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疫情推迟一年后,第59届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将于4月23日至11月27日举行。
《澎湃新闻·艺术评论》获悉,本届威尼斯双年展主策展人由塞西莉亚·阿莱马尼(Cecilia Alemani)担任。这是威尼斯双年展历史上第五位女性策展人,她将带领观众踏上一段女性艺术家处于核心位置的超现实之旅,同时当代艺术与近代作品并陈,提示参观者看到过去的艺术流派对当下艺术的影响。
塞西莉亚·阿莱马尼
塞西莉亚·阿莱马尼第一次参观威尼斯双年展是1999年,那一年她22岁,那一年也是威尼斯双年展里程碑式的一年。来自瑞士的总策展人哈罗德·塞曼(Harald Szeemann)将展览动线向外延伸,增加了军械库等场地,同时以“全面开放”(dAPERTutto)的策展主题将各国家馆、博物馆的展览和卫星展等纳入大型展览的概念之中,这是对此前47届威尼斯双年展的一次迭代。“当时我还很年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进入艺术界——看到的展品之多、规模之大,如此全球化的大展,震惊之余,也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阿莱马尼说。
23年后,现年45岁的阿莱马尼成为了当代艺术界的中心。她是住在纽约的意大利人,她的丈夫马西米利亚诺·吉奥尼(Massimiliano Gioni)也是一位极具影响力的策展人。他是纽约新博物馆(New Museum)的艺术总监,并在2013年39岁时成为威尼斯双年展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策展人。她是纽约高线(High Line)艺术项目的负责人,高线原本是1930年修建的一条连接肉类加工区和三十四街的哈德逊港口的铁路货运专用线,现已被改造成空中花园走廊和雕塑公园。她还组织了弗里兹项目(Frieze Projects,2012年至2017年弗里兹纽约艺术展的非商业项目),以及2018年“巴塞尔艺术展”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都会项目。
纽约高线艺术项目
阿莱马尼是威尼斯双年展历史上第五位女性策展人。她以委托能够让公众惊叹的新兴艺术家和广受好评的艺术家而闻名【自2011年她在高线艺术项目工作以来,已与350多名艺术家合作,包括芭芭拉·克鲁格(Barbara Kruger)、埃尔·安纳苏(El Anatsui)和卡罗尔·博夫(Carol Bove)】。2017年,作为威尼斯双年展意大利馆策展人,她撼动了通常比较保守的意大利馆,在原本洞穴般巨大的工业空间中布置了戏剧性的装置。其中一件作品由罗伯特·库吉(Roberto Cuoghi)设计了一系列类似《X档案》中的塑料隧道,并将其用作“雕塑车间”。
第57届威尼斯双年展意大利馆“魔幻的世界”(Il Mondo magico)
同年,她委托非裔美国艺术家西蒙娜·利(Simone Leigh)在哈德逊广场附近的高线公园北端建造了巨大的青铜《砖房》。 这是一个16英尺高的黑人女性半身像,她的裙子类似于西非的泥屋。今年西蒙娜·利是首位代表美国参加威尼斯双年展的黑人女性艺术家。
西蒙娜·利 纽约高线公园基座项目作品《砖房》 2019年
第59届威尼斯双年展本应在去年开幕,因为疫情原因推迟到今年4月23日至11月27日举行,目前疫情所引发的后续问题依旧困扰着主办方,此外如何保障乌克兰艺术家参展成为新的议题。
2019年,阿莱马尼接到即将离任的威尼斯双年展主席保罗·巴拉塔 (Paolo Baratta)的电话,告知将委任她为下一届双年展策展人时,“我有几分钟我欣喜若狂,然后忽然感觉自己几乎没有时间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我便起床开始工作。”
没有足够的时间是威尼斯双年展主策展人面临的众多挑战之一。展览主题的制定也极度考验策展人功力,阿莱马尼选择了“梦想之乳”(The Milk of Dreams),这是一本1940年代的惊悚儿童读物,作者是超现实主义作家利奥诺拉·卡灵顿(Leonora Carrington)。利奥诺拉·卡灵顿于2011年去世,如今她重新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梦想之乳》中写了许多古怪的人物,其中有长着翅膀耳朵的孩子、拥有两个脑袋以苍蝇为食的男人,还有一个名为詹萨玛乔里亚(Janzamajoria)的机器怪物。“这是一个混合生物的世界,人类可以转变为动物或机器;在这个世界中,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其他人。”阿莱马尼说。 “梦想之乳”的主题暗示了一个以身份、生态、技术、身体和非理性为中心的展览。
《梦想之乳》中的绘画
事实证明,阿莱马尼比预期有更多的时间完善想法、调整计划。在她开始工作两个月后,新冠疫情袭来,二战以来,威尼斯双年展首次被推迟了。 “这是一个着实捉摸不定的开始。”阿莱曼尼说,“我想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与艺术家交谈,了解他们在做什么。” 在过去的很多展览中,通常策展人只需制定计划并执行它,并没有时间做其他事情。”虽然在过去两年间,旅行受到限制,但阿莱马尼通过网络与数百名艺术家交流,并了解他们作品的进展。
