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达·芬奇、米开朗基罗画作的背面?会有些什么?又透露了什么?
一件艺术作品从哪里开始,又在哪里结束?虽然画布有明显的正背面,但用纸张就不这么简单了。一般在公开展出中不示人的草图背面,那些看似心不在焉的涂鸦往往记录和揭示了艺术家最真实想法。如果将研究着眼于博物馆收藏的纸质作品的背面,是否会提供一个特别的视角?
达·芬奇,《圣母、圣婴与猫》(正面)约1478-1481,大英博物馆 ?图片:大英博物馆受托人
纸张的双面性为艺术家思想的发展提供了空间。翻页可以让我们站在艺术家的立场上,见证创造的过程。在达·芬奇绘制《圣母、圣婴与猫》的正面,玛丽亚的腿是一个模糊的漩涡状结构。到了背面,艺术家让腿部的摆放更为妥帖。但在简化腿部的同时,又将另一个区域复杂化——达·芬奇在圣母的头部尝试了三种不同的方案,最后以加深强调的方式选择了最右边的轮廓。这个改动让圣母和圣婴的头部以对角线排列,同时也改变了母子之间的关系。达·芬奇建议艺术家应该在手边放一面镜子来观察自己的作品,因为镜中不熟悉的图像,更容易评估画面的错误。这张草图的正反面,或可被视作镜像观看的另一种方式。
达·芬奇,《圣母、圣婴与猫》(背面)约1478-1481,大英博物馆 ?图片:大英博物馆受托人
一幅米开朗基罗的草图背面,则展示了他脑海中一个转瞬即逝的想法。这件草图的正面是一件完成度很高的提图斯(Tityus,希腊神话中的巨人)画像。提图斯因企图强奸暗夜女神勒托被射杀,打入冥界后,有两只巨鹰不停地啄食他的内脏。古典主义者简·哈里森(Jane Harrison)指出,“对于正统的奥林匹亚崇拜者来说,提图斯是‘最邪恶的罪犯’。”
米开朗基罗,《提图斯的惩罚》(正面),1532
但米开朗基罗在提图斯的背面却画了复活的基督,他的脚踩墓穴盖子、手指向天空。其轮廓与正面提图斯的轮廓相对应。通常认为米开朗基罗先画了提图斯,然后通过轮廓在背面勾勒了基督。但基督的动态是自然的,而提图斯却高度做作,所以也有可能是艺术家先创作了背面的基督,再将纸张旋转九十度画了提图斯。但无论如何,能看出米开朗基罗想象力的灵活性,他在不可能之处看到契机,展示了双面草图中所蕴藏的无限潜力。
米开朗基罗,《提图斯的惩罚》(背面),1530年代初
高度个人化,时而辛辣、时而古怪,草图的背面提供了艺术家日常生活的罕见一瞥,其中包含食谱、购物清单、诗歌片段等各种内容。在《圣·斯蒂芬的殉道》的研究的背面,西班牙艺术家胡安·德·胡安斯(Juan de Juanes)记录了看似随机的各种细节,包括描绘圣·杰罗姆的正确比例、关于爱情的拉丁格言、一种调味料的配方,以及一个如何测量河两岸距离的图解说明。
卢卡斯·范·莱登,《一个年轻女子和后方的男子头部》,1519年,大英博物馆,伦敦。 照片:?大英博物馆受托人
有时草图背面会涉及画室中漫长而多样的生活。卢卡斯·范·莱登(Lucas van Leyden)的一幅脆弱的粉笔肖像展示16世纪后期的手绘草图背后画了爬行昆虫和半人半鱼的海神。这些自发的倾诉似乎与当下人们对待这些草图的崇敬背道而驰,但无论是作为艺术品本身的价值,还是作为艺术样本传承和借鉴,草图往往更生动活泼。
卢卡斯·范·莱登,《半人半鱼的海神、年轻女子和男孩头奖章》(背面),16世纪后期,大英博物馆
1616年左右,安德里亚·康莫迪(Andrea Commodi,1560-1638)准备为罗马奎里纳莱宫小教堂创作《反叛天使的堕落》壁画时,伸手去拿最近的一张纸片,这恰好是一封信的外页。 在这幅“信封草图”中,天使们在信封上的地址和蜡封周围旋转,可能画家将信封上已有内容视作壁画上的建筑元素。在目前已知的另外17项康莫迪关于《反叛天使的堕落》的草图研究中,有3项位于信封上。四个多世纪后,当罗杰·希尔顿(Roger Hilton)在生命的最后两年因病卧床不起时,他给他的妻子、画家罗斯·希尔顿(Rose Hilton)的“夜信”在写作、绘画、情书之间徘徊,纸张的两面是艺术与酒精的交织,以及类似想象主义诗歌的购物清单。
安德里亚·康莫迪的草图,1616-1620年
在建筑师兼设计师伊尼戈·琼斯(Inigo Jones)的一项研究背面,艺术家的签名边有一幅带有书写性的男性裸体。画中肌肉发达的膝盖轮廓线条与签名中Inigo的首字母“I”相呼应。这件草图如此构图是否有意为之,有所暗示?如今不得而知。无论是想象的飞扬,还是只是测试新的笔尖,在一个重视草图与完成作品的关联性的艺术史书写中,像这样的素草图很少受到关注。
伊尼戈·琼斯,《腿部研究》,约1573-1652年,大英博物馆
然而,这样的草图证明了思维的力量,草图是一个充满乐趣空间,无论其是无意义韵脚,还是深思熟虑的勾勒,都可能是创造性实践的重要温床。草图背面可以包含一些启示,比如在苏格兰国立美术馆所藏《农妇的头》(1885)的背面发现了梵高的自画像;但即便是平凡的、窥视艺术家日常生活的细枝末节,也同样具有启发性。
注:本文编译自阿波罗杂志网站,作者伊莎贝尔·塞利格曼系大英博物馆现当代艺术策展人,本文原标题为《草图没有“错误”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