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甘肃博物馆邂逅画家陈航的30年西行漫记

最炽热的太阳,最凛冽的月光,最蓝的天,最狂野的风,不在别处,就在黄河以西。草原、沙漠和山川广袤无垠,亘古如一,这些看上去似乎极其单调的西部面貌,承载着无数朝圣者神性的寄托,也激发着艺术家巨大的创作热情。

10月9日,《西行漫记——陈航山水画展》在甘肃省博物馆开幕,展览展出了画家陈航遴选出的30年来写生创作的近百幅国画作品,这些作品以西部山川、人文为主题表现,他以“水墨画日记”般的表达方式将西部雄浑苍莽展现给观众,展出了《大音·兰新线》《阿里胜迹》《大巴扎》《萨迦旧迹》《三危清寂》《沙州日记·河西村野》等精品力作。开幕式现场陈航还向甘肃省博物馆捐赠了作品《大音·兰新线》。

展览海报

展览海报


《大巴扎》130cmx190cm?2018年

《大巴扎》130cmx190cm 2018年


《三危清寂》300cmx190cm?2021年

《三危清寂》300cmx190cm 2021年


《沙州日记·阳关》50cmx50cm?2016年

《沙州日记·阳关》50cmx50cm 2016年

陈航现为西南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画艺委会委员,师从章祖安教授,主攻中国画、书法。多年来,他在祖国西部坚持数十年如一日地写生创作,此次展览的举办是他创作的集中展现,也是对西部山水创作的一次启示性思考。

画展现场

画展现场

西部山水画创作是二十世纪以来中国美术史上的一个重要课题,近百年的艺术史上,几乎所有著名的艺术家都与西部结下了不解之缘,张大千、谢稚柳、黎雄才、关山月、 赵望云、石鲁、何海霞、还有被誉为敦煌守护者的常书鸿......都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留下了艺术的足迹。

陈航也是众多心向西部、情系西部艺术群体中的一员。他不是西部的匆匆过客,30年间,从雪域高原到大漠戈壁,从川西高地到甘青草原,从天山南北到三危山下,无不留下陈航的足迹。这种在西部长时间大跨度的行走与采风,在当今的中国美术界亦不多见。30年间,陈航走进深厚传统,又从传统中蜕变。他多次提到因为走向西部,从而开启了探寻新艺术模式的新征程,这种模式包括图式、笔墨以及意趣的建构。

陈航在写生 受访者供图

陈航在写生 受访者供图


四川大学艺术学院学术院长、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黄宗贤评价陈航:“在诀别‘传统’中,又最好地坚守了传统。”陈航丢掉了程式化的图式与皴法,但坚守着笔墨意韵与写意精神,为观众推出了暗含中国书画艺术精神又不合常态的山水图式。

1991年年中,陈航跟随山水画大家段七丁先生进藏采风。全新的异域让陈航的视野进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当时的拉萨给我的感受是现代文明的元素虽已开始融入,但藏族同胞还保留着其强烈而鲜明的传统文化特质。藏地给我的冲击非常大,繁复的建筑构造与器物纹饰,山川赤裸的皱褶叠积,让笔下的画面必须去重新营造。”陈航回忆。

陈航

陈航

“我在去西部之前一直是做传统书画,可以说是一种酷爱的状态,比如说传统书法,从二王始,往上汉隶到大篆,往下隋唐楷法到两宋行草,以及对宋元绘画的研习,我当时刚刚留校,每天三部曲就是写字、读书、画画,真没想到自1991年去了西藏以后,它改变了我对艺术进取的向度。”陈航说,2000年以后已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西部。他走过滇藏、新藏、川藏、青藏线;也在南疆、北疆地区驻扎下来反复写生;往西南则走茶马古道7000多公里,走完了云南境内的茶马遗迹;陕西、青海、巴蜀也是陈航的创作之地。

“西北的美学品位与中原以东山川的品位不一样,中国画讲‘远’,不是遥远的意思,而是‘无限意’的意思。西部则以‘苍远’为总基调,然后有‘荒远’‘奇远’‘雄远’‘幻远’,再上一层意韵就是‘冥远’。”陈航的体会是,画西部的东西,可能笔下的内容是世俗的物件,但它里面透露着很强的精神性,是纯粹的带有“宗教”般状态的释放。

《阿里》120cmx190cm?2017年

《阿里》120cmx190cm 2017年

在上述几种西部美学中,陈航认为,自己的画作中《阿里》可代表“奇远”,《冈仁波齐》则是“雄远”,《阳关》《嘉峪关》等作品则是“苍远”,《三危清寂》则有“冥远”意韵。

早些年,陈航一个人驾车到塔什库尔干,半道上竟恍惚感觉自己身处其它的星球。“这就是西域的特质,人口非常稀少,但它的人文有一种神一般的精神存在,满满地覆盖在那一片大地上。比如说西藏,哪怕走到玛旁雍错,已经快到阿里土林那边了,半道上的很多地方根本没有人,但始终感觉它释放着一种精神。这种精神和当地的那种文化,无论是宗教信仰,还是它透释出的那一种民族生命气息,他们的精神满满地覆盖在那些杳无人烟的地方,就是这种感觉。”于是,陈航将西部的特色总结成“人文中的山川,山川中的人文”,你看到它是山川,其实它是人文的;你说它是人文,它又是绝对的荒野,是山川。

