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韩松:科幻的热寂

日前,韩松的《医院》(Hospital)《驱魔》(Exorcism),由白睿文(Michael Berry)翻译出版。《医院》《驱魔》是其“医院三部曲”的头两部,与《亡灵》一道,分别从“药时代”“药战争”“药帝国”,构建了一个虚无、荒诞的反乌托邦。

《医院》英文版,Amazon Crossing,2023年3月版


《驱魔》英文版,Amazon Crossing,2023年11月版


韩松,不同于同时代人的刘慈欣、何夕,以及后来人,他作科幻文学时极少出神,他取务实,几乎总是从现实出发。他不承认自己有某种理念可谈,若有什么需要提及,那就是“只是写一些小人物在某种背景下的挣扎,比如坐地铁的乘客,卷入美国内乱的棋手,海底的人鱼”。最喜欢还是他的凌空蹈虚,尤其是从末世写起的《红色海洋》。

小时候生活在重庆,韩松总盼着《科幻世界》寄到家里。在读了金涛、星新一、叶永烈等人的作品后,他也开始了自己的文学尝试。1991年,他的《宇宙墓碑》获台湾《幻象》杂志组织的世界华人科幻小说征文首奖,奖金10万台币。

韩松开始有所成就的年份,正是科幻文学在中国退入小圈子的年份。1987年,谭楷以《“灰姑娘”为何隐退》一文对外宣告:一个“灰姑娘”正从“舞会”上隐退。她就是一九七九年前后风靡一时的科幻小说。科幻文学的解冻,或者再度在大众层面上兴起,始于2010年代。2012年,《人民文学》杂志时隔三十年重新刊发科幻小说。刘慈欣、郝景芳于2015年、2016年分获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雨果奖最佳中短篇小说奖,又将科幻文学推向新潮。

1991年,韩松考入新华社,他的新闻事业至此正式开启。在早年前的新闻实践中,韩松总能找到机会实现他对科幻的热心,他亲赴神农架考察野人,也几番调查外星人、克隆术、鬼。2003年,他升任《瞭望东方周刊》副总编辑,2006年再升任新华社对外部副主任兼中央新闻采访中心副主任,后享“国务院特殊津贴”。事业上的顺风顺水,韩松总归于“命”。他的父亲也是老新闻人,讲究核实事实,久核不厌。

韩松是公认的科幻大家,与刘慈欣等人并称,然而其气象更像他早年所学的前代人。他曾八次获得银河奖(中国科幻银河奖),跨越了1980年代至今的诸个世代:《天道》(1988-1999)、《没有答案的航程》(1995)、《天下之水》(2002)、《天堂里没有地下铁》(2005)、《绿岸山庄》(2009)、《老年时代》(2013)、《宇宙墓碑》(2014)、《驱魔》(2017)。然而在2018年一则博文中,出乎读者的意料,他谈及了自己的失败。细问他,他答,“创造的是主体是垃圾。”

去年,韩松被确诊阿尔兹海默症登上了微博热搜,这并非实情,实情是尚未确诊。他对我做出澄清,“尚未确诊,有百分之七十可能是阿尔兹海默,有百分之三十是别的原因引起的痴呆。”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竟忘记了早年曾撰过《拯救黑夜》。也是这年,中国作家协会在其第十届专门委员会中增设科幻文学,韩松被选为副主任。

2023年10月18日,第81届世界科幻大会暨2023年成都世界科幻大会在中国成都市开幕,21日,雨果奖(Hugo Award)即“科幻成就奖”(The Science Fiction Achievement Award)揭晓。第34届中国科幻银河奖,也趁机提前揭晓。韩松作为新华社记者,发文提醒读者,2007年横滨第六十五届世界科幻大会,中国仅派出四人参会。他还提及了爱因斯坦的箴言,“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以此佐证中国科幻越来越深入人们的意识与关心。

值此,我访问了韩松,他在百忙中,在某天早晨做了笔谈。他希望中国科幻“越来越好玩”。

2023年10月20日,参加成都世界科幻大会的韩松


科幻文学

澎湃新闻:很早前,陈楸帆问您,科幻对您意味着什么?您回答,修行。为什么是修行?

韩松:也就是微博签注上说的,过一天是一天。

澎湃新闻:如果回头看1978年至今,1949年至今的文学,有限性或许是很重要的概念。而您自1980年代至今的科幻文学,有个明显的痕迹和变化,即从科幻背景强、氛围强、手法强过渡到“弱”——尤其是考虑到近些年,技术和机器对科幻文学的渗透,您自然采纳了其中的精髓,但根本上还是过渡到弱,甚至我会感觉,从强过渡到弱,是您有意的行为。您为什么会采用这样的策略?

