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的文化:你想醒酒么?那你得再多喝两口!

酒桌上的文化:你想醒酒么?那你得再多喝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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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我在知乎回答过一个问题:

"酒的口味并不好,为什么那么多人还爱喝?"

我爸说,最好喝的茅台原酒是甜的,有点儿粘性,但不腻。会有一种满口都是香的感觉,整个舌头所有的味蕾都有饱满的味道,你咽下酒的时候会觉得那种甘甜是在一起下行的。而嘴里最后还能够感到甘爽的余味。

但这一点,你不尝尝怎么能知道梨子的味道。在酒的问题上,你必须多尝试,尝试好酒。如果怕辣的话,就先从陕西稠酒、百利甜、蛋酒之类奇形怪状的酒开始,仔细体会微醺时候那种慢飘儿……舌头在这事儿上并不是唯一的判断者,酒的作用是浑身上下的。

说到人对酒的反应……我不知道你见没见过嘬桌儿,就是倒酒的时候,酒从杯子里溢出来,第一反应不是擦,而是赶紧扑到桌上去嘬桌面上的酒。我觉得这就是酒好喝的证明。……

酒桌上的文化:你想醒酒么?那你得再多喝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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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听尤·奈斯博的《蝙蝠》,我已经看了好几本他的系列推理小说,由于主人公的设定,我几乎读每一本的时候都在想这作者自己是不是有酒精成瘾的问题。

哈利·霍勒作为一系列推理小说的反英雄式的主角,一个警察,一个总在被开除边缘的警察,一个酒鬼,一个每个故事都有新女朋友的酒鬼……这种侦探现在也不新鲜了,钱德勒写过,劳伦斯·布洛克笔下的马修也是这样。

但哈利几乎在每一个故事里都想过要戒酒,最接近成功的可能就是这次,但在故事接近3/4的时候,他又喝起来了。

哈利因为喝了太多被大酒店扔到街上又入住小旅馆,他给店主一些钱说我有可能把你这儿弄得乱七八糟,这些钱就当押金吧……

……

这些印象的总合,再加上那人直接把信用卡与挪威警察证放在柜台上,使他通常会说的"很抱歉"开场白,就这么卡在喉咙里。

这个人毫无疑问地喝醉了,而且醉得厉害。

"我知道你看得出我还有点钱,"那人留意到乔的犹豫,用一口急促不清,但却出奇标准的英文说。"这只是假设而已。我可能会在房里发疯,像是砸破电视或浴室镜子,还有吐在地毯上什么的。这种事以前的确发生过。但如果我先抵押一千块呢?不管怎样,我打算让自己醉到很难大吵大闹,或是跑到走廊或接待处骚扰其他客人。"

"恐怕我们这周已经客满了。或许──"

"‘波本与牛肉’的克雷格向我推荐这里,叫我帮他跟乔打声招呼。你就是乔吗?"

乔端详着这个人。

"别让我因此后悔。"乔说,给了他七十三号房的钥匙。

……

哈利醒来时头痛欲裂。光线让他的双眼感到刺痛,他才刚发现自己盖着一张毯子,便马上转至旁边吐了起来。呕吐物喷出的速度很快,瞬间从他的胃部喷至石头地上。他坐回长椅,觉得鼻子又肿又痛,问了自己一个经典的问题:我在哪里?

……

《蝙蝠》里说,可口可乐的配方最初是治疗宿醉的,我一直以为是感冒的药水,但他的说法看起来更有道理。

酒桌上的文化:你想醒酒么?那你得再多喝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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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想到底是什么人才那么爱喝酒。

大江健三郎自己喝酒吗?

为什么搞文字工作的人总是在描述酒精。作家写起酒鬼来总是描述得栩栩如生,他们的眼睛、嘴唇、肢体动作,气味、声音。

到现在我都忘不了大江健三郎在《个人的体验》里描写主人公鸟有一天宿醉醒来,到处找酒,只为了醒酒,润润喉咙……喝水是喝不进去的,太难受了,只有酒能下咽。

鸟是二十五岁那年五月结的婚,那年夏天,整整四周时间,他连续不断地嗜饮威士忌。突然间,他漂流在酒精的海洋里;他是烂醉如泥的鲁宾逊。鸟放弃了一个研究生全部应尽的义务,打工、学习等等统统置之脑后。夜晚自不必说,甚至大白天里,也蹲在与厨房连在一起的昏暗卧室里,一边听录音机,一边嗜饮不止。而今回首往事,鸟觉得自己当时除了听音乐,便沉醉不醒,几乎形同死人。四周以后,他从持续了七百个小时的苦涩的酒醉里苏醒,看到了一个战后都市废墟般荒芜、凄惨地醒来的自己。作为略有一丝复活希望的精神无力自理者,鸟需要重新开拓心灵的旷野,这自不待言,他还必须重新开拓外部环境的旷野。

