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英国美术馆最丑的面孔?《丑陋的公爵夫人》展出

英国国家美术馆最著名的面孔之一——《丑陋的公爵夫人(The Ugly Duchess)》是尼德兰风俗画家昆腾·马苏斯(Quinten Massys) 16世纪对一位老妇人的描绘,在正在展出的“丑陋的公爵夫人:文艺复兴时期的美丽与讽刺”中,它首次与达·芬奇的相关画作一起出现,展示了这一时期对奇幻、怪诞肖像的共同兴趣,以及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和北欧之间充满活力的艺术交流。

马苏斯画了一个女人,她的年龄、外表和举止与同时代的作品明显不同,她五官夸张,胸部干瘪,这是艺术家深思熟虑后的选择吗?

昆腾·马苏斯,《一位老妇人》(丑陋的公爵夫人),约1513 年,橡木油画,英国国家美术馆藏


法语有一种说法叫“财富的尴尬(un embarras de richesse)”。

意味着有太多值得惊叹、赞扬、钦佩、渴望的事物。许多宏大的国家美术馆都面临这个问题。以英国国家美术馆为例,无论是拉斐尔、维米尔,或者进入伦勃朗展厅,欣赏衰老和苦难中人性的表现和那些沉思的棕色肖像画;亦或者,去追寻某个美的精灵……

那么,是否有古典绘画作品演绎着美的对立面,并以此吸引人呢?

《丑陋的公爵夫人》就是这样的作品。英国国家美术馆的展览“丑陋的公爵夫人:文艺复兴时期的美丽与讽刺”以俗称的“丑公爵夫人”为核心,展出约15件16世纪绘画。策展人艾玛·卡普伦 (Emma Capron) 认为:“她很可能是个男人”,男性模特的骨骼结构和过时的配饰给予艺术家灵感。

即便是第一次见这幅作品,也让人感到眼熟。因为19世纪中叶,牛津大学基督学院的牧师查尔斯·卢特维奇·道奇森 (Reverend Charles Lutwidge Dodgson) 邀请插画家约翰·坦尼尔 (John Tenniel) 为他的一本名为《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书配插图。此后该书以刘易斯·卡罗尔的名字出版,获得巨大持久的赞誉。从那时起,坦尼尔的木版画成为了爱丽丝故事的图像诠释。

其中有几幅木刻作品涉及令人讨厌的公爵夫人,看起来很像英国国家美术馆里的那幅画——尤其如牛角般、代表魔鬼的头饰。比较之下,就是借鉴马苏斯的《丑陋的公爵夫人》。

约翰·坦尼尔为《爱丽丝梦游仙境》创作的插画。(非展品)


《丑陋的公爵夫人》可能创作于1513年,这是一个现实人物肖像吗?画家似乎在诱导观者认为画中人真实存在。在构图中,她穿着奢华,处于一个窗台空间中。

但事实上,这是一部讽刺作品,灵感来自达·芬奇的作品,并从中复制了一部分。达·芬奇的原作已经不存。幸运的是,他的助手弗朗切斯科·梅尔齐 (Francesco Melzi) 临摹了一份,梅尔齐的摹本被发现装订在文艺复兴时期法国人文主义作家弗朗索瓦·拉伯雷(Francois Rabelais)16世纪版本的作品中。

弗朗切斯科·梅尔齐临摹达·芬奇作品而成的《一个古怪老妇人的半身像》,约1510-1520年,英国皇家收藏信托


达·芬奇创造了许多类似的怪诞作品,展览中有一件由七个侧面肖像组成的小素描稿。以现在的眼光看,这些崇高的文艺复兴大师们没有足够的同理心,有着嘲笑老人和穷人之嫌。但这些面孔,却又预示着蒙克的焦虑和弗朗西斯·培根的恐惧。

达·芬奇,《五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怪诞头像》,1467-1519年,钢笔和棕色墨水,大英博物馆藏


