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长三角的上海与千年古都洛阳在艺术上在当下有着怎样的相连共通处?这从5月29日起在洛阳观见美术馆举办的“与洛有因”或许可以见出一斑。这一展览呈现了四位生活工作在上海的画家余启平、宋克西、王磊、柴一茗对于当下艺术的思考呈现及与古都洛阳的向往与缘分所在。
同时展出的文物与油画,洛阳观见美术馆“与洛有因”展出现场
人世间的因缘际会,说不清,道不明。
去年夏天,也是在这个季节,王磊带我们一帮人来到南太行采风,一路欢畅。临别那天,我和余启平、宋克西和柴一茗三位画家驱车赶到孟津,就在东汉刘秀坟对面的铁谢村,大家一边喝着远近闻名的铁谢羊肉汤,一边等候专程从郑州赶来的陈征来接我们。
有人说,“遇见一座城,不如遇见一个人”。见到了陈征,也就找到了“组织”。也因为他,好比找到了解锁密码,那扇古老的“城门”才被真正打开。老陈人头熟,当晚在关总的周到安排下,在有名的老雒阳食府,欢迎我们的队伍可谓“阵容强大”,有美协的张建京、博物馆的吴非、画廊的李聚成、摄影家段小兵等等一帮洛阳朋友,让一贯散漫的画家们顿时有点受宠若惊。
老鼠跌到了米缸里,那几天,一帮人恣意享受洛阳朋友的热情款待。大家对这里的名胜古迹、骨董杂件样样新奇,样样喜欢。那天,吴哥、伟东带着我们走进洛阳老街的古玩城,三位画伯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了。老余喋喋不休,满场要找北魏造像题记,民间书手的刻字,越粗犷越好。老宋小眼睛放光,对店铺货物,挨家挨户地进行坦克式“碾压”。老柴拐进一家店,满室挂着各种墓志拓片,琳琅满目,他手指前方,这这这,还有这……,都想要。
老柴属蛇,平时在家,蜷缩不动,要是一旦引“蛇”出洞,后果简直“严重”。果然,当吴哥带我们到隔壁一家店里小憩,里面一件彩陶双头蛇,一下子就把他给镇住了。“缘分”这东西,实在讲不清,说来就来了。我们在边上起哄,说这宝贝非你莫属,双头身,越千年,和你一样妖,不就是专门等你来的么!老柴被撩拨得心痒难熬,满头冒汗,最后牙一咬,拿下了这件心头好。
原来只计划在洛阳呆三天,结果前后住了五六晚大家还觉得不过瘾。回来的飞机上,三位画咖各有斩获,满心欢喜。老柴捧着那条心爱的“地龙”,唯恐它游走了。老宋深有感触地说,洛阳好啊,下次还得来。说来有点好笑,甚至无奈,由于某种复杂的原因,老宋以前从未到过河南,实在“相见恨晚”。
关总似乎看透了我们的心思,没有多久他告诉我们说,后山堂已改建成美术馆了,秋天开幕时大家一起来吧,下次还想办个你们的展览呢。
我们几个正中下怀,而且这回是“师出有名”。于是拉上王磊,风风光光地再到洛阳,参加《龙门气象——观见美术馆开幕展》。接着又去山西观光,我们几个还贪得无厌,又到嵩山、郑州转了一圈。这一趟,又是十多天,回来大包小包,“贼不空手”,大家笑眯眯。
上海与洛阳画家同访河洛古迹
《与洛有因》这个展览,因缘聚合,就是在这样一个“一来二去”的背景下产生的。
此次参展的四位画家——老余、老宋、老王和老柴,都来自上海,又都是多年在一起相互熟络的好朋友,彼此可谓臭味相投,隔三差五要找个理由见上一面的那种。
余启平成名很早,1980年考入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国画班。当时班上只有他和李小山、周京新、徐累、黄峻五位学员,科班出身,可谓根正苗红。在1984年的第六届全国美展上,他同时有两幅作品入选,一时风头无二,春风得意。毕业后,他先任职当时美术界的劲锐杂志——《江苏画刊》,眼界顿宽,不久即得到日本公司聘请,到东瀛专职从事绘画创作。他旅居京都近二十年,长期积淀,形成自己独特的艺术面目。