正如她所说,作品出现了一些共同的主题,“如此多的艺术家正在挑战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以来白人中心的观念、与技术的矛盾关系,以及对注定要被破坏的生态系统的依赖。”
“这开辟了此届威尼斯双年展以女性和跨性别艺术家为主角的想法。她们试图描绘一个不同的世界,一种更共生、更协同、更具情谊的生活方式。”在展出的213位艺术家(和团体)中,约九成将是女性,这创造了双年展历史上的纪录,展览展出的当代艺术家来自58个国家和地区,还包括土著艺术家。
阿莱曼尼煞费苦心地指出,她并没有站在改写艺术史、承认女性和边缘群体的最前沿。“艺术与女权主义革命”(MoMA,2007)“激进女性:拉丁美洲艺术,1960-1985”(哈默博物馆&布鲁克林博物馆,2017/2018)和“神奇女性”(法兰克福锡恩美术馆&路易斯安那现代艺术博物馆,2020)已经连续开始了对此的关注。“但你必须记住,这个展览发生在意大利,那里的观念仍然相当中世纪。”
她还说,双年展不会“有重大的政治色彩”:“政治问题显然是存在的,但展览更多关注反省、身份认同和梦想。”这也是一个非常“实体”的展览,有大量的绘画、雕塑和装置作品,基于屏幕的影像作品不多,没有虚拟或增强现实的作品。以哥伦比亚艺术家德尔西·莫雷洛斯(Delcy Morelos)为例:她以泥土、烟草、可可粉、香料和煤炭制作了一座迷宫,观众可以在其中穿行。它们反映了亚马逊和安第斯的文化和生态,也是沃尔特·德·玛利亚(Walter De Maria)1977年的《纽约地球房间》(New York Earth Room)更感性的版本。
德尔西·莫雷洛斯(Delcy Morelos)的装置作品《地心》,2018
出乎意料的是,这场当代艺术双年展会呈现大约90位已故艺术家的作品,其中许多是20世纪初的作品。阿莱曼尼说,加入历史作品也是自己的策展方式之一。2010年,在MoMA PS1举办的五年一次的“大纽约”艺术展上,她展示了四名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有着密切联系的艺术家:杰克·惠滕(Jack Whitten)、西尔维亚·斯莱(Sylvia Sleigh)、朱迪思·伯恩斯坦(Judith Bernstein)和莱斯利·桑顿(Leslie Thornton)。
也正是因为疫情,让历史作品进入当代艺术双年展成为了可能,阿莱曼尼有足够时间进行学术研究和向博物馆借展作品。 “我把借展体量翻了一倍。”阿莱曼尼说。她认为当代艺术家与超现实主义、达达主义、未来主义和包豪斯有着密切的联系。这些作品聚焦女性艺术家【如阿嘉(Eileen Agar1899-1991)、乔治亚娜·霍顿(Georgiana Houghton,1814-1884)、莱昂诺尔·菲尼(Leonor Fini,1907-1996)、芭雅(Baya Mahieddine ,1931-1998) 等】,以五个“展中展”的形式展示。像卡灵顿一样,其中几位艺术家曾处于艺术运动的中心(卡灵顿曾与达达艺术家马克斯·恩斯特交往多年),但都被历史遗忘了。
芭雅,《拿篮子的女人和红公鸡》,1946
“我告诉当代艺术家们,会同时展出历史作品,但我没有向他们提供作品清单,也没有要求他们回复。”阿莱曼尼说,“我没有说莱昂诺尔·菲尼的作品和你的有点像。 也不会去定义克莉丝蒂娜(Christina Quarles)是否受到了艾瑟尔·科尔昆(Ithell Colquhoun)的影响。但我希望参观者能像我一样看到,时隔80年,艺术家处理类似主题方法的异同。
当代与历史相结合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就像达伟奇美术馆在2011年的展览“托姆布雷和普桑:田园画家”表述的那样);将1400多件艺术品(其中许多是新委托的创作的)有序陈列在一起、使之成为多元文化的艺术家群体荣华熔于一炉的展览同样困难。同样富有挑战的还有威尼斯双年展的兼具历史和工业感的展览空间;与此同时,1800万欧元的预算虽然看似庞大,但还不到卡塞尔文献展的一半。
通过主策展人的讲述判断本届威尼斯双年展的优劣为时尚早。2015年威尼斯双年展主策展人奥奎·恩维佐(Okwui Enwezor)的讲述看似冗长乏味,却呈现了震撼的展览;相比之下,2017年的主策展人克里斯汀·马塞尔(Christine Macel)声称为当代艺术带来神奇的、发人深思的变化,但展览充其量也只是嬉皮士的善意。
但时代可能对阿莱曼尼有利。近两年多来没有大型、激动人心的国际大展:艺评家、策展人、艺术爱好者都渴望看到新的创意。尽管拍卖行在网上销售艺术品做得风生水起,但画廊却苦于没有实体大型展览来展示他们的艺术家。威尼斯双年展不仅是全球最受瞩目的艺术展之一,还是一次在世艺术家最大的营销活动。
阿莱曼尼展示了她发现新兴艺术家的眼光,以及对当代主题脉搏的把握。 她已经证明了自己可以委托制作让公众和评论家都满意的引人注目的作品,并展示过处理庞大工业空间的能力。虽然,她最近主导的大型、多艺术家的主题展览相对较少。但艺术界对她,以及即将开幕的威尼斯双年展充满了期待。
注:本文编译自《阿波罗杂志》2022年4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