韩松:主要是年纪大了,精力衰弱,疲惫不堪,学习和领悟能力下降,有的想把它弄强,也强不起来,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是没有办法,倒不是什么策略。

澎湃新闻:叶永烈给了自己的作品很多命名,“科学故事”“科学相声”“科学幻想小说”。您怎么理解科幻小说类似的驳杂性?

韩松:科幻是关于宇宙本身的小说,本来就驳杂,无所不包。外国对科幻的分类,有几十种。有时候杂一点也好。

澎湃新闻:从1980年代初,也就是您创作第一批科幻作品时,到今天,中国对科学和科幻的认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最早科学是某种科学普及和幻想,现在是某种近未来和氛围。这些科学和科幻的参考系的变化,给您的创作带来了哪些影响?

韩松:我觉得没有什么根本的变化,尤其是对科学的认识,比起五四那时,在很多人那里,也没有明显提高,有的地方还在下降和倒退,有的地方迷信更盛行。这些对我的创作,带来了迷惑,就是写不出来了,不知怎么写了。我有五年没有出版过新的科幻小说了。

澎湃新闻:在您创作科幻小说的早期阶段,中国科幻文学应该明里暗里承担了科普的工作。怎么理解这部分?

韩松:不是明里暗里的,而是公然的。至今,科幻仍是科普的一部分。它就是要科普,有这功能。科普挺好的,让大家通过科幻获得科学知识。

澎湃新闻:科技命题,对科幻小说,是决定性因素吗?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就是您特别期待陈楸帆这代科幻作家的原因?

韩松:某种程度上,是的。陈楸帆的科幻小说很讲究科技的,他经常写得很硬的,很有时代感和前沿感,有时在他的构思中,我感到科技就是决定性的。这也是我期待他的原因之一,也是我向他学习的。希望文科生多多关注科技。

澎湃新闻:光阴机、克隆人、信息战……这是中国对科幻的记忆。而您其实一直与中国更新的现实发生着对话,典型的就是地铁、高铁。以此为背景的可为之处在哪里?

韩松:写铁道的也不是只我一个。像万象也写过火车从天而降,双翅目也写过高铁把全国人民都运到北京。仔细阅读中国科幻,发现题材很丰富的,并不只是光阴机、克隆人、信息战。那是对中国科幻的一种刻板印象。仅看看十四年来每届星云奖获奖篇目的名字,就可见一斑。现在西方的中国科幻研究者都不这么看。

韩松科幻作品《地铁》《高铁》


澎湃新闻:您提到公众对中国科幻的刻板印象。可以展开讲讲吗?

韩松:就是觉得科幻是写机器人呀时光机呀什么的。对其他更多的不了解。因为他们读得不多。也不能要求他们读多。对于大部分人读一部《三体》就够了。

澎湃新闻:读者对科幻文学的熟悉,主要是获雨果奖的刘慈欣《三体》;而学界对科幻文学的熟悉,主要是中国作协科幻文学委员会。结合来看,科幻文学是时下中国最世界文学的类型(当然科幻文学作家未必受限于类型意识),且中国史无前例地承包或接管了这一波中国文学(科幻文学)对世界文学的介入——此前,中国对世界文学大抵是不管不顾的态度。我想,自您开始写作时,您的参考系就是世界文学,阿西莫夫的小说、库布里克的电影,您怎么理解中国科幻文学的世界文学特性?

韩松:此前中国对世界文学从来没有不管不顾,也不是所有读者对科幻文学的熟悉主要是从《三体》开始的,比如很多是从郑文光、叶永烈开始的,还有很多是从凡尔纳开始的,还有很多是从杨鹏的《少年三剑客》开始的。中国作协科幻文学委员会去年才成立,学界很多人恐怕还不太知道或熟悉它,所以谈不上多么有影响。

中国科幻文学是否是一种世界文学?还需要观察。因为目前仅有一部《三体》卖得火,还不能以它来论中国科幻文学是一种世界文学。除非它有一天像美洲的魔幻现实主义爆炸。但好像没看到这种可能。

澎湃新闻:世态、世情,是您创作中非常基点的部分。也因为此,很多视角将您与鲁迅等作对照。您也曾表达说,要先现实,再科幻,其实“赛博朋克”某种程度上也是先现实再科幻。您可以再解释解释吗?

韩松:我倒是常常讲,好的科幻,要超越现实,要陌生化,要展现神奇的、与众不同的陌生世界。现在中国科幻的主要问题还是想象力不足。什么都是现实的翻牌,就没意思了。赛博朋克首先是想象出了一个与现实不同的新世界。

澎湃新闻:从现实生活走到“反乌托邦”,您的作品有时会渐进入虚拟现实、机器宇宙。您经常会做的一个动作是,一种解构式批判,即从未来/哲学的视角批判过去/生活的故事,同时它又是关乎现实的,科学的。由此形成了被学者称之为怪诞、荒谬的笔法。为什么要在如此未来和超越的体裁,试图建立一套新型的判断、批判?