陈航进一步阐释:“西部还有一种情形,当你走着走着,看见一座土丘与戈壁在一起,它已然是自然山川,结果当你细看,是汉代的长城遗址。所以,人文已经和山川不分彼此。”

西部在发展,现代科技与荒漠碰撞出的时代强音也激荡着陈航。2016年,陈航全年驻足在敦煌,感受当地的春夏秋冬。“一个飘雪的日子,我驾车在戈壁沙漠上,兰新线就从远方展现开来,直至来到它的近前又飞驰而过。白雪皑皑,高铁线穿越戈壁沙漠,这种古老与现代的强烈交织感,让我很震撼。”

兰新线东起甘肃兰州,途经万里长城西端嘉峪关,西至新疆乌鲁木齐,是我国大西部交通网络命脉。陈航就此创作出《大音·兰新线》,“怎么转换成笔墨?如果要写实,就要用大量的白色,但我用了戈壁的颜色加上墨色作为表现元素,可以体现出这种独特的地域视界,这也是代表我当下思考的作品。”陈航说。

《大音·兰新线》200cmx220cm?2018年

《大音·兰新线》200cmx220cm 2018年

陈航善书,在书法的学理与实践上下过苦工。他投拜名师,拿下书法学的博士学位。以书入画是呈现写意精神的必然手段和途径,多年来陈航沉醉于传统书画理法研究与实践中,走出了自己的清晰脉络。他作品中沉厚而率意的焦墨运用足见其传统笔墨的深厚功底,看不到懈怠疲软的笔墨,点画间总是充盈着精气神。而焦墨笔意中的不确定性、模糊性与西部土地的混沌感、苍茫感、渺远感又有一种深度的契合。

此次展览上以《玉门遗迹》《阳关》为代表的《沙洲日记》组画中,陈航让观众体会到了书法之美。“一旦这一笔开始,接下来怎么相生,是否能和上一笔气脉相连到最后结束,整个过程中笔线都是连贯的,就像写草书,让人有可读性。我认为这种焦墨的语言是对西部本质的最好表达,比视觉真实更加可贵。焦墨既单纯又丰富,西部也是这样的。”陈航说。

《玉门遗迹?》50cmx50cm?2016年

《玉门遗迹 》50cmx50cm 2016年

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画学会副会长程大利在展览上点评,正是因为陈航抓住了基因里的东西,作品才动人。“这个基因就是苍莽博大,亘古神秘。从这样的自然生态,到这种自然生态下孕育出来的人文生态,再到艺术家的表达语言,形成了有机的逻辑链。”

有时陈航的画作充满趣味,他的笔触扎实地延伸至当下现实的民族生活景观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从前难以入画的诸如板车、电线杆等街头杂象陈航都能涉笔成趣。陈航想通过陌生的母题推动自己对西部这种特有地域的特质表现与探索,“如果不去触及西部很广泛的东西,很难找到它们的共性,所以不仅要陌生还要广泛。比如我画扫帚、拖拉机、石头(玛尼堆)、经幡,甚至画一座塔,能不能算是题材呢?还有他们使用的诸多器物,我喜欢画扫帚,它使用的材料以及扎裹方式跟中原这边都不一样。关键在哪里呢?这些肯定是当地人的东西,饱含着当地人的生活方式和他们的精神习性,以及人生所持有的一种态度。这使得这种方式多少和我们中原是不大一样的,很有差异性。可以从很多侧面反映西部人民当下的生活,他们的饮食习惯是什么样子的?喜欢什么?我就表达这个。”

在传统中,文人画是在简淡中看到性灵。陈航思索:“能不能把文人这种趣味先屏蔽掉?表现一个完全陌生的东西,同样形成笔墨的表达,会不会也同样高级呢?其实我觉得此中之理和传统是可以贯通的,在视象上是另外一个东西,但是它又同样有着一种高度。”

展厅中,也展出了几幅此类作品,从茶马古道上的器物,到瓜果蔬菜,陈航均有刻画。在这些作品中,陈航将物象变为笔墨,贴近现实又过滤繁琐细节,保留一缕闪烁的印象,妙在似与不似之间,让西部生活的气息直达观众心底。黄宗贤因此评价陈航的作品:“熟悉而陌生,是陈航西部山水给人们的印象,也是其山水画创新性突破的重要特质。”

随着展览的开幕,《西行漫记——陈航山水画集》也同时出版。陈航在后记中写道:“在当下,做艺术是很难的,多重价值判断让几乎所有的‘风格’与‘语汇’都面临挑战,每一种选择似乎都能找到振振有词的理由,艺术价值的泛化让中国画的发展之路也‘疑云重重’。而我最想在《西行漫记》中表达的是更愿意遵循中国画的既有路径,同时能勇于直面自然、关注时代、表现当下,并将之进行合符逻辑的演绎与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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