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国钢铁之城匹兹堡的孤独男孩,到流连于纽约名利场的艺术明星,安迪·沃霍尔的人生故事和他的艺术创作一样丰富。日前,这位著名的波普艺术家“来到”了上海。2021年11月6日至2022年3月6日,继北京站后,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上海分馆UCCA Edge呈现展览“成为安迪·沃霍尔”。展览从匹兹堡安迪·沃霍尔美术馆的馆藏中精选近400件作品,从早年的绘画与商业插画、著名的丝网肖像和实验电影,到晚年向抽象和概念艺术的转变,展览呈现了他艺术生涯的各个阶段。
在UCCA Edge建筑外,能看到几张展览的海报,其中一张出自安迪·沃霍尔1964年的《自画像》,画中的他微微抬头,凝视着前方,在市中心商场的对面与十字路口的一边,这位刻画了消费社会的波普艺术家出现得尤为应景。
UCCA Edge外
“成为安迪·沃霍尔”首展于2021年夏秋在北京UCCA展出,随后巡展至上海,并根据UCCA Edge的环境空间进行了策划。展览由UCCA与美国匹兹堡安迪·沃霍尔美术馆联合推出,安迪·沃霍尔美术馆首席策展人何塞·卡洛斯·迪亚兹及馆长帕特里克·摩尔共同策划,展出该馆馆藏中的近400件作品。
澎湃新闻了解到,这是安迪·沃霍尔艺术生涯于中国的首次全景式呈现——从早年的绘画与商业插画、著名的丝网肖像和实验电影,到晚年向抽象和概念艺术的转变,展览呈现了他艺术生涯的各个阶段。在展览开幕现场,策展人迪亚兹在远程视频中介绍道,北京UCCA的空间是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厂房,而UCCA Edge所在建筑则是一栋新建筑,会带来跨越多层的体验。
成名之前
“每个人都能当上15分钟的名人”,安迪·沃霍尔的这句话常常被人引用,说到他本人,人们首先想到的也总是他“波普明星”的身份以及他和一众名流的交往。而在展览“成为安迪·沃霍尔”中,策展人们试图回到这一切的起点,从头讲述他的人生和艺术生涯。
安迪·沃霍尔高中毕业照,展览现场,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在展览的“缘起”章节,一系列照片和绘画展现了沃霍尔的艺术开端。安迪·沃霍尔原名安德鲁·沃霍拉(Andrew Warhola),1928年出生于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的一个普通工薪家庭,是三个儿子中最小的一个,父母都是来自斯洛伐克的移民者。展览中,一排照片展现了沃霍尔的出生、成长的环境,以及匹兹堡当年作为钢铁之城的发展,由工业化带来的环境变化。
童年时代的沃霍尔常因“圣特维斯舞蹈症”而无法上学,这是一种神经系统疾病,四肢会不自主地运动。在家休息时,沃霍尔看了大量漫画书、杂志和电影,由此展开了他与流行文化以及艺术最初的接触。尽管并不富裕,沃霍尔的父母一直支持他的学习以及对艺术的爱好。14岁时,沃霍尔的父亲安德烈去世,他在生前已经为沃霍尔攒下了一笔教育费用。
18岁的安迪·沃霍尔的速写作品
在二楼的展厅中,能看到沃霍尔从高中时代开始的照片和绘画,其中,一组素描写生展现了他对于线条和光影的早期探索,另一幅1944年的自画像则与他后来以丝网印刷创作的自画像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如果说沃霍尔在日后的绘画创作中日益倾向于“成为机器”,那么在初期,你能明显看到“艺术家之手”的痕迹。
1945至1949年,沃霍尔就读于卡内基理工学院(现为卡内基梅隆大学),毕业后来到纽约,以商业插画家的身份开始其艺术生涯。他为时尚品牌和百货公司工作,并在此期间创作的最早的波普绘画作品。此次展览中,可以看到沃霍尔此时期为百货商店所设计橱窗的重制实物和历史照片。
沃霍尔1944年《自画像》,展览现场,2021 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沃霍尔的母亲朱莉娅对他的艺术和生活有着同等重要的影响。在展览中,一个以橙色墙纸围起来的空间专门呈现了沃霍尔的母亲和他在艺术上的联系。朱莉娅随沃霍尔搬到纽约,之后一直与他同住。他们在拥挤的公寓里养了一大堆猫,在展览中,能够看到朱莉娅画的各种猫,母子俩还共同出版了一本题为《25只叫Sam的猫和一只蓝猫》的绘本。从温馨的橙色空间走出来,澎湃新闻记者看到了沃霍尔的一系列商业插画,这些插画的画风俨然与朱莉娅一脉相承。
安迪·沃霍尔和母亲,展览现场
20世纪50年代,沃霍尔跻身纽约最成功的的商业插画家,在他的诸多商业插画中,各种各样的“鞋”尤为出名。他于20世纪40年代便开始为《Glamour》杂志画鞋,之后又当过鞋履设计师。正是在鞋履产业,沃霍尔发展出了“印迹线”(blotted line)的独特技艺:他用铅笔在描图纸上描摹图像,再用钢笔在描图纸的背面一笔笔地描摹,趁墨水干之前印在纸上,留下不连续的、有粗细的非常特别的墨迹,留下不连续的,有粗细的非常特别的墨迹。由此,他能对同一个主题进行不同的演绎。这一过程也接近于最基础的版画复制。由此,从充当商业插画师开始,沃霍尔已经体会到“复制”的魅力。
安迪·沃霍尔设计的邦威特百货香水橱窗展示
名利“厂”
