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不见:如果去世的父亲能与女儿说话……

本文摘自《看不见的爱》,(英)S.D.罗伯森 著,杨泱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7年5月

爱看不见:如果去世的父亲能与女儿说话……

图源于网络

2016年9月29日周四,下午2:36

死亡可不在那天中午早些时候我罗列的待办事项中。毫无疑问,那辆四驱车的车主也没有蓄意去谋杀一个骑脚踏车的人。但事实恰好如此。

她笨重的黑色汽车转向我的车道。车子迎面撞来,我躲闪不及。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音,我在空中短暂飞起,瞬间疼痛难忍,随后晕厥过去。

等我回过神来,我竟站在路面上,看两个医护人员奋力复苏我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的躯体。我拼命祈祷他们俩能够成功。我甚至走到前去,希望自己能在恰当的时机跳回我的肉体,但这一切都是徒劳。几分钟后他们俩宣告我已死亡。

但我告诉自己,我明明还在这儿啊。现在的我算什么?我想到了艾拉。我死了,她会怎样?她将孤独一人,被双亲抛弃,而我恰恰曾发誓,她失去母亲后,是绝不会失去我的。

“等等!别放弃!”我冲着那两个医护人员大喊,“别停下!我还在这儿呢。你们俩得继续尝试。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别他妈的放弃我!我还没死呢。”

我声嘶力竭地喊叫,央求他们再次营救我,但他们听不见我说话,也看不见我。极具讽刺意味的是,那些簇拥在警方封锁线外的旁观者——那几个摇晃着带有摄像头的手机迫切地想要一窥死者的人——也都看不见我。

走投无路的我试图去拽其中一个医护人员,但我的手刚触碰到他的右肩,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将我弹开。我趴倒在沥青路面上,动弹不得。奇怪的是,我一点儿都不感到疼。我站起身来,再次尝试去触碰另一个医护人员,却发现自己再次被弹回到地面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后,我看到了那个撞死我的司机。她正一根连一根地抽着薄荷醇香烟,一名年轻的警官正死死地盯着她看。“这是个意外,”她边说边深深地吸了几口烟,“那个车载卫星导航仪,掉到了地上,就在我脚下。我刚想把它捡起来,这时——啊,天哪,那人的脸撞到了我的挡风玻璃上,那一幕还在我眼前。我做了什么?他还好吧?告诉我他会挺过去的。”

“我看起来还好吗?”我站在她眼前,盯着她的脸说道,试图让她看到我,“我看上去像是会挺过去的样子吗?你撞死了我。我已经死了。就因为一个该死的车载导航仪。看着我,拜托,我就在这里。”要不是她的高跟鞋和拉直的头发梢上沾了些呕吐物,那个女司机的样子可真迷人。她面色苍白,身子抖得厉害,继续指责她令我于心不忍。

她已意识到她干了什么。

“我为什么还在这里?”我冲着天空大嚷。

“你戴手表了吗?”一个警察问另一个警察。

“现在是3点。”

见鬼。该接女儿回家了。艾拉念书的小学离这儿步行需要足足十五分钟;我本能地跑了起来。

我到达时,落在最后的几名学生正走出校门。我出车祸后的连锁反应已显而易见:汽车一辆接着一辆,像一条蜿蜒的蛇,填满了整条郊区大街;从后窗玻璃望见的是人们变形的鼻子和好奇的眼神。我冲到大楼的后座,因为我知道艾拉会在那里等我。我看到她只身一人站在那里,面色孤寂而凄凉。“我在这儿呢,亲爱的!”我奔跑着穿过空旷的院子,挥手边喊,“没事了。我就在这儿。”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别人看不见我,而艾拉能看见我?我6 岁的女儿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我后方,看到她这样的反应,我认清了现实。

“艾拉,爸爸在这儿呢。”我不知说了多少遍。我跪在她面前,我们俩面对面,但我不敢碰她,担心自己会像碰医护人员那样被弹开。艾拉的嘴唇皲裂,抓着她凯蒂猫午餐盒的右手满是红色的毡头笔墨水印。我意识到我无法提醒她去擦她的润唇膏,也无法帮她“搓干净那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我已语无伦次,上气不接下气。而艾拉没意识到我的存在,

她正用期待的目光凝视着操场的另一端。

阿夫扎尔女士从艾拉身后一扇开着的门内走出:“你爸爸还没来吗,亲爱的?你还是到室内等吧。”“他过会儿就来,”艾拉对她的老师说,“他的手表可能又需要换电池了。”

“来吧。我们到办公室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惶恐像刀割似的穿过我的身体,我想象着自己的手机铃声在救护车的车尾响起,车子正将我无生命迹象的躯体运走。我想象着其中一位医护人员搜寻我的口袋,拿起电话,他绿色的衬衣上还星星点点地沾着我的血渍。距艾拉发现事实的真相还有多久?

我正要跟老师和艾拉走进办公室,这时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我一愣,转过身去。

“你好,威廉。很抱歉我这么偷偷摸摸地跟着你。我,……嗯,……

我叫莉齐。”

一个矮胖的女人站在我面前,她穿着一套过时的灰色西服裙装和一件米色的雨衣。她正伸出一只胳膊想和我握手。担心再次狗爬式地跌倒在柏油路面上,我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她胖乎乎的手。尽管9 月下旬的阳光不合时令地灼热,她的手却是冰凉冰凉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我问道,“我又为何可以碰你?”

