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这是一个推介漫画等图像读物的专栏。或许出现在这里的不是畅销排行榜上的热门,但绝对是值得慢慢读的作品。
人的年龄以十年为一个阶段,每到一个十年的尾声,内心多多少少会涌现这样那样的想法,尤其是成年以后,距离“十”字路口越近,越容易陷入存在主义的陷阱,纠结于眼下的生活究竟意义几何。
不过,29岁的青年生田弘人却与此等烦恼绝缘。住在东京阿佐谷一栋平房里的他,靠在计时钓鱼场打零工为生,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晚饭吃什么。没错,他就是我们口中的躺平派。
《平屋小品》书影
我们常常会用“燃”或“萌”来定义日本漫画,而二次元世界的天马行空与不拘一格,也是其吸引读者步入异想世界,流连忘返的原因。以躺平派生田弘人为主人公的《平屋小品》(ひらやすみ)自然是跟“燃”和“萌”完全不搭界的,这部由真造圭伍创作的漫画描绘的是普通人再平常不过的生活。然而,如同白开水能品尝出丝丝甘味,日常中迸发的火花也同样绚烂夺目。
《平屋小品》内页
《平屋小品》以弘人的表妹夏美由老家山形来到东京读美术大学拉开序幕。在山村长大的夏美梦想成为漫画家,原本以为可以住进东京的时髦高楼公寓,孰料却被父母拜托给弘人照顾,屈居于远离市中心的“小破屋”。
这所房子毫不起眼,虽是独门独户,但跟那种精心设计的小巧别墅有天壤之别,甚至于外面下大雨里面就会下小雨;而且它距离最近的车站阿佐谷站有20分钟的步行路程,从阿佐谷站到涩谷等市中心区域,又有20分钟左右的车程,可想而知夏美的心理落差。然而,对于将满而立之年的弘人来说,这所平房是他唯一的资产,也是他放弃演员的梦想后在这座城市的真正栖身之所,更事关他生命中值得珍惜的一段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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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夏美与弘人开始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越来越多的人物登场亮相,包括平房原来的主人英惠婆婆、弘人的多年好友英树、在附近房产中介工作的立花小姐、夏美在大学交到的朋友明里等。而弘人与英惠婆婆的相识相知、夏美如何适应大学与城市、弘人放弃成为演员的原因、立花与弘人屡屡闹出误会的碰面……围绕着这些人物的人生大小事也慢慢展开。
现年36岁的真造圭伍算是成名相当早的漫画家,大学三年级出道,刊发在小学馆旗下《月刊Spirits》上的首部连载作品《森山中教习所》便获得好评,单行本虽说不算大卖,但随后得以被翻拍成由野村周平和贺来贤人主演的同名电影。在此之后,真造圭伍一直维持着稳定的创作节奏与高质量的作品水准,新作不断。直至2020年,他被查出罹患恶性淋巴瘤。之后,他暂停正处于连载中的《野猫与杂草》(ノラと雑草),全力进行抗癌治疗。而他在住院期间构思出的新作,便是《平屋小品》。等到治疗结束后,真造圭伍于第二年开始在《月刊Spirits》上连载这部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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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屋小品》的主人公生田弘人舍弃了梦想,没有固定职业,也没有女朋友,但他对未来却没有丝毫焦虑,每天优哉游哉。而这部作品也不涉及什么成长主题,随着剧情的发展,你看不到弘人有什么变化。要说变化,恐怕还是在读者这边:起初或许还觉得弘人有点不靠谱,但一章一章读下去,不禁越来越认同弘人的生活态度。所谓的人生价值,可能只有当你真正将这个拷问抛诸脑后的时候,才算找到答案。
真造圭伍过去的作品,不论是描绘驾校故事的《森山中教习所》,还是呈现火山小镇少年青春喜剧的《我们的喷火祭》(ぼくらのフンカ祭);不论是臆想地球青年探寻青蛙星球的《绿色的星球》(みどりの星),还是异想外星人兄弟适应地球生活的《东京宇宙人兄弟》(トーキョーエイリアンブラザーズ),都潜藏着一种田园牧歌的基调。