离开第一章节后,便走进了“摄影师沃霍尔”的世界。这一章节从“实验”、“夜生活”和“肖像”等角度呈现了其职业生涯从拍摄主题到各种实验探索在内的摄影艺术实践,其中包括众多与其同时代的人物和合作者的肖像照,这些肖像照为艺术家的丝网肖像创作提供了素材。此外,这一章节还展出了沃霍尔的拼合摄影、快照亭照片、宝丽来照片,用较为传统的黑白照片拍摄的电影场景和都市夜生活,以及集艺术家和摄影师于一身的沃霍尔用相机记录下的个人生活。
展览再现“银色工厂”
在二楼的展厅中,一大块区域被打造成沃霍尔的“银色工厂”——1964年5月,在纽约东区47大道的一座老式工作车间内,沃霍尔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他用银色锡纸和油漆装潢内部,并起名“银色工厂”。沃霍尔的工厂超越了一般工作室的概念,是其仿照工业生产线创作作品的地方。同时,也是艺术家、电影明星、摇滚歌手、社会名流、文艺青年们聚集的场所,兼具工作室和沙龙的双重性质。与此同时,沃霍尔的许多电影亦是以工厂成员生活状态为灵感的叙事记录。在展览中,这个银色的空间再现了当年的盛况,其中包括他在这里拍下为工厂成员拍下的照片,以及此前鲜少展出的沃霍尔曾使用过的设备,如宝丽来Big Shot相机、辅助手绘波普作品底稿的投影仪、16毫米电影镜头、投影胶片和其创作中挪用的源素材。而在另一个紫色空间中,一系照片重现了沃霍尔流连于派对、结交名流的夜生活。
“成为安迪·沃霍尔”展览现场,UCCA Edge,2021。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站在银色的空间往上看,能看到沃霍尔著名的《帝国大厦》(1964)等实验电影。这些实验电影的拍摄资金往往来自沃霍尔成功的商业艺术,如绘画和以标志性品牌为主题创作的作品收入。“电影作为客体”章节呈现了继波普艺术取得成功之后,沃霍尔于60和70年代在“工厂”工作室拍摄的实验性电影,其中出镜的很多人因此成为了超级明星。“沃霍尔重塑”章节集中展出了沃霍尔的商业艺术创作。作为一名商业艺术家,沃霍尔将此前作品中的图像和品牌与20世纪80年代的纽约文化重新混合,创作了诸如金宝汤、布里洛盒子和可口可乐,以及新版本的玛丽莲·梦露丝网版画等作品,彰显了其对现已成为标志性商业图像的敏锐洞察。从20世纪60年代强调运笔的手绘,到80年代光滑平整的美国典型风格,沃霍尔艺术表现手法的改变体现了艺术家根据美国时尚潮流及社会规范的变化,以及自身艺术发展需求而进行的技术创新和风格转变。
从丝网版画、电影,“工厂”,再到金宝汤和布里洛盒子,沃霍尔敏感而精确地捕捉了工业化社会的特性,也就是无限的复制,另一方面,那是一个崇尚金钱与消费文化的时代。沃霍尔揭开了关于艺术崇高性和原创性的想象与伪装,将真相暴露在人们面前。那就是工业化、机械、技术、资本、金钱、市场以及媚俗。
“成为安迪·沃霍尔”展览现场,UCCA Edge,2021。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成为安迪·沃霍尔”展览现场,UCCA Edge,2021。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永远“年轻”
1967年某天,安迪·沃霍尔在工作室里遭遇枪击,这次遇刺后,安迪身体状况一直没有完全康复,直至1987年死于用于康复的外科手术并发症。而在遇刺后,沃霍尔对于生命和艺术也展开了重新思考。
展览的最后一部分“非物质”位于四层,深蓝色的墙纸烘托了沃霍尔突然进入暮年后的沉郁,探讨了他在生命最后阶段与灵性的抗争。例如,同样以丝网印刷创作的《头骨》系列,以及旁边在他离世前几个月前所作的自画像,已经没有其名人肖像系列中展现出的光环,更多地流露出恐惧。UCCA Edge展览部副总监及策展人秋韵在展览现场的导览中介绍道,头骨作为人类必有一死的象征,在艺术史的线索里是很重要的象征;从一进门黄色区域温暖的年轻男孩到1986年即将离开人世的肖像,有非常大的反差,“中间经历的事件可以说是一个时代的写照了。”与此同时,这个章节呈现了沃霍尔从具象趋于抽象的探索,其中包括“迷彩”和“罗夏墨迹测验”两组作品。
安迪·沃霍尔晚年自画像
“罗夏墨迹测验”系列,罗夏墨迹测验是一种人格测试。
此外,这一章节还呈现了沃霍尔20世纪80年代初创作的“神话”(Myth)系列。这组丝网版画展现了20世纪美国电影、历史、流行文化中最家喻户晓的人物和角色,包括超人、山姆大叔、米老鼠等。时至今日,沃霍尔本身也成为了一个时代的“神话”。
《神话系列》,展览现场,图片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在展览开幕式上,安迪·沃霍尔美术馆馆长帕特里克·摩尔讲到了沃霍尔时至今日仍然受到年轻观众的欢迎。“沃霍尔在他的时代是特殊的,他关注所有可能的创意表达形式——无论是绘画,雕塑,作为插画师的商业作品,为MTV制作电视节目,管理地下丝绒乐队,还是创办《访问》杂志。我认为这种多元的创作方式正是当代年轻人所追求的。”另一方面,“沃霍尔对广义的大众传播媒介都很狂热,而现今正是被媒体驱动的世界。这正是沃霍尔为何在当下仍具有价值的原因。”
(展览持续至2022年3月6日,文中图片除注明外由澎湃新闻记者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