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联的二战宣传中,不但长期淡化西方盟国的作用,而且在战争结束不久就悄悄抹掉了战时西方曾给苏联提供过大量援助这一史实。1948年,苏联国家计委主任沃兹涅先斯基发表了《苏联卫国战争期间的军事经济》一书,这样描述西方盟国对苏联的援助:“在对付德、日的战争中……盟国向苏联提供的工业品数量同苏联社会主义企业生产的工业品数量作一比较……只占国产品的4 %。”那么事实是怎样的呢?西方盟国对苏联有哪些援助并起到什么作用呢?
1941 年7月27日,罗斯福总统的密友哈里·霍普金斯启程去莫斯科,他带了两份私人口信给斯大林,一个是罗斯福的,表示美国人民对苏联人民表现出的极大勇气十分欣赏,并强调希望搞清楚苏联最紧急的要求和需要。另一个是丘吉尔的,他要求转告斯大林,英国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只有一个愿望,就是粉碎希特勒,“他可以依靠我们!”
苏联的需求清单包罗万象,大到轰炸机小到飞行员佩戴的手表,从作战武器、弹药到军工生产必不可少的钢锭、铝锭、橡胶块等不一而足。大体上,援苏物资可以分为四大类,以下仅列举美国援助的部分(英国和加拿大援助物资约占西方援苏总量的20%)。
第一大类是飞机和有关航空装备,包括各种飞机14018架,包括战斗机、轻型和中型轰炸机、运输机、水上飞机、观测机和教练机等辅助飞机。还有大批航空仪表器材、通信和导航设备,可以铺设野战机场跑道的金属板和塔台设备等。
在西方援助抵达前,苏联空军尽管有很多飞机,却因为本国无线电工业落后,根本无力给国产飞机足额配备通信设备。战争初期苏军战机一般仅安装收信机,只有少数领队飞机才能配上发报机,当时苏制T-34坦克尽管性能强大,却也存在同样短板。这导致苏军在战斗中很难及时联络,对空战战斗力影响犹大。西方援助大量无线电设备,显著提高了苏军空军的战斗力。
二战期间,美国大西洋沿岸港口,一辆被卸载的租借坦克
此外,美国援助了足以铺设1200个野战机场的蜂窝形金属板,当德军为苏联的泥泞抱怨不已时,这种不起眼的器材就发挥了巨大作用。当红军向前进攻时,及时跟在前线部队后方修筑野战机场以提供空中掩护是必不可少的。苏联的春秋两季到处都一片泥浆,有了蜂窝形金属板,就能快速铺设野战机场,让前线航空兵及时跟上地面部队进攻的步伐。德军没有这种不起眼却奇妙的东西,很难在泥浆中快速修建野战机场。
第二类是各种军用车辆和物资,其中轻型坦克1239辆,中型坦克4957辆,自行火炮约2000门,半履带车辆1104辆,装甲侦察车2054辆,维修车1534辆,坦克运输车629辆,吉普车47728辆,3/4吨卡车224564辆,1吨半卡车148664辆,2.5吨卡车182938辆,还有少量2.5吨两栖卡车、5吨卡车和重型特种卡车等。全部援苏车辆均按美国陆军条令的规定随车配足零备件,作战车辆还按武器配足弹药一并交货。据苏军坦克兵回忆,美国援助的坦克里都随车配备好冲锋枪和手枪、相关弹药,甚至还包括巧克力等救生口粮,苏军车组接收后可以直接开赴前线打仗。
物资援助部分比较杂,美国共交付炸药325784吨,其中无烟火药129667吨、TNT炸药729138吨。无线电器材有发射功率一千瓦和一千瓦以下的电台35779部,包括少量大功率无线电台,705部无线电测向台、528部无线电测高计、800部无线电罗盘、63个无线电信标以及大量零配件和测试仪器。
美国空军和苏联军官站在贝尔P-63“眼镜王蛇”战斗机前
无线电设备对改善苏军指挥控制能力有着显著贡献。1943年美援通信设备大批到位前,苏军自身装备的通信器材数量严重不足且性能不好,战争初期一线营连级部队甚至团一级有时都来不及配备无线通信设备,而且苏制通信器材性能低劣,战场上不止一次发生过集团军一级指挥部和后方失去联系的事例。在美国援助下,苏军配备的通信器材配备接近美国陆军同等相应水平,明显超过德日军队,极大提高了苏军的指挥控制效率。
美国还提供了价值1000万美元的公路和机场建筑机械,其中包括安装在拖拉机上的建筑机械、水泥搅拌机、沥青路面铺设机和铁路建筑机械,还有铁路运输车辆共13041台,其中包括蒸汽机车1900台、柴油电气机车66台、货车9920节、自动装卸车1000节、油车120节、重型运输车35级,还有索道桥数座、轻便输油管5条、轻便油库62座、浮桥13座。
第三大类是海军舰艇和航海物资,包括远洋油轮10艘、货轮90艘、破冰船3艘、拖船20艘、修理船2艘、橡皮筏2398只。作战舰艇包括大型猎潜艇46艘、小型猎潜艇57艘、鱼雷艇175艘、扫雷艇77艘、护卫舰28艘、小型登陆艇52艘、坦克登陆艇8艘、驳船6艘,以及从船用发动机、潜水救护压力舱、航海机械、电气器材到舰炮、弹药、海军雷达等武器和物资。战时美国还租借672艘舰艇和商船给苏联。
