进一步研究。(陈瑞林:《澳门早期美术与历史记忆》注15,载《美术馆》杂志2008年第1期,第126页)
笔者受江滢河、陈瑞林、李世庄等学者启发,按照当时手艺人“父传子”的习惯推测,认为存在着两代Lamqua,他们之间是父子关系。诸多学者谈到的“关素园”、“关老园”和“关晓村”这些人名,在笔者看来都是同一人,即第二代Lamqua。在画作背面签名中,第一代Lamqua为“林呱”,这里的“林”是个借字,不是姓氏,只是“Lam”的对音。第二代Lamqua有时写“啉呱”,有时写“啉啩”,似乎有意以此与第一代相区别。香港艺术馆馆长何金泉在《历史绘画》的序言中写道:
在众多外销画家中,啉呱是早期大师之一,他是钱纳利唯一的中国学生,在广州开设了画室,成为钱氏业务上的劲敌,他于一八四六年在香港设立画店,作品曾于一八三五年在伦敦皇家画院展出。他儿子关贤亦是一位出色的人像画家。(何金泉《序言》,载香港艺术馆《历史绘画:香港艺术馆藏品选粹》,1991年,第10页)
何金泉提出“关贤”这个人名是有根据的。江滢河《清代洋画与广州口岸》引英国外交档案,1846年驻香港英军司令德己立(D’aguilar)致广东官员信称:
……阁部堂相图,风采仪容宛然如在,诚令弟喜悦不胜,令[今]彼此互相契好,断不能轻忽本像而草率画成,故此甚愿觅寻于阁部堂写像之画师,同本军门描画一幅,庶可传神尽致,唯未晓该画师是何姓名,居寓何处。闻说是林呱之子关贤,未知是否,请兄台查明,嘱他几日来港与弟写画一像,定必厚赏,并无久留也,肃此即候。(江滢河:《清代洋画与广州口岸》第137页)
广东官员复函,称关贤“因母病未能趋诣台端”,不久关贤应约赴港,德己立回信称:
……兹者画师关贤赴到本港,已绘小像,今由马领事送来,贤友祈为笑纳不弃为幸。切[窃]此微物惟以布绘成,然所造之至意殊深,嗣俊[后]弟不论驻何地、当何职,恒川思慕中国,敬仰贤友之威仪德范。若得俯观小像而记弟,则我之福禄满矣……(江滢河:《清代洋画与广州口岸》第137页)
“林呱之子关贤”可理解成第二代Lamqua,或者叫新林呱,别号关晓村。江滢河继续申说:
由此可知,19世纪40年代中期,林呱的儿子关贤同样是活跃于省港的画家。19世纪50年代,仍然继续使用林呱行号的画家名叫关晓村,应该也是关氏家族的后人。现存英国布莱顿博物馆的两幅肖像画,绘制的是香港名流和兴及其小妾,绘制于同治五年(1866),在画作的背后都用中文清楚写着“同治五年广东林呱关晓村先生画,此相系和兴第四妾”和“同治五年广东林呱关晓村写和兴相”。
此外,明确是林呱的门生的还有王泰贤、林宝和关项兴等。(同上)
旧时名字和字号之间常有联系,笔者认为“关晓村”为关园的别号,“园”“村”属于同类事物,都是人工建设用于居住、玩乐的地方。至于关贤、关老贤等不同说法,相信是口耳相传所形成。当日乡村的粤语方言尚未分化,“园”字读音与“贤”、“然”等字相近甚至相同(读音类似英文“in”),其本人或许也接受了这个变体。月份牌画家关蕙农提供的世系当中,有一位“关始然”,可能也就是关园、关贤、关晓村。
据李世庄引述,1914年葡萄牙学者文弟士(Manuel de Silva Mendes)在《中国绘画》中写道“Lam Qua,他的真名叫做Kuan Lou Hin”;李世庄又引葡国学者特谢拉称Lamqua“真名叫做Kuan Loy Hin”。鉴于葡语里面打头的H不发音,这两个记录都指向Lamqua真名“关老贤”。这个说法,也与高剑父的回忆高度一致。在《澳门艺术的溯源及最近的动态》一文中,高氏称:
