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读红楼,印象最深的是大观园分房后大家起绰号

少时读红楼,印象最深的是大观园分房后大家起绰号

那一年我已经读完了人文社的白皮本鲁迅杂文,但凡有一点零用钱,就会扔在图书摊上,租几本武侠看;那一年爷爷的小书柜里不曾读过的书已所剩无几,除了《红楼梦》,就是《邓小平文选》、《邓演达文集》;那一年电视剧和电影都还没有拍成,但是已有了戴敦邦绘的小人书;那一年我十二岁。

那就读《红楼》吧。干这事就像出疹子,总得有过一回才教人放心。既然四大名著已读其三,没理由只偏曹先生一个。马克·吐温说得好:“古典名著是人人都不想读,但希望自己读过的东西。”这句格言我是从《读者》上看到的,那时还叫《读者文摘》。

故事是早知道了,头两年我读了《张天翼论创作》(那时真真是抄起书乱读),张天翼说,《红楼梦》的故事最简单:一个宝哥哥,爱上了林妹妹,人家不让他娶林妹妹,后来林妹妹死了,宝哥哥出家了。一句话就得,比《天龙八部》简单多了,所以应该看细节。

一个星期,完了。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哈哈,是大观园分配住房后,一众男女在一块儿起绰号。怡红公子潇湘妃子稻香老农,太没威风了,倒是宝玉用过的一个旧号印象深刻:绛洞花主。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记成“绛花洞主”,想是看武侠太多的缘故。

《红楼梦》号称“清代百科全书”,可是我对那些生活细节呵,全不感兴趣。我成天想当个形而上的古人,用文言文写周记,多次被老师批评,还备了个本子,填一些溜酸的诗词。所以我爱看大观园里结诗社,林潇湘魁夺菊花诗,薛蘅芜讽和螃蟹咏,两首我都不喜欢,《葬花词》好便好,那调调儿终是不可爱。最入眼的,说来奇妙,是贾政老爹的命题作文,众清客一致称赞的《姽婳将军辞》。

少时读红楼,印象最深的是大观园分房后大家起绰号

还有,就是大观园里的姐姐妹妹们逞才使气,看着就可恼。你们懂得什么呀?物理没学过,代数没学过,一句洋话都不会说,神气个啥?鲁迅说有些人读了《红楼》,恨不得钻进去充当一个人物。我当时也有这个想法,希望钻进书去,被聘为大观园的家庭教师,给宝姐姐林妹妹讲讲世界历史和世界地理,听得她们眼睛睁得老大,才知道天外有天。

至于说到性启蒙,哼,第五回未免太隐晦太含蓄,还不如《封神演义》下册土行孙和邓婵玉那一段——说到这里,想必有些卫道之士开始皱眉头,回家赶紧把这些名著统统放在书柜顶层,不让小孙孙看见。有什么用?初二时,他会和同学一起偷偷看A片。

不管怎么说,反正俺是读过《红楼梦》的人了。到学校说起来,很牛啊。之后,我明显感到,有几位同学,尤其是农村同学,想方设法和我接近,就是为了借《红楼梦》。我挑其中要好的借,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损坏书皮,污毁书页。那时物质还是不丰富呵,现在我一个月能买一百本《红楼梦》,借书给别人时就再不说这些了。

少时读红楼,印象最深的是大观园分房后大家起绰号

等到班上同学都陆续看过红楼梦了,我们就开始看不起某个男生。这小子一下课就往女生堆里扎,跟贾宝玉似的!

都说红楼梦不能只读一遍。一没书看,就抄起它来呗。挑着看,一碰到林之孝家的周瑞家的,就跳过去。

暑假去一个朋友家玩,第一次看到了红楼梦另外的本子,大约是光绪年间的石印本《金玉缘》,很流了一点口水,但是又不能一把抢过来就跑。该朋友如今似乎在中国移动工作,此书或许还在。

上了大学,宿舍里的舍友对红楼梦意见不一。有位广州同学一再表示读中文系而不读红楼梦,非常惭愧。后来他生日,我买了上海古籍版的廉价本送他,不知道后来读没读。

还有一位潮州同学,对我们成天吃吃喝喝很不满意。他用我们的一顿酒钱,去买了一套《红楼梦三家评本》,很是得意。我很赞同他的话,但仍然吃吃喝喝。

掐指算来,我真有廿余年没读过《红楼梦》了。只是中国喜欢读红楼梦的人太多,碰头撞脸总会有人提及,就好象邻居家的大姑娘成了歌星,私密的记忆渐渐被公众的印象取代。

可是我当初最忽略的生活细节,现在变成了最感兴趣的部分。看邓云乡的《红楼梦谭》、《红楼识小录》,引的文字都那么亲切,那么多遍呵,翻都翻熟了,虽没到张爱玲“陌生字会自己跳出来”的功夫,但每句话都大略记得它的位置,拼合起来,好象一府大户人家的春夏秋冬,历历就在眼前。这是读《红楼》的另一重滋味,谁还顾得上宝哥哥林妹妹的情缘纠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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