第四大类是食品,西方共援助了4915818 吨食品,其中420万吨是美国提供的,包括小麦面粉和种子115.24万吨、糖67.2万吨、肉类罐头78.22万吨、香肠、油脂、黄油和猪油73.9万吨、植物油51.27万吨、奶粉、蛋、粉奶酪和其他脱水食品36.2万吨,其他食品66.1万吨,食用碱0.9万吨。
美国援助的食品除部分了面粉、糖等食物原材料外,主要是大量高热量的肉、蛋、奶等脱水或罐装食品,这些预制高热量食品无需耗水、耗燃料加工并去掉不可食用部分,除必要的外包装外全都可食用,不但便于储存、运输,而且方便食用。战时西方援助的大多数物品,普通民众都难以接触到,只有食品才是不分军民都能碰到的,苏联民众戏称美国罐头为“第二战线”,鸡蛋粉为“罗斯福蛋粉”。
不到500万吨的食品援助总量,看似还不到苏联一年粮食征购量的一半(以1942年为例,当年征购粮食1200万吨),但是按照可食用净重和热量计算的话,西方援助食品对战争的意义就不能简单以重量计算了。从1942年起,苏联相当部分人口就饱受饥饿威胁,1943年的春荒更一度威胁到战事的进行,如果没有西方援助的食品,更多的苏联军民会因为饥饿丧生。
除了上述四大类外,西方还提供了大量工业原材料,其中有各种钢材、钢板、钢丝等2589766吨、铝261109吨、石油产品2622357吨、各种化工产品631017吨。美国提供的石油产品有着特殊意义,主要是高辛烷值航空汽油,可以显著提高飞机发动机性能,这种高级石油产品苏联当时还难以生产。战时高辛烷值航空用油的很大部分依靠美国提供。
美国援助苏联的物资总价值约为102亿美元(当年的币值),加上各种劳务费如美国船只的运费、为苏联修理船舰的费用以及为苏联培训飞行员和海员等约7亿美元,美国对苏租借援助总值约109亿美元。美国红十字会和其他民间非官方组织还援助了上亿美元的现金和实物。美国对苏援助约占二战中美国对外援助的22%,居第二位,少于给英国和英联邦的316亿美元,但远多于给法国的32.3亿美元、给中国的16亿美元。
总的来说,西方的援助对苏联具有积极意义,尽管某些援助,如坦克,除了战争初期一些比较迫切的时刻外,苏联总体上并不需要。某些援助,如飞机,因为早期苏联国产飞机性能低劣,西方援助飞机比较重要,而美国援助的一些技术装备,如通信设备和雷达,则发挥了关键作用。在后勤装备上,西方援助也必不可少。赫鲁晓夫后来评论道:“如果没有美国的运输工具,我们如何从斯大林格勒向柏林进军?”战争结束时,苏军拥有66.5万辆汽车,其中42.7万辆是西方生产的,大部分是美制军用卡车。
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苏联时代档案的开放和历史研究禁区的突破,俄罗斯重新出版了《卫国战争期间的国民经济统计手册》等书,大幅修订了卫国战争史研究领域曾长期引用的40年代末公布的经济数据内容。这本书揭示了美国援助的工业原材料对苏联战时生产的重要意义,美国提供了1941——1944年间苏联工业所需铜的75%、大部分特种机床、几乎全部的火车头、车皮、铁轨等铁路设施。
美国包揽了苏联战时需要的铁路设施和大部分汽车,使苏联可以集中资源生产坦克等主战兵器,美国援助的铝锭也有效提高了苏联飞机的产量。此外,太平洋航线运抵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大量物资中,为了规避“日苏中立”,大多是现成零部件,只需简单组装就是成品设备,很多这类成品散件最终都算进苏联战时工业生产成品中,难以准确按照“西方援助”抑或“苏联自产”估计其价值。
战后西方和苏联就战时援苏问题多年争论不休,杜鲁门曾说:“毫无疑问,《租借法案》所花费的钱拯救了许多美国人的生命。通过《租借法案》而装备起来的每一个俄国、英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士兵,当他们投入战斗时,都会大大减少美国青年所面临的危险。我们无法收回这笔钱,但我们所拯救的许多人今天还在这儿,在美国活着。”
从战争的结局看,争论谁对胜利贡献更大并无太大意义,比这类争论更有意义的是,在那场全球性战争中,代表进步与正义的反法西斯盟国最终战胜了代表黑暗的轴心国,现在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正是那场战争中各国所做贡献对人类历史留下最深的印迹。(文/阎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