展出作品《思文》 24x33cm 纸本设色 2018
观见美术馆“与洛有因”展出现场
老余的作品富有文人意味,堪称“金陵春梦”的新版代言,画风情趣盎然,活色生香。他似乎擅长场景再造,无论工笔还是写意,情节感很强,处处散发出一种轻松、闲适、含蓄甚至暧昧的氛围,似乎那心中的小火苗噼啪作响,令人充满“想象”空间。在他的笔下,那些梦幻旖旎的场景,反过来又偷窥你的内心世界,是那样的魅惑迷人,欲罢不能。
展出作品《看佛的人》 45.5x45.5cm 纸板油画 2021
宋克西是解放军艺术学院美术系毕业的高材生,曾受过相当专业的西画训练。这位来自哈尔滨的上海女婿,说话幽默俏皮,常常逗得姑娘们格格乱笑。他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扎一根小辫子,够有艺术范,酷得“真驾四”。老宋外表粗犷,内心细腻,一手好文章,委婉动人,干净漂亮。他特立独行,是一个有强烈内省意识的画家,多年来努力打破学院派的条条框框,别开生面。曾几何时,他笔下的玩偶系列,空降娃娃等形象,因其丰富的寓意和隐喻,深受中外人士喜爱。这两年,老宋开始摩挲传统水墨,同样涉笔成趣,妙趣横生。最近,他对自己似乎又有新的“发现”,简直是老树发新枝,色彩和意境越发醇厚明丽,那感觉欲说还休,套用一句俗话,那是“美得不要不要的”。
《山村》 60x60cm 布面油画 2020
观见美术馆“与洛有因”展出现场
王磊长得南人北相,其实就数他自小在上海的里弄里长大,说起话来谦虚文雅。他早年上海戏剧学院舞美系毕业,后又去法国深造,满腹才情,经历丰富。他是画家、建筑师、规划师,又是一位出色的电影导演。画画一直是他内心的一团火,最近这团火喷薄而出,越烧越旺。这些年来,他画了许多风景写生,手边的小画箱不离身。上次在济源的九里沟,三十六七度的艳阳下,他照样笃悠悠地支起画架涂抹起来,浑不顾汗流浃背。我喜欢他画里那种特有的青葱翠绿、爽利明快的调调,结构和块面清清楚楚,收拾得安稳妥帖。我说你的画是霍克尼加董其昌,他听了乐坏了,说这两位正是他的最爱。这两年,他还画了不少上海法租界老建筑风情,斑斓的色彩下依旧透出那股笃定的静气,不温不火,慢条斯理。
观见美术馆“与洛有因”展出现场
展出作品《南柯梦》 33.6x11cm 纸本水墨 2013
柴一茗是画家中远近闻名的怪咖,画画于他是每天洒扫庭除的“日课”,和洗脸刷牙没有两样。这条“地龙”,起早贪黑,整日介在画室里窸窸窣窣,东涂西抹,要不了多久即炮制出一大批东东。在画画上,他是标准的“贪心不足蛇吞象”,他喜欢战线漫长,恨不得家里同时有十张画案,火力全开,任意挥洒。他又喜欢画画停停,于是房间里的“半成品”,越积越多,层峦叠嶂,几千上万张的堆在里面。他经常找出十几、二十年前的作品,都是“unfinished”(未完成),其实只要稍微加工,都是佳作。但他偏要等到有人催促,展览的“铃声”直接响起,他把它们再拿出来“收作”鼓捣一番,他才放心送走。他随心所致,什么都能画、都能弄,油画、国画,工笔、写意,雕刻、捏塑,样样通吃,而且意到笔随,都弄得有模有样,令人有意外惊喜。
话说这位柴大官人,健忘路盲,恋物惜物,为此闹出的笑话不少。画室里的东西杂物,画作之外,旧书杂志等等什鸽乱盘,同样越堆越多,越堆越高。侧身其间,连走路也不方便,马上要成一“盘丝洞”了。但他愣是一样也舍不得扔掉,反而还很享受这种霉兮兮、乱糟糟的味道。甚至,快递的纸板箱、旧衣服等废旧物资,都在他手里化腐朽为神奇,统统做成作品,大受粉丝迷妹们的青睐。四位画咖都乐天知命,豁达随意,对生活抱持一种恬退冲淡的态度。他们热爱艺术,十分享受画画的过程,对结果则看得很淡。此次洛阳展览,求知音,觅同好,给了我们再一次亲近这座千年古都的理由。透过这些作品的表象,在戏谑、荒诞,貌似嘻嘻哈哈“不正经”的背后,相信观众能见景生情,窥斑见豹,当有一番别样的艺术感受和观赏体验。