韩松:反乌托邦什么的,一度也是出版机构为了营销作出的概括,实际上复杂得多、丰富得多。解构式批判这个我不太懂得。我也没有建立一套新型的判断和批判。我们这些人写的,都是别人判断和批判过的。很多问题都缺乏思索。读书太少了,对现实的了解也太少了。

澎湃新闻:中国科幻作家似乎都有一种文明的关怀、文明的焦虑。这是中国作家所独有的吗?

韩松:不一定吧。我当评委时,看过很多科幻作品,只是关心自己和爱的人的那点情绪,我觉得,这样的科幻作品其实很有价值。什么都是文明的关怀和焦虑也很烦。

澎湃新闻:至今,中国科幻小说都还有复古的遗存,即人物好像来自某种和科学无关的“蛮荒时代”,并对某种科幻未来怀有强烈的好奇心,像《宇宙探索编辑部》的孙一通、唐志军。应该怎么理解中国科幻不科幻、不科学的这部分?这是“中托邦”(sinotopia)吗?亦或者,怎么理解科幻与人(性)的交织?

韩松:我没有看太懂这段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中国科幻不科幻”?不科学的话,那应该是玄幻,就不能叫科幻了,不该在这儿讨论。倒是有很多写得不好的科幻,那些人物就显示出民科特征。但作者事实上想把他们写成科学家。

澎湃新闻:您很早就“俯瞰一切”,即以概览、大历史、系谱学的方式看世界、写故事。这是自发的吗?

韩松:我其实只是写一些小人物在某种背景下的挣扎,比如坐地铁的乘客、卷入美国内乱的棋手、海底的人鱼。大历史是我俯瞰不了的,只是作为背景。也没有系谱学,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澎湃新闻:《红色海洋》讲述了水栖人的创世、开拓的历史。为什么要重头讲起?起源和末世的关联在哪里?

韩松:没有从头讲起,这是一个倒叙的历史,是从结局讲起。有起源就有末世,比如恒星有诞生就有熄灭,宇宙有大爆炸就有热寂。

《红色海洋》2004年11月上海科学普及出版社首版时的封面


科幻韩松

澎湃新闻:您创作科幻小说的内在理念是什么?那个曾促使您源源不断写作、思考、创造的“因”是什么?可以请您说一个具体故事和体悟吗?

韩松:没有什么理念。没有想过这回事。不断写作?没有什么因,只是一种习惯。一定要说“因”,那可能是前世的吧,但我也不知道它了,或忘记了。

澎湃新闻:您还记得,您十几岁到二十几岁时,科幻小说曾风靡一时的场景吗?这是否也是您在重庆“上清寺”能接触到如此世界主义的体裁的原因所在?

韩松:那时我一个学生,根本看不到中国科幻的整个风景,只能读到有限的几本书。说它七八十年代一度风靡,也是后来从别人的研究回忆中看到的,所以我没有那时的记忆。我十八岁那年,中国科幻已经跌入暗黑时代了。

澎湃新闻:科幻小说曾是主流文学期刊的收录类型,后来一度被割舍掉,如谭楷在1987年《“灰姑娘”为何隐退》一文表示,“一个‘灰姑娘’正从‘舞会’上隐退。她就是一九七九年前后风靡一时的科幻小说。”可以谈谈郑文光、童恩正、叶永烈等比您早一两代的科幻作家对您的影响吗?

韩松:他们的科幻写得好看,文字很好,情节很好,又有科学性,有深刻的思想和现实批判性,另外创造了一些神奇的世界,这些都是对我的影响。金涛老师也对我影响很大,很喜欢《月光岛》。

澎湃新闻:您可以细谈三岛由纪夫、芥川龙之介、远藤周作对您的影响吗?据我了解,这几位作家几乎都将重心放在人之上,其次才是人之外的风景,而人与风景自为地形成寓言、故事。而您的小说其实蛮少有相当细致的人的。为什么您相对忽视对人的呈现?

韩松:我的小说写得很差,所以对人的刻画很差,笔力不行,与这三位日本作家比起来,实在是只有羡慕的份。也有不少中国作家写了细致的人,但与那三位日本作家比起来,也有很大不同。

澎湃新闻:早期您的很多角色是诗人,您是否也写过现代诗?

韩松:我年轻时写过一些打油诗。除了您,没有人说过我是诗人。

澎湃新闻:您写了很多报告文学,《妖魔化中国的背后》《人造人》《鬼的现场调查》。报告文学和科幻小说的联系在哪里?特别是您的作品很多会夹带新闻体,而像《地铁》这样的小说几乎是前半新闻后半科幻。

韩松:写不好小说,不会写真正的小说,才会写新闻体裁吧,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澎湃新闻:1984年,您考入武汉大学,四年后升入新闻系,再三年后考入新华社(中间应该有来北京实习)。回头来看,当时为什么决议学新闻、做新闻?

