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海棠是广东青年作家创作成绩突出的女作家。本名韦灵,1979年生,安徽临泉人,已经在广东这边土地工作生活了25年,一边打工一边坚持写作,书写那些和她一样在南方漂泊的女性故事。
她的小说发表于《收获》《人民文学》《十月》《上海文学》《山花》《江南》《西湖》等杂志,曾获广东省青年文学奖,第十届“作品”奖,深圳市青年文学奖,作品入选美国Grove/Atlantic出版社《中国当代短篇小说选》(英译)。广东省文学院第四、第五届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第十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
在花城出版社新出版的小说集《遇见穆先生》里,再现了珠三角都市圈里的那些外来女的人生故事。旧海棠是人生中经历了较大变故的一位作家,但她在小说中却没有苦大仇深、控诉式、揭露式处理小说故事,更多的是转化为慈悲、宽厚,去接受命运和不完美。
因为有从底层乡村到工厂到大城市的身份转换,她的写作有生活有经验,作品呈现生活本质的圆润成熟与豁达,温和的时光与人性在其中流转,记录人心和中国社会往何处的依附。
作家旧海棠
以下内容为旧海棠口述,上篇。
为儿子家庭幸福自杀的母亲
我是安徽人,今年差不多40岁,说到作品,我觉得先要回到我的生活和经历,因为我是入社会很早的人,今年38岁,入社会已经二十多年。所以,不管是在小说里的温情部分,还是对男女之间的情感,以及对社会关系的方面,我都没有做得特别撕破脸,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不管在怎样的冲突时候,经过青春的撕心裂肺之后,我步入中年觉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我2013年才写小说,这是我写作一个非常好的条件,我不会被一些非常激烈的话题,产生非常对立的态度,关于怎么样做小说的人物跟一种情景的关系,是需要作者对这些条件理解的。
我的小说《万家灯火》,里面讲了一个婆婆预料自己老之将死,而这个死亡是为了她儿子能够回来跟儿媳重修旧好做一个准备,婆婆的儿子出了一次车祸,车祸以后有点像植物人,她的儿媳就立刻把这个儿子赶出门外,意思就是你康复完我才能跟你过家庭生活,否则你就自生自灭。
就是这样的儿媳妇,等到儿子恢复以后,婆婆还是给这个媳妇带孩子,修复儿子跟儿媳的感情,修复公公和儿媳的感情,在这个儿子远走异国不愿意再回来的时候,因为这个儿子当时是可以选择在国外还是回来,是一个抉择关头的时候,她用自己安静的死亡让儿子回来,死之前她安宁地做了很多的准备,比如细麻布面料的丧衣,因为儿子当时可以选择回来,她说很体面地死亡,以很安静的死让这个家庭重修旧好。
这个作品和我当时接触佛教有很多关系。寺院有很多的常住义工阿姨,我接触到这方面的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二儿子去世了,大儿子和儿媳关系不和,就觉得你妈妈这样我受不了,要么你跟你老妈过,要么跟我过。老人肯定觉得不能破坏儿子的家庭,当时她的老伴还没有完全退休。她是提前5年退了,可能再去外面找工作,就去寺院当义工了,之后她就在那里待了3年,过年也没有回去。我跟这位老太接触的时候,知道她的故事后,就想知道她怎么看待当下的浮躁,以及她这个年龄如何看待死亡。在这个小说里,“老王”最后选择以死亡来平静地处理这些关系,是从这位阿姨身上学到的。
除此之外,我还了解到像这位阿姨上一代对待生命的态度。比方 ,她们总说,那时候东西坏了以后补了又补,不像现代的年轻人,坏了就仍,不要了。她们那一代人不但珍惜物品本身,还珍惜她跟物品本身发生的关系,这个物品所传递下来的情感。
我年轻的时候会恨一些东西,当我有一些经验可以打量的时候,老一辈对当下的做法,值得我借鉴,从痛或者经历也好,只要转化为对生命的认知这块就是好。
作为一个小说写作者的时候,我相信他是带着文学的一些思考、或者是说小说的一些结构或者逻辑来重新把故事给处理的。写作者和我们那个普通人说共同经历的事后,我们是如果把它给安放或者是处理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些故事,酸甜苦辣都有,特别是女孩子有很多心情,很多的人可能需要朋友去倾诉,但作为小说的写作,在写作的同时再把故事转化为文学经验的时候,也是一个倾诉的对象。
被男朋友烧死的女孩
我这本集子里面一共收入了7个小说,其中有一个是中篇,其他的是短篇,我这期的故事好像没有几个是欢乐的,都有点小悲伤。
《刘琳》也是真实故事。我1998年到珠海,在一家四星级酒店里做酒吧服务员。当时也学过调酒,啥都干,我们那个部门刚创办的时候是七个员工,有个女孩叫刘玲,湖南人。
小说里面也是把她的身份放置在湖南这个地方,故事有点玄妙,她是高考没考上,然后跟男朋友也闹掰了,但是男朋友不愿分手,她等于说是逃出来的,肯定是在父母的支持下过来的,投奔老乡去了那个酒店做服务员,但是父母都是比较有文化的人,不希望她就这么放弃了,想让她再回来考成人高考。
她悄悄地回到了故乡,一年多过去了,男朋友发现她的踪迹,对分手不满,去找她报复,对她有一些伤害,纵火,把她们的家全烧了。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男孩子因为报复女朋友,把她们家烧了,然后剩下这个女孩子和她烧得非常惨重的父亲,这个小说是两个故事相结合的。
我为什么会写这个故事呢?2014年,我姐姐突然间去世了,那年她30岁,本来我们关系非常好的,她也在深圳呆了很多年,突然间去世了,后来我在写这篇小说创作谈的时候,我说一个人突然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是一件残暴的事情,她突然消失了,你再也找不到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在质疑她来过这个世界没有,她当然是来过的。比方我们一起逛街,买了同款鞋子、款裙子,去哪个公园去玩了,去哪个大树下去偷了人家的芒果,你再去曾经经过地这些地方的时候,确实地感觉到她确实来过,你甚至还能闻到当时你们在那里的一种气息感,可是你就摸不到她了。这当然是我非常难过的一件事情,所以当时我就是这个心境下去写了这篇小说。
(本文为上篇,关注探照灯企鹅号,阅读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