可是道咸间,有关素园林瓜,在这里作西画的。案:葡人文弟士,在1915年撰《中国艺术》一文,说关氏在澳从英人旃阇利学西画绘像,后归广州授徒,以展扬师教的。据关氏族谱,谓素园实名作霖,俗称关老园,即今之关蕙农的曾祖。这可算是吾粤西画的嚆矢。(李伟铭整理:《高剑父诗文初编》,第269-270页)
陈继春《钱纳利与澳门》一书指出:“啉呱也有门生王泰贤、林宝和关项兴(Kuan Hon Heng),其中后者最为出名。”内中提到林呱最为出名的门生为Guan Hon Heng,在回译中文时作“关项兴”,其准确姓名据《慎独斋七十年谱》应为“关汉卿”。
笔者发现,关蔚煌《慎独斋七十年谱》有洋画家关汉卿师从关老贤的记载。关蔚煌(1848-1916),字家瑞,号掞生,祖籍广东南海吉利乡,世居省城河南(今广州市海珠区),光绪丙子年(1876)举人,官广东大埔县教谕。据他纂修的《关树德堂家谱》记载,关氏“十六世祖美石公由吉利迁居省城河南”。关蔚煌堂兄关蔚霞(1846-1897),别字汉卿,师从“关老贤”学习洋画。关蔚煌在其《慎独斋七十年谱》光绪二十三年条目中写道:
正月,汉卿兄病殁于粤,年五十二岁,葬北门外锣鼓坑。汉卿兄学油画于同邑关老贤,老贤学于英人瓜冧。此艺初自欧西传来,能者尙尠,老贤享大名,南海续修邑志详之,汉卿兄实传其秘,论者推为当时油画第三手,惜年仅知非,无能传其学者,可痛也。
关汉卿粤语发音与Kuan Hon Heng完全一致,两者为同一人殆无疑义。由此可知,关汉卿学油画师从关贤(关老贤),这是《年谱》所披露的最重要信息。但无论是关蔚煌还是何金泉,都认为关贤是啉呱弟子,《年谱》认为林呱(瓜冧)是英国人,何金泉则认为关贤为林呱之子。
“同邑”一词揭示,关汉卿与关老贤并非同宗,仅仅是同姓,巧合的则都是南海县人。此处《慎独斋七十年谱》出现了两处错误,可能是由口耳相传所引起,一是认为关老贤即《南海县志》的关作霖;二是关老贤曾学艺于英国人“瓜冧”,此处“瓜冧”应指钱纳利。关蕙农《先兄健卿事略》一文称:
作霖公为西欧油彩画传入我国之最先者。初英伦名油画家澶阇梨漫游至粤,晤公于佗城,见其画惊喜,挽为骖乘,偕游欧美都会,画名大著,归国后,传其学于伯祖始然徵君,再传季父枢南公,递先兄健卿,盖四世矣。(《先兄健卿事略》,载《蕙农画集》,香港亚洲石印局1940年印,第15页)
关蕙农此说,糅合了《南海县志》与家族记忆,有些讹误。关作霖活跃于嘉庆中叶(1803-1810),钱纳利1825年到广州时,关作霖成名已久,就算在世年龄也已经很大;此时向钱纳利学艺的,是第二代Lamqua,即关蕙农口中的“伯祖始然”。笔者认为,关始然即关园、关贤、关晓村。
关贤口头上被称为“关老贤”,这是旧时粤语社区一种习惯,有其他例子可供参考。例如,1871年成立的广州爱育善堂,其创始人之一白经(白纶生)即被人叫做“白老经”。(东人:《爱育堂创办元老》,1949年3月3日《公评报》)这种用法,类似在单名之前加“阿”、“亚”,如香港著名摄影师黎芳被称为“阿芳”(Afong),只是后者用例更多。
关晓村的生年,一般都说是1801年。按自画像背面自注文字为:“此相系啉呱五十二岁自己照镜写的。咸丰四年写。”(李世庄:《中国外销画1750s-1880s》第78页)
咸丰四年(1854)52岁,按中国计算虚岁的习惯,其生年应为1803年。今日许多中英文介绍都写1801年出生,似应改正。第一代Lamqua活跃于1800-1820年代,第二代Lamqua关晓村活跃于1825-1860年间,老林呱与新林呱,按旧时商业习惯,应为父子两代人,共同使用Lamqua品牌。
关晓村自画像
“关乔昌”名字并不存在
