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大唐屹立于当时世界的艺术文化之巅,可用“辉煌灿烂”来形容。当我们将大唐衣食住行的漫漫长卷打开时,对当下生活会有何启示?
胡建君做客行知读书会。
新一期的行知读书会请到了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副教授胡建君,为读者们徐徐展开一幅大唐画卷,看看那时的艺术与生活。
“盛世大唐屹立于当时世界的艺术文化之巅,可用‘辉煌灿烂’来形容。在之前经历了三百多年的南北分裂以后,大唐将北方雄浑辽阔的生命激情,和南方优雅细腻的情怀合一。”在胡建君看来,唐朝的文化艺术是大国与小家兼顾,比如岑参的一首“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一方面要上战场报效祖国,另一方面希望传一封家属报平安。所以大唐是介于“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和“归去来兮”的魏晋风度之间的,介于事工和隐秘之间。
大唐的艺术,在建立规范的同时,又用天才纵意的才气来突破规范,恣意盎然。人物画亦是如此。从《洛神赋》到仕女图,丰肌硕体宛若大唐盛世,深入人心。
仕女画历史悠久,早在战汉帛画里面就可以看到仕女的身影。早期“仕”和“女”是分开的,分别指的是男子和女子,到秦汉以后“仕女”才合流,指的是“女而有士行者”,意为女子有男子的气魄和格局,指的是德才兼备的女性。
顾恺之笔下的《洛神赋》,洛神于青山绿水间姿态曼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而到了唐代,人物形象就变得丰肌硕体,进入开元盛世之后,歌舞升平,出现了一大批以描绘贵族妇女生活为主题的“绮罗人物画”。女性须眉丰颊,体态肥硕,妆容别具特色。比如唐代画家张萱《虢国夫人游春图》,着窄袖襦裙的女子们骑马亦不在话下,女性身材之美不再被宽大衣衫所遮掩,这种大胆的艳丽使唐代女子显得格外动人,画中还有五位女子均身穿圆领袍衫,头戴幞头,都是当时流行的男子装扮。
《捣练图》
张萱另一幅名作《捣练图》描绘了唐代城市妇女在捣练、络线、熨平、缝制劳动操作时的情景,在长卷式的画面上共刻画了十二个人物形象,按劳动工序分成捣练、织线、熨烫三组场面。画中人物动作凝神自然、细节刻画生动,使人看出扯绢时用力的微微后退后仰,表现出作者的观察入微。其线条工细遒劲,设色富丽,其"丰肥体"的人物造型,表现出唐代仕女画的典型风格。
唐代女性化妆工序,比现在更复杂。妆容包括,敷铅粉、抹胭在唐代,胭脂有了便携式的新品种。胡建君介绍:“唐代妆容也有一个变化的过程,在初唐的时候还不是非常浓烈的样子,还是崇尚健康秀丽的自信之美,虽然有高的发髻,但是比较简洁。到了中晚唐就一下子变得非常浓艳,眉饰也变得非常丰富,唇彩也多样。”
唐代对眉毛的崇拜达到顶峰,“古人比腮红、唇彩更加重视的是眉毛,古人有一个说法我觉得特别美,叫‘七情之虹’,所谓的‘淡扫蛾眉朝至尊’,觐见皇帝的时候,你可以不涂胭脂,但是眉毛要画一下。各种各样的眉型,像蛾眉、八字眉、剑眉、贵眉、涵烟眉、却月眉等等。”
唐代女性曲眉丰颊,体态丰盈。
“发髻、头饰,更是名目繁多,唐人这种发量有一些是自己的真发,有一些是装饰,这种风格也影响了日本的浮世绘。”胡建君说,唐代服饰方面,披帛、 绣罗、团花、抹胸、高腰、透视,元素众多,极具层次感,也十分包容、自信。
《簪花仕女图》 视觉中国资料图
再看《簪花仕女图》,画中女子雍容华贵,气定神闲。“古人形容女子的美,文字都特别美妙,比如‘美在意外,丰度隐然’,还有‘神生状外,生具形中’,它是神形兼备,由内而外的美,而不是光光一个外表取胜的。在杜甫的《丽人行》里,‘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非常好地描绘了贵族女性的样貌。如今看来,或许艺术性就是唐人的生活,时代中的女性,总以神采和气度取胜。”胡建君说。
除了女子妆容、服饰值得研究,《捣练图》 中还出现了熨斗、月牙凳等纹饰曼妙的器物。
唐朝对器物相当讲究,胡建君也和读者们分享了唐代各式各样精妙婀娜的生活器具。比如“碧筩杯”,古人没有冰箱,在夏天特别炎热时,他们会把荷叶当作大酒杯,将大荷叶连带同长的叶茎一同采下,放在砚匣里,在荷叶上倒入酒水。然后用簪子刺破荷叶的蒂心,形成一个与荷叶的长茎相通的孔洞。这一方法的巧妙地利用荷叶的茎内部天然为贯通的空腔这一特点,将茎向上拉起,就成了天然的吸管。荷叶内的酒液就会顺着茎内部的空腔进入吸酒者的口中,其妙处在于能令酒水染上荷叶的香气,给人一种胜冰赛雪的清凉感。
唐代银鎏金碧筩杯。
西安何家村出土了一件银质鎏金的“碧筩杯”,其形式如同荷叶,应该是贵族的用品。两年前上海博物馆展出的“黑石号”沉船上的瓷器高足吸杯,则是这种“时髦”饮酒方式的升级版,可以让大家更方便,且可以不分南北、不计季节常年进行。
唐朝贵族官僚对香料或香材的使用也可以称得上是奢侈无度。中国香文化萌发于先秦,初成于秦汉,成长于六朝,完备于隋唐,鼎盛于宋元,广行于明清。隋唐时期沉香大量从域外输入,沉香的薰燃流行。香料在唐人生活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在朝廷举行的各种仪式中,在庙宇寺观的各类活动中,在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离不开焚香和香料。
在唐朝社会中无论男女,都讲求名香薰衣,香汤沐浴,以至柳仲郢“衣不薰香”,竟被作为“以礼法自持”的证据。使用香料风气的兴盛可知。由香可知,唐朝文明之所以能取得空前绝后发展的原因,要归功于海陆路丝绸之路上的商贸往来以及与之伴生的文化交流。
中国最早的纸,来自于东汉的蔡伦。而唐人也将纸的用途扩大化。唐人尝试用各种材料来造纸,据李肇《国史补》记载:“纸则有越之剡藤苔笺,蜀之麻面、屑末、滑石、金花、长麻、鱼子、十色笺,扬之六合笺,韶之竹笺。”
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唐代《五牛图》,是现存最古的纸本中国画。
唐代纸的用途已从书写扩大到绘画、摹榻、拓印、裱褙与印刷等,甚至出现了最早的报纸“开元邸报”。民间则普遍流行互递名帖。唐代僧人甚至有不穿丝绸而穿纸衣的习惯。笺纸的制作和使用在文人墨客群体中大范围盛行,文人们缩小纸张的尺幅,用来书写诗词与书信,并把经过艺术加工美化的称为“笺纸”。自此,纸,在文人手中,承续了最大的风雅,不负唐时诗人们的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