韩松:因为我父亲是做新闻的。这样比较简单和方便,实习和找工作,都比较容易。

澎湃新闻:父亲做新闻对您的影响是什么?您早期做新闻如此成功,有哪些凭借?

韩松:他做新闻讲究核实事实。记得为一件事要反复查证许久。具体的已经记不得了。然后是对普通人有同情心。

我做的新闻很多都记不得了,只记得有次去采访神农架野人考察比较好玩,领导派我去的时候,对我说,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能把读者的兴趣和目光抓住就可以了。可能看到我写得比较好,后来他们就提拔我了。但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怎么想的。

《宇宙墓碑》,上海人民出版社·世纪文景,2014年6月版


澎湃新闻:1991年您的《宇宙墓碑》获台湾地区《幻象》杂志组织的世界华人科幻小说征文首奖,奖金10万台币。年少成名给您带来了什么?

韩松:什么也没带来。钱很快都用于家里还账了。而且后来很长时间,我的科幻还是很难发表出版。

澎湃新闻:2000年前的发表相对少,且困难。为何发表少?更重要的,在这个“困难”情况下,您如何精进、调整,以过渡到2000年前后成熟的阶段(《火星照耀美国》《红色海洋》)?

韩松:我也不知道为何发表少。《火星照耀美国》是出版社认为敏感,怎么能写美国崩溃一片大乱,这么写会否影响中美关系,当时克林顿要访华。但《火星照耀美国》和《红色海洋》最初都是出版社的约稿,所以后来还是出版了,纯属运气。《红色海洋》是遇到了上海科学普及出版社的编辑李重民老师,他坚持出版了,否则这个书放到今天也出版不了。

《火星照耀美国》(又名:2066年之西行漫记)


澎湃新闻:您似乎对生活质量需求很低,简简单单的面食就很满足,还会经常吃美味的剩饭,有天您微博写道,“今天用自热包把上周三剩的外卖饭吃了,从古至今其实最香的还是剩饭,真是太舒服了。”为什么?

韩松:没有。其实我对美食的要求很高的。作为重庆人,对饭菜是否合口味,很挑剔的。但并不是燕窝鱼翅才是佳肴。

澎湃新闻:2018年2月10日,您在一则博文里说,“总结昨年,感觉是充满失败。……这也是整个人生的失败,至此时才发现:我一直写着二流的科幻,三流的文学。”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境?您何以如此理智地剖析自己的失败?

韩松:我说的是一个事实。很久就这么认为了。二零一八年之后我就没有出版过新的科幻小说了。当然是很失败的:你创造的是主体是垃圾。

澎湃新闻:何以说“创造的是主体是垃圾”。请问具体指的是?哪样的故事、想法促成了这一感受?

韩松:没有什么具体的故事和想法。人类本身就像是宇宙中垃圾一样的产物。生命是宇宙演化的一种副产品吧,包括智力的出现。

澎湃新闻:2022年9月,您的一则新闻引起了公众对于您的生活的关注,一度被误传为患阿尔兹海默症。您何时诊断“认知异常”“日常生活异常”?这些症状对您的生活有何影响?

韩松:记不住事,列举困难,认不出和记不得人,不能长时间讲话,需要开着字典来写文章,丢失东西,没有力气和精神取快递拆快递,迷路,在路上失禁,回家走到别人的家,公共场合走进女厕所。也不是误传阿尔兹海默,是尚未确诊,有百分之七十可能是阿尔兹海默,有百分之三十是别的原因引起的痴呆。

澎湃新闻:2022年,中国作家协会在其第十届专门委员会中增设科幻文学,您被选为副主任。其实对读者的印象是,中国科幻作家们都是几个熟悉的面孔,您、刘慈欣、何夕、夏笳、陈楸帆、飞氘。是因为新兴力量很少进入科幻文学圈吗?还是因为科幻文学特别有比如一目了然的优劣标准,以至于优秀的作家都立竿见影地留存了下来?

韩松:其实现在进入科幻的新面目非常多,每年都有推出,并引起关注。您可以看看星云奖新星奖提名和得奖的那些人。有的现在比老作者还知名,还有影响,写得很好,我们都很佩服。作协并不是唯一的标准。规律总是后浪推前浪,科幻也不例外。

澎湃新闻:科幻作家圈建立了哪些良好的评判机制?

韩松:比如星云奖、银河奖、冷湖奖,都有比较好的评判机制。

澎湃新闻:您对未来中国科幻的期待是什么?

韩松:越来越好玩。

(王婳、张璨、吴琦等对本文亦有帮助,特此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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