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史建全:不离开市井,守着现实主义写作的根

在影视界,曾为《刺客》《三枪拍案惊奇》等电影编剧的史建全被同行称为“史爷”,同是编剧的邹静之评价他“在京城能称得上爷的必是某一门类的翘楚,史爷的戏一部是一部。”

7月16日下午,史建全新书《编剧手艺》在中关村言几又书店举办了主题为“编剧是聪明人下笨功夫的活儿”的新书发布会。中央戏剧学院副院长郝戎、编剧邹静之、宋方金,演员杨立新、刘桦、“达康书记”夫人岳秀清、导演李杨等均出席了发布会。

编剧史建全:不离开市井,守着现实主义写作的根

左起:宋方金、史建全、邹静之

史建全:但凡你有别的谋生技能,就别来做编剧

在《编剧手艺》一书开篇,史建全讲道:“但凡你有别的谋生技能,就别来做编剧。要我说,编剧干的是平地抠饼的活,硬邦邦的柏油马路上愣刨出一个热腾腾香喷喷的香河肉饼来,你说难不难?我一直妒忌做导演的,剧本本来就是一枝花儿了,你把这枝花描画好,就锦上添花了。你描得再不好,它起码还是一枝花吧。可是要把剧本这枝花画好了,对一个编剧来说,需要的各种素质太多太多了。”“我这本书是向大家介绍我做编剧工作的经验,分为‘生活是创作的源泉’‘要阅读经典’‘要学会写梗概’‘可以写剧本了’‘从小说到剧本’几个部分。”史建全说。

电影《归来》《一代宗师》的编剧邹静之与史建全是同行,他们相识在刘恒《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的策划会上,“一见面便成朋友。”邹静之回忆道。“有些人写戏是一堆字,除了形容词什么也看不见,我谓之‘字塚’。而史爷写戏,字字精准,不把结尾都想透了都不动笔。每次去看史爷,他家里总有客人,各种年龄,各色人士,这哥那弟,一聊都够写部戏的。我们原来总是说‘深入生活’,其实,你要不在那个环境里活着,谈不上深入,门都摸不着。凡是抱着写作的目的去看生活的,一定浮皮潦草。史爷不离开市井,他一直守着他现实主义写作的根。他的那些人物,那些生活情状的展示,极为独特而诱人,真不是写作技术可达到的,这也是他说的‘编剧教不会’的原意吧。”

导演、编剧李杨说:“对我来说,编剧最重要的是‘好故事’,故事的核心是人。好的编剧脑袋里储存了各种各样的人物,他写什么剧情都能从脑袋里蹦出活灵活现的人。这个人怎么说话,做事什么做派,你必须得在脑子里有感觉才能写出来,这是编剧最根本的功夫。”

杨立新和史建全都是老北京南城的人,“我能够感觉到史爷身上有老北京‘板爷儿’那种板儿劲。”杨立新说。“史爷抵死不愿意离开南城,因为南城是有南城味儿的。像现在珠市口就已经没有原来那种味儿了,前门大街已经不是原来的前门大街了。史爷编的故事里面带‘味儿’,故事好写,但是这种‘味儿’一般人写不出。”

编剧们怎么看IP热

在发布会的下半场,编剧们聊起了时下影视圈最火的话题——IP。

“IP就是Intellectual Property,翻译过来叫知识产权,在影视圈中大概指原著版权,公司拿到授权就可以拍影视作品。一般来说与观众有某种情感联系,有高预期市场价值的东西,往往被称为‘大IP’。”编剧余飞介绍道。

“其实它本身是中性的,没有任何问题。但它的骂名来自于,资本往往包装一些根本没有价值的东西,让观众买单,占用了大量优质的演员、制作团队和播出平台。它混淆了高价值的作品和垃圾,混淆了好和坏。同样带来的是评价体系的混乱,因为资本可能会买通评价体系。实际上IP热就是用资本包装的、高速运转的、忽悠不明真相群众接盘的一个倒霉事儿。其实到现在,它已经快活不下去了,人们已经不会被骗。我们真正踏实做东西的团队,在这种风潮中要坚定自己脚下的路,不要被肤浅的风气影响,等到风气过去之后,我现在的编剧公司,比IP热以前的收入还要好。”余飞说。

邹静之则认为“书写方式和传播方式的改变会引起文风的改变”:“最早期的书写方式是甲骨文和金文,所有这些写的都是典籍,都是重要的事情,比如战争、大事的占卜,很少有废话。你无法想象一部《金瓶梅》是刻在石头上的。一直到蔡伦造纸、活字印刷数的发明,诗词歌赋、散文小说就开始流行,大为传播。”

“我有鲁迅的手稿,读手稿感觉非常好,他书写的速度、心情都能读出来,但是读铅字就没有感觉。鲁迅就可以写‘我家房后有一棵枣树,还有一棵,也是枣树’这样的句子,现在你在网络上如果写这样的文字,人们都不会看。这个东西非常奇怪,你用不同的笔,比如毛笔和圆珠笔写下相同的句子,感觉就不一样。我这一代人是用钢笔、圆珠笔写,文风就和毛笔时代的人不一样。有一次我见着郑渊洁,他是网络大V,粉丝超级多,他跟我说:‘我再怎么样,也干不过女演员,她们随便拍几张照,刷一下粉丝蹭蹭涨。我只能写我是同性恋才能达到这种效果。’所以在网络时代,文风的目标是‘搏出位’,必须尖利、直接,你再写‘我家房后有一棵枣树,还有一棵,也是枣树’就没人看。IP热就是这样的。”邹静之说。

“我一直用圆珠笔写剧本,不用电脑。比如我写一句,‘今晚的月色好美’,你这样写的时候,笔触和字形就有那种感觉,一边写,这种心情就更充盈了。如果拿电脑写,每个字都是一样的,味道就像过了电的肉。我年轻的时候在北大荒,打雷的时候畜牲常会被劈死,那个肉就是过了电的肉,非常难吃,肉味儿像柴一样。原来的编剧都是创作者主导的,编剧心中有块垒,通过写作呼啸而出;而现在的剧越来越奇怪了,要写观众喜欢的,投资人喜欢的,要写能卖钱的。不过没关系,活到最后的都是以质取胜,而不是以量取胜的。”邹静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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