……

鸟剥去酒瓶盖上的封印,起开软塞,把威士忌倒进自己的玻璃杯。因为他的手腕不停抖动,玻璃杯像被发怒的老鼠啃了似的,发出刺耳的声响。鸟很像一个挑剔、固执的老人,皱着眉头把威士忌倒进喉咙。喉咙火烧火燎,鸟咳嗽不止,眼泪都沁了出来。但灼热的快感贯通了鸟的胃,他从战抖恢复了正常。鸟孩子气地打了个嗝,嗝里带有野草莓味;他用手指擦了擦被酒濡湿的嘴唇,然后,又往杯里倒满了酒。战抖已经止住,这回,握酒瓶的手腕平平稳稳。我躲避着酒,已经有多少千个小时了吧?鸟想,颇有遗恨无穷之憾,接着,像山雀啄谷一般,把第二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喉咙不疼了,也没有咳嗽、眼泪。鸟举起酒瓶,凝视瓶上的商标,发出不无陶醉的叹息,又喝干了第三杯。

……

按说大江健三郎那么正派的个性不应该懂这些……我为什么觉得他正派呢……可能因为看到他照片的时候他就很老了吧……他把他想要逃避的心情都托生到鸟身上了。我有时候就要靠回忆鸟在小说前半部分的想法去逃避。这可能就是小说的疗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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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有一次去开会,同桌坐着内蒙古来的文保工作者,他说内蒙喝酒最厉害,但我现在已经忘了他说的到底是呼和浩特、锡林郭勒、呼伦贝尔、鄂尔多斯里的哪三个地方,就记得他说了三个四个字的地名,说一个地方比一个地方喝酒猛,说到最后一个,他说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内蒙大汉也扛不住,去吃饭,还没坐下就被喝趴下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身在酒店,衣服都没脱,横躺在床上。

我大概有一两百次模拟酒醉的体验,有时候真想醉倒不起,准确地说是希望借此达到一种别人拿我没办法、我也不会管别人的状态。可惜到今天为止,真正的喝酒次数也在20次之下,喝得太少,没醉过,也在其他人喝醉之前把别人吓住了。因为过敏。

讨厌喝酒之后身体的升温,满胳膊、满脸、满身过敏之后的斑块或者红成一片可以看到血管以及三十几年来所有的疤痕和痘印。

去年,一个爱喝酒的朋友跟我通过电话之后说,你肯定能喝,你声音就像个能喝的。

唉唉,我的声音听上去还像会抽烟的,其实我也不抽……当然……我的声音最像刚刚正在睡觉似的。(真想对所有甲方联系人说明白:我不睡午觉,我早上7点起。不要问我是不是打扰我休息了。我接电话的时候从来都不在休息的时候……我只是没精神……某种意义上,像酒鬼一样没精神……)

多数人喝酒都会有一个过程。

大部分酒桌上,最初,只是一般社交上的推杯换盏,但是喝到一定地步,有些人就会呈现出一种媚态,似乎他们认为自己变得特别可爱,特别讨人喜欢,脸上会带着天真的愉悦。

那种笑脸特别令人开心,我喜欢他们那种舒服的状态,饭桌上会有一种温馨的气氛,讲的笑话并不可乐,但因为大家都笑盈盈的,人畜无害,我也会随之觉得开心。

可惜的是,通常这种状态都不会维持很久,简直是,太短暂了。

大部分人的这种状态都是酒精上头的前兆。很多人过了这个阶段之后直接去卫生间吐。有些人不知道节制,以为还能更舒爽,再多喝两杯,很快就过量,口齿不清,站不起来,或者走起来迤逦歪斜。再往下,他们就要进入借酒撒风、让人非常讨厌的状态了。

美好总是太短暂了。

以前楼下开了烧烤店,每天下午5点以后营业到半夜2点。夏天的晚上,8点多才开始人头攒动,凡是9点多就喝得大声嘻哈喧哗的桌子,如果12点还没四散回家,多半1点就会打起来,无论9点的时候那些称兄道弟的情谊有多深。

我见过一个人把自己灌醉之后的哭闹,看过那种喝多了才会发生的求爱,接过口齿不清后打出来的电话,电话那头在说工作的苦、感情的苦、生而为人的苦。

我问过好几个人,是真的不记得喝酒的时候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不是,其实多半记得一些,就像做梦,梦里是有逻辑的,有因果,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也很清楚,自己喝醉了,第二天会忘记一部分,这让你不会害羞,不会怕,不是不顾及,而是知道别人没法拿你怎么办,那时候的勇气多珍贵啊,你还有解释和退路。不过是喝多了闹腾了几下,不影响清醒的你的人格评定。多珍贵。

需要的可能不是酒,而是有一点儿肆意的自由,需要与现实对抗的免责许可。

我忘了是在什么情况下见过酒精中毒的人,皮肤惨白,看得到所有血管,脚下打晃,全身微微颤抖着,散发着酒精发酵的气味,像被俘获到了某种异世界,这里只剩下一个空壳。那个人在笑,笑得很天真,略带羞涩。

就像人生中的很多事,美好总是太短暂了。清醒的平和也太短暂了,更何况酒醉的欢愉。

真不知道我写这些干吗……别问我什么意思……

酒桌上的文化:你想醒酒么?那你得再多喝两口!

图片来自于电影《杯酒人生》《酒友》《救命解药》

"你们的慷慨解囊是我坚持的动力"

还是很难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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