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审视:俄罗斯文化传承对欧洲人意味着什么?

本文摘自《搅局者》, [法]埃马纽埃尔·卡雷尔 著,马振骋 译,文汇出版社,2017年4月

自我审视:俄罗斯文化传承对欧洲人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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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克兰 1943—1967(部分)

不论走到哪儿,他总是年纪最小,身体最瘦,唯有他戴一副眼镜,但是口袋里总有一把带槽口的小刀,刀身比手掌还长,相当于胸脯与心脏的距离,这说明它是可以杀死人的。此外他还会喝酒。这不是父亲教会他的,而是一个邻居,以前的战俘。实际上,那个战俘说,喝酒是不用学的,必须是生来就有一只钢做的肝。爱德华就是这样的人。然而,还是有些小窍门:喝酒前先喝下一小杯油润滑肠胃(这不论走到哪儿,他总是年纪最小,身体最瘦,唯有他戴一副眼镜,但是口袋里总有一把带槽口的小刀,刀身比手掌还长,相当于胸脯与心脏的距离,这说明它是可以杀死人的。此外他还会喝酒。这不是父亲教会他的,而是一个邻居,以前的战俘。实际上,那个战俘说,喝酒是不用学的,必须是生来就有一只钢做的肝。爱德华就是这样的人。然而,还是有些小窍门:喝酒前先喝下一小杯油润滑肠胃(这个窍门也有人教过我,我的母亲是从一位西伯利亚老神父那里学到的),不要同时吃东西(人家跟我说的恰巧相反,我为了慎重起见也写在这里)。爱德华既有这样的天赋,又有这样的技术,可以一小时内喝下一升伏特加,即每刻钟二百五十克的一大玻璃杯。这项社交功夫叫阿塞拜疆人服服帖帖,他们从巴库到这里市场来出售橘子,也使自己赢个赌注作为零花钱用。这也使他能够经受这些饮酒马拉松赛,俄罗斯人把这叫做“扎波依”。

“扎波依”是一件严重的事,不是像我们这里醉上一个晚上,第二天头痛舌燥就完了。“扎波依”烂醉是连续几天不醒,人从一个地方游荡到另一个地方,登上火车也不知道去哪里,把最秘密的隐私告诉萍水相逢的人,然后把说的与做的一切忘得精光:简直是一场夜游。以至有一个夜里,他们开始喝酒,喝了觉得不够,爱德华和他的好友柯斯蒂亚决定到一家食品商店去偷。柯斯蒂亚外号“猫”,十四岁时因持武器偷窃已经在少年管教所待过。他凭着这份老资格,向他的弟子爱德华传授当小偷的金科玉律:“行动要勇,决心要大,不要等待理想的条件都具备,因为理想的条件是不存在的。”他们迅速东张西望,看路上有没有人经过。把拳头裹在卷成一团的外衣内,“啪”的一声打破地下室的玻璃窗,进了房间。室内很暗,不能点灯。把尽可能多的瓶装伏特加塞进背包里,然后打开钱柜。只有二十卢布,真是少得可怜。经理办公室内有一只保险箱,那就用小刀子把它撬开吧。柯斯蒂亚居然试了,正当他忙着时,爱德华则寻找还有别的东西可偷的么。在门背后的挂钩上一件羊毛领子大衣:好的,这也可以卖钱。在一只抽斗里有一瓶喝过的亚美尼亚干邑酒,肯定是经理的私藏品,他不会把这类酒卖给他的普罗大众客人。以爱德华的个人社会学来说,商人都是坏蛋,但是必须承认他们懂得什么是好货。突然响起人声,有脚步走近来,吓得他肠子打结。他脱下短裤,撩起偷来的大衣下摆,蹲下身子,拉了一泡稀屎。虚惊一场。

稍后,这两个男孩从原路出去,走到一个凄凉的游乐场地停下。无产阶级城市设计者就是爱建造这样的地方。一条滑梯下是肮脏的湿沙坑,滑梯铁锈斑斑,做父母的都不让孩子去碰它,生怕得了破伤风。他们不管这些坐了下来,对着瓶颈把干邑酒喝光,略微感到难为情以后,爱德华最后自夸在经理办公室拉了屎。柯斯蒂亚说:“我跟你打赌,这个坏蛋会借口偷窃,把自己贪污的那笔钱也往这里面报。”过了一会儿他们到柯斯蒂亚家去,他母亲是守寡的军属,当他们把自己关进房间继续喝酒时,她开始斥责和叹苦经。“你闭嘴,老母狗,”她的儿子隔着门文雅地回答,“要不我的哥们爱德出来操你!”