此前,学界不少人将林呱称为“关乔昌”,最早似是从英文Kwan Kiu Chin翻译过来,翻译过程中受到“关联昌”的影响。“关联昌”是实存的中文名,“关乔昌”却是猜测的产物。2009年,戴华刚指出:
据传Lamgua的中文名为关乔昌,国内外学者皆从此称,美国学者卡尔·克雷斯曼(Crossman)与英国学者克雷格·克鲁拉斯(Craig Clunas)主张Guan QiaoChang(关乔昌)一说。事实上,关乔昌此名过是现代某些西方学者把英文拼写“Kwan Kiu Chin”根据广州音翻译成中文的结果,并非出于中文文献,这一英文名号亦难从当时西文文献中寻觅。(戴华刚:《清代广州外销画家研究》,《艺苑》2009年第3期,第18页)
1984年,台湾学者傅乐治发表《中国的贸易画》一文,暗引温纳的结论:
中国的贸易画在当时是很大的输出项目,迫使清廷给输出的画另立了一个名目,并加以课税。在大量制作的画坊中,也有特殊的绘画,那都是成功艺术家的手绘,也是在重要客户订制下,他们才开始绘制,其他无特别意义的画,便交由手下去画。在这方面,如啉呱(关乔昌)本是乔治琴尼尔的学生,后来却成了他的竞争者。(载《故宫艺术月刊》,1984年第11期,第48-49页)
傅乐治此说经聂崇正在《中国美术报》提及后即迅速传遍大陆学界。香港大学艺术系李世庄谈到:很长时间里Lamqua的中文名被叫做“关乔昌”(Kwan Kiu Chin),但没有中文文献表明这个中文名的来源。(李世庄:《中国外销画1750s-1880s》,中山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89页)
李世庄曾仔细查阅关肇煌纂修的《关树德堂家谱》,找到“南二竹涧房·司直派”下面的关氏五兄弟关大伦、关乾昌、关应昌、关连昌、关联昌,此五人名字下面有加注“前往灵山那楼墟居焉”,李世庄以为是迁到番禺,其实是迁到广西灵山县那楼镇。从这个加注可判断,关树德堂派下的“关联昌”兄弟很早迁往广西,不在广州从事洋画工作。《关树德堂家谱》正是关蔚煌所纂修,他非常热心宗族事务,其胞兄的老师南海人姓关,如果是同族的话,不会写“邑人”(同是南海县人),一定会指出是族人。关肇煌写“邑人”,表明关老贤不是关树德堂派下子孙,属于另一支关氏宗族。
以笔者多年阅读19世纪省港澳英文史料的经验判断,将“Chin”对应“昌”字的做法几乎没有。“昌”字按粤语读音,绝大多数情况下译为Cheung、Cheong、Chong,还没有见过译作“Chin”的例子。在19世纪的英文报章中,“Chin”有三种情况,一是按照广州音,用来拼写“前”“钱”“迁”“千”“展”等字;二是,在某些粤语方言中,用来拼写村、川、泉等字,这一系列,按照标准广州音应拼为Chuen;三是,在混淆前后鼻韵母的情况下,用来拼写“请”等字,比如在广东番话(Pidgin-English)里面,将粤语的“请请”用“chin-chin”表达。Kiu按粤语发音,除对应“乔”字,也对应“翘”“桥”“骄”等字。
在阅读近代香港英文报纸过程中,笔者发现排字人在释读手写英文稿件中的中国人姓名时,经常出现“H”“K”不分的情况。西方人不熟悉中国人姓名拼写习惯,草体的“H”确乎容易被认作“K”,反之亦然。1899年1月28日,香港《德臣西报》在报道英国贝思福勋爵与香港华商召开大会的消息时,将九龙仓买办黄金福(Wong Kam Fuk)错写为Wong Ham Fuk, 何甘棠Ho Kam Tung错为Ho Ham Tung,古辉山(Ku Fai Shan)错写为Hu Fai Shan。仔细思考之下,笔者认为原因是排字人将记者手写稿的“K”认作“H”。这两个字母的草体确实容易混淆。将Kwan Hiu Chin(关晓村)错认做Kwan Kiu Chin,进一步错译为“关乔昌”,纯属无心之失,但影响深远。