《丑陋的公爵夫人》也属于“怪诞”系列,她穿着荒谬过时的衣服,每一寸肌肤、每一处凹陷和下垂都描绘着她的可笑和怪异。在达·芬奇另一幅令人不安的画作中,一个侧后背对着观众的男人,他的嘴巴张开、脖子粗壮,漩涡形的乱发仿佛是一口井沉入了他的大脑。

他们在画什么?只是在画残酷的笑话吗?达·芬奇和他的学生梅尔齐都被认为长相完美。梅尔齐为老师画了一幅老人肖像证实了16世纪作家瓦萨里 (Vasari) 的说法,即达·芬奇拥有“身体之美”。瓦萨里还说,他曾与梅尔齐会面,“他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而且他们也擅长画完美的人。那么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达·芬奇会画下这些看起来令人绝望、甚至可怕的人?

达·芬奇,《对老年恋人的讽刺》,约1490年,英国皇家收藏信托


他们往往是孤独和孤立的人。达·芬奇建议艺术家们随身携带速写本,在城里看到“争吵、大笑或打架”时画下人们。也许达·芬奇注意到了广场上古怪的面孔,他在一条笔记中补充说:“怪异的面孔,自然会留在脑海中。”如果你盯着墙上的污渍和裂缝看得够久,你就会开始看到包括“各种奇怪的面孔”在内的东西。

在达·芬奇的笔记中,还可以知晓他经常出入医院作人体解剖,他提到了一个名叫乔瓦尼娜的人。据推测,乔瓦尼娜可能患有一种致人残疾和毁容的疾病,正在接受医疗护理。达·芬奇对她的评论暗示了其与人体解剖学的大胆研究密切相关。

再看《丑陋的公爵夫人》,你会发现这不仅仅是一幅随意的素描:达·芬奇从内到外设计了她奇怪的面部骨骼,他以人体解剖学的观念想象骨骼的变形。所以在梅尔齐的摹本中,她头部的凸起不是发型或头饰,看起来更像是骨骼的生长和病变。

对衰老身体的理解,是达·芬奇对解剖学的兴趣之一。他写道,老人的肉体像木头。他们的脸下沉,下巴突出——这些作品的最终主题是人类的腐朽。

昆腾·马苏斯,《一位老妇人》,约1514-1524 年,木板油画


再看丢勒创作于1500年的版画《倒骑山羊的女巫》,其中显示出的不可驯服,颠覆了当时女性的道德秩序——当然,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丢勒的签名也随之颠覆(反过来写),而且在当时的道德判断下,倒骑山羊的女巫是一种任性而危险的生物;《丑陋的公爵夫人》同样也是一种颠覆,她的凶悍和挑衅性,公然蔑视她那个时代的习俗。这幅画捕捉了文艺复兴时期世俗和讽刺艺术的兴起,这是马苏斯开创的两个领域。

丢勒,《倒骑山羊的女巫》,约1500年,版画,伦敦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 ( V&A)藏


与《丑陋的公爵夫人》大小、版式相同的还有一件作品《一个老人》(An Old Man,私人藏),他们在展览中重聚。马苏斯戏仿传统的婚姻画像——这个老妇人像少女一样向伴侣献殷勤,但画中老人举起的手,可能是拒绝公爵夫人手中的小花蕾之意。

昆腾·马苏斯,《一位老人》,约1513 年,木板油画,私人收藏


扬·戈塞特(Jan Gossaert),《一对老年夫妇》,约1520年,英国国家美术馆藏


《丑陋的公爵夫人》和《一个老人》的原始画框已经遗失,因此无法确定它们的展陈方式,很多围绕作品的研究暂未得到证实,这也为作品增添了额外的神秘色彩。幸运的是,画中的《一个老人》正在清醒变老,没有人对他投以轻蔑。

昆腾·马苏斯一组作品设想的陈列方式。


注:展览将持续至6月11日,本文编译自《Hyperallergic》“庆祝不可爱”(Michael Glover/文);《卫报》“蒙娜丽莎与‘怪物’:达·芬奇的另一面”(Jonathan Jones/文)和英国国家博物馆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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