这两个少年喝了个通宵以后,把剩下的酒带到斯拉瓦家。斯拉瓦自从父母因犯经济罪关进劳改营以后,跟祖父住在河边的一间窝棚里。那天下午斯拉瓦家里除了爱德华和柯斯蒂亚以外,还有一个年纪较大的家伙高尔库,嘴里镶金牙,胳膊刺青,说话不多。斯拉瓦说起他,骄傲地宣布,他三十年中有一半时间是在科雷马度过的。科雷马劳改营在西伯利亚东端,历来以条件极端艰苦著名,在那里熬过三次各为五年的牢狱生活,在少年的眼里就等于三次荣获苏联英雄称号:佩服。时间慢慢流逝,说些傻事,举起手懒洋洋赶走成群的蚊子,一到七月份它们就在充满沙泥的河面上飞来飞去。一边大口喝微温的伏特加,一边吃高尔库用他的西伯利亚匕首切开的小块肥肉。这四个人都醉了。但是他们已经度过醉后第一天的典型状态—那是走在逐渐上升或下降的斜坡上—而今陷入这种阴沉、顽固的迟钝,让烂醉的人好似游弋在海面上。夜色正在落下,他们决定到克拉斯诺扎沃茨克公园去,周六晚上萨尔托夫青年都集中在那里。

那里不会不碰上打架,事实上爱德华和他的哥们就是去惹是生非的。开始时在露天舞池内。高尔库请一个女孩跳舞。女孩是个红头发,大奶子,穿花长袍。她不答应,因为高尔库酒气实在太臭了,样子也像他的实际情况:一名劳改犯。爱德华为了在高尔库面前露一手,走近女孩,拔出刀子,指向她的一个大乳房,轻轻抵住。试图装出男人的声音说:“我数上三,要是到三还不跟我的朋友跳舞……”稍后时刻,在公园的一个黑暗角落里,红头发的小兄弟扑到他们身上。当警察赶到时,这场群殴也变成了四处逃窜。柯斯蒂亚和斯拉瓦成功脱身,警察逮住了高尔库和爱德华。把他们扔在地上,开始朝他们的腹部猛击,非常内行地弄折他们双手:弄折双手,其意义是他们不再可能使用武器。爱德华胡乱挥舞他的小刀,划破了一名警察的裤子和腿肚子。其他几个警察让他饱尝老拳,直至他昏死了过去。

他在牢房里恢复知觉,周围是全世界牢房都有的臭臊气—以后他也熟悉了其他牢房里的这种气味。提问他的是典狱长,说话极其有礼貌,但是并不对他隐瞒说,他要是个成年人,武装袭击一名警察,可以判处死刑,因为他不是成年人,至少在劳改营里关上五年。在铁窗后面过完青春期会使他意志溃散,老老实实做人,或者只是他冒险人生中一段插曲而已,这就不知道了。好在他逃过了这一劫。因为典狱长听到萨文科的名字,竖起眉毛,问他真的是NKVD 的萨文科中尉的儿子吗。由于萨文科中尉是他的一位老战友,他来处理这份案件,在记录中不提动刀子一事,这样爱德华没有判上五年,只在班房里待了十五天。照道理他在刑期内应该去干垃圾清理工作,但是他挫伤太重,行动不便,就让他跟高尔库关在同一间牢房内。爱德华少年的热情,赢得高尔库的信任,话也多了起来,整整两星期讲述科雷马河故事,听得爱德华津津有味。

作品简介

自我审视:俄罗斯文化传承对欧洲人意味着什么?

《搅局者》, [法]埃马纽埃尔·卡雷尔 著,马振骋 译,文汇出版社,2017年4月

这是当代俄罗斯最有争议的人物利莫诺夫的传记。他不愿意像他父亲,忠厚而有点窝囊。他向往自由而冒险的人生,要做硬汉。他是乌克兰的流氓、计划经济时代的地下偶像、流浪汉,然后是一个曼哈顿千万富翁的管家、被全巴黎追捧的作家、巴尔干战争中迷失的士兵;而现在,在荒诞、混乱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时代,渐入老境的他却成为一代迷惘青年的领袖。他自认为是英雄,你也可以叫他混蛋。他一生危机四伏而暧昧:他本人就是一部冒险小说。

利莫诺夫的传奇不只关系到他本人,不只关乎俄罗斯,也关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至今我们所有人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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