近期,笔者找到《关联昌画室的绘画》小册子,确认温纳在辨认画作签名时,将Kwan Hiu Chin(关晓村)错认为Kwan Kiu Chin,再按粤语转换为“关乔昌”。
英文版
中文版
高剑父认为“关素园林瓜”活跃于道咸间,从年份来说应该指的是第二代Lamqua。关贤可能原名关素园(或关始然),口头上被叫做关老园,再转为关老贤、关贤,在某些粤语次方言读音中,关园、关贤、关然读音差不多都一样。按今日广州音,“贤”、“然”仍然读yin,园字则读作yuen。至于高剑父认为“谓素园实名作霖”,可能是受了关蕙农提供的世系误导。关作霖活跃于嘉庆中叶(1803-1810),与道咸间(1821-1861)有相当的时间距离,存疑待考。
Tingqua(关廷呱、关廷高、关联昌)为关晓村胞弟,1847年《中国丛报》说他38岁,按计算虚岁习惯计算应为1810年生。李世庄认为,关联昌1840年左右独立开业,此前是在Lamqua画室当助手。按分家析产惯例猜测,第一代Lamqua可能在1840年前去世。
关汉卿及其弟子关熙臣
关汉卿(1846-1897),谱名关常满,名关蔚霞,字家祥,别字汉卿,关平阶次子,关蔚煌胞兄,同治六年(1867)娶番禺梁氏,1897年去世,生一子五女皆夭,至光绪二十八年(1902)九女锦杏十六岁又病逝。
关蔚煌胞弟关蔚熙(1860-1901),字熙臣,曾从关汉卿学油画。《慎独斋七十年谱》光绪十二年(1886)条载:
二月,熙臣在香港娶鹤山刘氏。熙臣初从余读甚勤敏,后书室壁塌伤脑,慧力少逊,遂改从汉卿兄习油画术,颇得其传,并精毛笔写眞。何翀丹山、蒙而著杰生两世丈,及居廉古泉、董起庾一夔(丙子同年)均喜与之游,绘事日精。后与伍德彝懿庄、刘鸾翔玉笙、吴英蕚邨生、崔芹咏秋、萧毓棻湘侬、叶远秀穗九等十数人为画友,凡山水、花卉、草虫、禽兽、人物、罗汉无不精妙。书仿郑板桥,其题画诸诗,取“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意,名《中有集》,侨居香港,以画子给,号“樵山山樵”,名其馆曰“石菖蒲馆”,复拓地为“茹古斋”,其上结一庐名曰“亦园一夔”,尝为之跋。又精音乐,时集友人以丝竹管弦相娱乐。
关蔚熙融汇中西美术,卓然成家,惜英年早逝。《年谱》光绪二十七年条:
五月,熙臣病殁于粤,年四十二岁,葬东门外梅花冈。熙臣天性颕敏,其于画学无所师承,而卓然成家,索画者其门如市,日绘不足以给,故家所藏者寥寥,身后画稿多散佚。
据关蔚煌所述,关汉卿儿子早夭,这一支或无男丁继嗣。外销画作品有署名Hingqua者,是否为关汉卿作品,仍有待考证。
第一代林呱创作的《大宫女》
小结
18-19世纪省港澳华人洋画家是个讨论比较热烈的课题,成果也十分丰富,唯将关晓村错认作“关乔昌”是极大的遗憾。
本文的主要结论是:Lamqua是一个父子连用的品牌,第一代Lamqua中文名暂不知晓,第二代Lamqua中文名为关晓村、关园(关老园)、关贤(关老贤)等;关晓村英文名Kwan Hiu Chin被错认为Kwan Kiu Chin,温纳由此凭空生造出一个“关乔昌”。“关乔昌”中文名并不存在。至于高剑父认为关晓村即关作霖,本文不予采信。据宣统《南海县志》记载,关作霖曾经游历欧洲,活跃于嘉庆中期,与关晓村生平明显对不上号,但不排除关作霖是关晓村的先辈。
承岭南美术史专家黄大德先生、寓港友人陈家文先生、微博用户“歷史語言研究”惠赐重要资料,诚挚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