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意识地抗拒非常学术性的写作。这本书是记录随感,记录一个热爱诗的生命接触到的东西。”诗人、评论家臧棣说。
9月9日,臧棣新书《非常诗道》分享会在思南书局·诗歌店举行。《非常诗道》展现了臧棣在20多年的习诗生涯中对诗的率性思考。有的片断和深思熟虑有关,但更多的片断,只是一种自觉的针对诗道的语言实践。臧棣与本书编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六点诗丛”主理人古冈进行了一场关于诗的对话。
臧棣(左)与古冈座谈
片断式地记下对诗歌最直觉的思考
《非常诗道》是片段式的写作,臧棣以短小的诗论阐述他对诗歌的思考和探索,信笔撷取思维的吉光片羽。
古冈认识臧棣多年,经常在微信看到臧棣发布的简短诗歌评论,他很欣赏这些文字,觉得有中国传统诗歌评论《沧浪诗话》的文体风格,于是向他约了这本《非常诗道》。
“我从中学起,就养成读书记录感想的习惯。”臧棣认为,片断式的这种写作方式在中外都有悠久传统。在欧洲,罗兰·巴特倡导碎片写作,拉罗什富科的《道德箴言录》采用格言体写作;在中国,文人笔记也有悠久历史。
“这样的方式有几个好处,能记录你对问题最原始、最直觉的思考,但又不追求完美或确定的的结论。”在《非常诗道》中,臧棣并未下结论,只是记录当时在某些状态下对相关问题的思索,都是很直觉的东西,“我有意识抗拒非常学术性的写作,就是记录随感,记录一个热爱诗歌的生命接触到的问题,围绕诗歌阅读中的问题或者写作中问题进行随感式记录,更多是跟我自己争论。”
“真正深刻的诗无不源自神秘的自我肯定”
对于现实的怀疑精神是现代主义诗歌的重要底蕴。但臧棣提出,“人们以为深刻的诗只能源于自我怀疑,甚至不惜将诗的自我怀疑拖入虚无的无底洞。但其实,真正深刻的诗无不源自一种神秘的自我肯定。”
“你神秘的自我肯定从何而来?”面对古冈的提问,臧棣回想了自己转变的历程。在年少时他读笛卡尔,也深刻认同其怀疑精神,“笛卡尔认为现代主体性或者具有现代感觉的生命个体应该建立在对事物怀疑基础之上。新文化舆论冲突中的一切,怀疑是起点。怀疑首先影响人们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后来反映到诗歌里。看了一切都觉得可笑,这样的态度增加了现代诗歌的反讽,现代主义诗歌很多对事物的认知判断、衡量尺度都是建立在反讽基础上。”
臧棣起初也遵循这条现代主义诗歌的道路,采用否定的、“抵抗诗学”的方式,认为这会带来个体对生命的觉醒。但到了1997年,他创作植物诗,写对身边事的感受,发现自己很难再采用怀疑的态度,“身边花草很平凡,平凡背后有不平凡的内容,如果非要反讽,只能写比较狭隘的内容。我没有强烈的否定情绪,可能因为怀着好奇想了解事物,想进入事物的内部,想建立更特别关系的时候,就不会用否定的或者反讽的态度看待事物。”
臧棣告诫自己“一定要放弃总是从怀疑或者对抗角度来建立生命跟世界的关系”,他开始尝试“从天真的对生命好奇的态度来进入我和世界或者我和存在之间的关系”,避开了观念否定和肯定二元关系,他觉得一切有了更多可能性,很多题材也由此打开。
《非常诗道》书封
形式即内容,内容即形式
在《非常诗道》中,臧棣提到:“我曾经在多种场合被目为当代诗歌中一味追求技巧的代表人物,而反对者的见解是,在诗歌当中,技巧是次要的,是第二位的。假如技巧没有和主题有效地结合,那这种技巧就是炫技,滑入形式主义的泥淖。”
面对质疑,臧棣回应:“你写出真正的内容,别人说你是不是炫技无关紧要,关键还是看你写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带来新的对事物的认知或者对生命感受或者启示,我觉得那是最重要的。”
现代文学有一个观念,“形式即内容。”“好的东西内容就是形式,形式就是内容。”臧棣以杜甫的“语不惊人死不休”为例,“从表达来讲,人感受到一个事物还是要给出特定的语言,怎么给出语言才能惊人,那一定是具有某种特别的形式或方式,这就是‘形式’。打篮球和踢足球也要通过长期训练身体力量,才能把能力体现出来。中国诗歌文化经常把内容和形式分开,但很多时候内容就是形式,形式就是内容。”
臧棣认为不仅仅是写诗,任何文学都是这样,仅有内容不注重形式亦不能实现深刻表达,“最终目的还是要给出形式,给出语言秩序,不仅仅是给出,给出之后如何才能让别人也有深刻感受,一定是关乎特别的表达,特别表达一定是特定技艺,不是随便就能做出来的,还需要艰苦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