与其说这些作品里没有一个角色是让人讨厌的,毋宁说,每一个出场角色都让人心有戚戚。而看着这些角色慢慢彼此理解,达成某种无需多言的默契,便是真造圭伍作品特有的治愈力。即便是关于警察擅自收容逃家少女的《野猫与杂草》,依旧也是清澈与暖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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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屋小品》也不例外。真造圭伍在其中着力刻画了一种属于大都会的田园牧歌,但又不会让读者感到这种生活是脱离实际的空想乌托邦。为此,他不惜笔墨、巨细靡遗地描绘着各种场景,包括平房里的角角落落、阿佐谷的商店街、立花的房间、打零工的钓鱼场等无一例外,既没有少一个锅碗瓢盆,也没有多一点笔墨纸砚。因此,整部作品洋溢着浓厚又真实的生活气息,自然而然拉近了读者与这个故事及其中人物的距离。
另一方面,真造圭伍也会不时打破第四面墙,以旁白推进一些戏剧性的情节,并把读者从“生活”再拉回到“故事”中,进一步消弭时间的线性,打破按部就班的节奏。
此外,真造圭伍也在《平屋小品》里继续将他塑造角色的高超本领发扬光大。按世俗的成功标准来衡量,弘人老大不小而一事无成,但他对于自己以及周围人的包容,令他不时闪现非凡的人格魅力。尤其是他本人虽无欲无求,但当周围的人想要成就什么的时候,他都会予以积极支持;而当周围的人想要放弃什么的时候,他也会表示充分理解。有他这么一号人物在身边,绝对是消除内耗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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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经常会感觉男性作者从女性角色的角度叙事,或者年轻作者从老年角色的角度叙事时,会因为自以为是而露馅。不过,假如事先并不掌握真造圭伍的身份,单单阅读《平屋小品》的话,恐怕很难猜出作者的性别以及年龄。因为不论是来自小地方的夏美面对同学时的那份无所适从;还是英惠婆婆看到别人有亲人环绕时的寂寞;抑或是立花在职场身心疲惫的状态,这些细腻的情感,他都能一击即中。而且,角色与角色之间,无形中达成一种互相参照的关系,个中况味留给读者去细品。
《平屋小品》目前已出版了六本单行本,去年荣获日本漫画大赏第三名,今年还入围了手冢治虫文化奖的候选名单。行至第六卷,主人公生田弘人的生活依旧没有什么大变化。不过,从癌症康复的真造圭伍的生活倒是有了不小的改变。今年他在接受雅虎新闻采访时透露:“我不会再熬夜了。以前在周刊连载作品的时候,工作非常辛苦,我被那种‘不努力就卖不出去’的魔咒笼罩着。而且,我对过去漫画家的那种创作状态也有种憧憬。我会三餐只吃杯面,不做任何家务,把自己逼到极致,似乎那么做才像是个漫画家。现在我早上8点左右起床,吃完早餐后,就做做各种家务,然后10点开始画;中午吃完饭就出去逛逛,下午再画,晚上八九点左右吃晚饭;之后我就什么事都不干了。虽然过去我也是经常洗澡的,但现在变成每天晚上都要洗。另外,我也有意识地让自己能获得长时间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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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真造圭伍也有不变的“初心”。“年轻时,我很嫉妒那些动辄能卖出一百万本的作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作品卖不出去……好吧,就算是现在,我还是希望作品能大卖(笑)。 不管我休息不休息,卖得出去的就是卖得出去,卖不出去的就是卖不出去。哪怕你拼过头,也不能保证你的作品会畅销。但我想,姑且还是要努力创作,才能达成愿望吧。”
今年7月华文天下引进出版了简体中文版《平屋小品》的前两卷,而在此前的2月,以《平屋慢生活》为译名的繁体中文版先由尖端出版社付梓。这是真造圭吾第一部正式出版的中文版作品,应该也算是他作品大卖的理想往前进了一步吧。
《平屋小品》前两卷共收录17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