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林风眠先生的画首先想到的自己。我听到呐喊,听到挣扎,听到骄傲,听到寂寞里的忧郁和安静。听到一朵野花在荒野里开了又谢了的声音。”
收藏家、芸廷艺术空间发起人、长期互联网从业者王帅近期陆续以文字记录了收藏一批近现代画作的心境与琐事。澎湃艺术本期刊发的是《同是天涯沦落人——读林风眠仕女图》与《十万青年十万军——申石伽〈春灯蕉雨图〉》。
同是天涯沦落人——读林风眠仕女图
解决人生问题的话题。从来不是解决个人问题的苦药。
我看到林风眠先生的画首先想到的自己。
我听到呐喊,听到挣扎,听到骄傲,听到寂寞里的忧郁和安静。听到一朵野花在荒野里开了又谢了的声音。
我看到美,打回原形,看到白骨精的不甘不舍,看到白娘子的不得不舍,看到命运的几种后果:不得不认,还是我就不认。
林风眠 仕女图
这要命的美啊。是无常。是被安排的命运。
这被安排的命运啊。是忧伤里的阳关三叠,阴阳两隔,不知所去。
你看到也好,听到也好。
“这片平静的房顶上有白鸽荡漾。
它透过松林和坟丛,悸动而闪亮。
公正的‘中午’在那里用火焰织成
大海,大海啊永远在重新开始!
多好的酬劳啊.经过了一番深思,
终得以放眼远眺神明的宁静!”
我在把这张画挂在我的家里。我写过一段文字:
“漂亮不过我的妈妈
我跟我妈妈不见面已经37年矣。
她是美好的,受苦的。她的所有,影响我的所有。
我看到林风眠先生的画。我想起你。
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买她。
就当买一缕风,一声钟,一个梦不到的人的梦。一个一辈子的孤单和一场黯然销魂吧。”
事实上,我所有想掩盖的事实就是,我亲爱的妈妈,在1984年,离开了我。
十万青年十万军——申石伽《春灯蕉雨图》
该图成于1936年,申石伽作图,邓散木,白蕉等八人题跋,上款人梦蕉。
申石伽《春灯蕉雨图》
时局混乱之际,多遭遇不偶,居恒忽忽,悲歌感慨之情状。但这群人正值青春,同声相和,同气相求,自信人生二百年,相信这个混乱的时代,终会因为他们而改变。
但 “梦蕉”是谁?梦蕉,梦蕉,是梦蕉还得鹿,缘木可求鱼?对我强于感觉但大弱于专业训练之人来说,找到一个近百年前的人,勾勒一个近百年前的场景,是比较难的。有天早起,又开始大海捞针。内心都要说算了吧,突然发现台湾吕一铭《台湾走向科技的那些年—关键的人与事》。整个人都快乐起来。
兹录如下:
先祖父母都曾一起参与当年革命推翻满清,先祖母韦氏还是革命先烈秋瑾女士的门生,她率娘子军和祖父(讳子英)一起打下南京和杭州(祖籍浙江东阳,后定居杭州);还与早年别号“志清”的老蒋总统,蒋鼎文,吕公望等人是拜把子。
先严“讳梦蕉,字孟椒”则是一位重诗文的传统文人,他对当时战乱而不安定的时局和政治环境另有想法。但他从不跟子女谈家世背景,印象中只说过当年的“十万青年十万军”是先祖父的构想,还由他代笔写给蒋委员长。
先严虽念上海复旦大学政治系,却喜诗文。与早年在沪杭的知名文人雅士莫不熟捻,还组诗社,包括邓散木,申石伽,施叔范,名作家郁达夫等,均私交甚笃。来台后则与王壮为,陈定山,傅狷夫,高逸鸿等,常相往来。
是啊,这些快乐总是突如其来,让人身临其境。快乐让人向往,而郁闷则将人压制。快乐是短暂和突然的,但郁闷则可能是郁积重重,把人整个包裹起来的。我就在想,快乐总是有的,快乐的频率多起来,也就没有太多心思就想那些不快乐的事情了。
就如同过去的事情,如果忘掉了,就真的消失了。我们无法还原任何一个场景的确切真实,如果能从某种机缘下接近这种场景,勾勒一群这样的人,就已经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了。
我们都一起年轻过。在这个维度上,我想那时候他们的聚会场合,应该会喊上我。我也客居杭州许久,一出门也许就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