“我是你死后被派来和你碰头的。你可能有问题想问我。”

“你是什么,一个天使?是愚人节开的玩笑吧。”

莉齐看上去快30 岁了,她绑着个松松垮垮的马尾辫。她伸手顺了下她大波浪卷的黑发。她的鼻子抽搐了一下,那一刻像极了兔子。

“ 嗯,不,我不是什么天使。我们是一组的,但组内的成员等级不同。

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一个向导。说这些可能会令你犯糊涂。我的任务是让你尽可能平稳地从生过渡到死。你目前感觉怎样?”

“哦,我已经死了。除你之外,没人能看见我,连我的女儿也看不见我。我女儿不久将得知她已是个孤儿。你觉得我现在的感受如何?”

“你说得没错。很抱歉。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你可以还我生命,让那个该死的疯子司机去死吗?我之所以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拜她所赐。”

莉齐摇了摇头:“抱歉,这不可能。还有其他事要办吗?”

“那帮我和艾拉交流怎么样?如果我真是鬼,那不等于人们在某些场合能看到我吗?我需要让我女儿知道我还在这儿,我没有抛弃她。”

“‘鬼’这个字是我们忌讳说的。它有许多消极的含义。我们更偏爱‘精灵’这个称谓。”

“随你怎么说,你在吹毛求疵。我能和艾拉说话吗,能还是不能?”

“她没法儿看见你,你自己也这么说,我们有点儿扯远了。我之所以在这里,就是要引导你去那边,给你指点窍门的。”

“要是我不愿意去呢?”

“人间已没有属于你的东西了。”

“我的女儿呢?她需要我。”

“她已不再是你的负担,威廉。你掌控不了这一点。你现在是个精灵,等待你前往的那一边美妙到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要是我不愿意去呢?你会拽着我,任凭我拳打脚踢哭喊着不肯走吗?”

“我不会带你去任何你不想去的地方。”

“这么说我可以留下?”

莉齐耸了耸肩:“这由你决定。”

“假如我真跟你走了,我还可以改变决定回来吗?”

“不可以,这是条不归路。”

“那倒过来说呢?如果我现在不跟你走,我可以过阵子走吗?”

莉齐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确实有一个宽限期。”

“现在我们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多久?”

“视情况而定。”她望了眼天空,“这是最高层的决策。我得请示过后才能告诉你。”

“好的。我到时也会回复你。我怎样联系上你呢?”

这些话刚从我嘴边说出,我的注意力就转向了两个边聊天边向我们

走来的老师身上。我匆匆地朝她们瞥了一眼,等我回过神来,莉齐已经消失了。

我左顾右盼,不知所措:“你好?你还在吗?你可以听到我说话吗?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我不能够碰任何人——除了你?”我停顿了一下,期待莉齐再次现身,但她没有。“好极了。”我说,“我猜我只能靠自己了。”我抛下了我唯一的女儿。我无数次向她发过的那个誓言告吹了。那些夜幕降临的时分,她会问我有关她母亲的问题。她的眼神炽烈,充满疑问。

“爸爸,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对吗?”

“对,当然对,亲爱的。我哪儿也不去,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你发誓?”

“我发誓,打从心底发誓。”

显然,学校的老师发觉了些苗头。她们将艾拉从办公室的走廊带回教室。在教室里,阿夫扎尔女士让艾拉专心画画。老师全程都在微笑,但我可以看出她眼里饱含的怜悯之情。她告诉艾拉出了点儿小问题,她得在学校再待一小段时间。

“我爸爸什么时候到?”

“艾拉,我不能肯定你得等多久,但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有人来接你。”

“我爸爸从没有迟到这么晚过。上次他手表没电,也只迟到了一小会儿,那次我还不是最后一个回家的。”

阿夫扎尔女士在艾拉身旁蹲下:“你在画什么呢?”

“冰激凌。看,那是巧克力棒,我准备再给它加些红色调味汁。爸爸说,因为现在是印度的夏天,我可以在今天喝过茶后吃一个。”

最后来接艾拉的是我的母亲。出于对孙女的保护,母亲努力不动声色,但我可以看出她眼中的悲痛。她知道了。平时,母亲会和阿夫扎尔女士闲聊起她还是个小学老师时的趣闻逸事,今天却没有。

……

作品简介

爱看不见:如果去世的父亲能与女儿说话……

《看不见的爱》,(英)S.D.罗伯森 著,杨泱 译,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7年5月

如果不得不说再见,

你会如何离开你最爱的人?

威廉·柯蒂斯六岁的女儿艾拉知道她父亲永远不会离开她。

毕竟,当艾拉的母亲去世时,威廉答应她这一生威廉都会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威廉非常努力的在践行自己的诺言,可是不幸突然降临......

威廉对艾拉的承诺比他想象的更难坚持。

当他面临一个不得不做的决定时,他会如何选择?

S.D·罗伯森曾做过地方报纸编辑,后来辞职,专职写作,期望成为一名小说家。他毕业于曼彻斯特大学英文系,当过假日销售代理、上门推销员、火车清洁工、厨房杂务工和手机网络工程师。这些年来,斯图尔特游历过法国、荷兰和澳大利亚,最近他回到英国安家。他和妻子、女儿住在曼彻斯特附近的一个村庄里。他家还有一只叫伯纳德的猫。伯纳德喜欢在斯图尔特写作时捣乱——通常会破坏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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