与君相见即相亲,闻道君家在孟津。
为见行舟试借问,客中时有洛阳人。
行笔之际,偶翻旧诗,唐代王维的这首绝句,好象就是为我们这伙人写的。
我们和洛阳的缘分,真是说不尽,数不清。
2021年5月9日于北京旅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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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关于艺术,关于洛阳
余启平:我目睹墙垣、树木、石头,非男非女之妖被画笔带走。光头与痴人笑而不齿……让我也进入,进入这温婉且具有佛性说不破的结局。
能疯掉的都是时间英雄,不信,你看,画会说你值得回首。纸不想让笔墨逃离,纸外另有纸外。
山坡的红墙会问摇曳的柳树,你这瘦尽十年的花骨,每一根树枝都触及我。这又怎样?你用俯视的眼光和我说话吗?坐在浴缸里油腻老汉质问道,够了!我们根本不在演变的维度里……线条、墨韵操弄着感官与神秘的官能连着存在,连接着肌肤与肌肤润泽自我的催眠。
《此情可待》 13x67cm 绢本设色 2019
宋克西: 曹宪英,圆脸,我的小学女班长,全班男同学的偶像。那时男生愿意早早去学校也是因为她,长得太好看了,像盘子一样的脸,必须这样强调,我画盘子时就想她。不过她看不上我们班任何一位男同学,因为她说都没有她爸爸精神,也没有她爸爸本事大。哈尔滨不说帅,说精神是到顶了。
撞墙,没法比。那时我们希望她爸爸出点什么意外,比如把脸撞瘪之类。
父亲怕我长大了没饭吃,让我学画画,正中我意,积极配合,因为这样会让曹圆脸看起来不一样……上学会特意路过曹圆脸家希望能撞见,放学曹圆脸走我也走,觉得可以搭讪,没戏,她那圆圆的大脸习惯走路看天。那就努力画画吧,超过她爸就有希望,小学就在希望中结束了。这些事哥哥姐姐都不知道。
中学以为还能和曹圆脸分到一个班,开学每个班都找一遍,一问原来搬家了,不在一个区,沮丧。
从此再也没有曹圆脸的消息,但画画始终没断,很多少年宫同期的小伙伴都不画了。我应该感谢曹圆脸,六年的小学可不短,想想凡事总有因。
《哼哈二将》 30x40cm 纸板油画 2021
王磊:现如今谈论艺术的时候,但凡说到某位画家的画里有某某前辈大师的影子,就会被认为,甚至自己都觉得在艺术的创造表现力方面,成了思想和行动的侏儒。
实则不然,传承本来就是具有文化本质属性的文化行为。反文化并不是并不是当代艺术实践唯一的出路。
所有排他性的文化主张都是文化病理性的紧张,其转化为具体行动的那一瞬间开始,便成就了“主义”。“主义”的本来面目就是斗争的理由和号召的教条。
“主义”往往都以“正义者”的面目示人,并具有推动社会发生运动的魔力。社会运动的基本状态都具有集体无意识的特征。
在继承中拓展创新的路可以致远,可以别开生面。董其昌的艺术路线如是也,大卫·霍克尼的艺术路线如是也,基弗的艺术路线亦如是也。
《太行九里沟之一》24x30cm 布面油画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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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一茗:北野武说过,艺术像毒瘾,有过之后就不能没有了。
这只是形容一种方式,艺术比毒瘾要麻烦多啦。
……
艺术是扭曲激情的毒药,让激情平庸。
其实艺术不需要激情,不需要灵感。
画画是行动的艺术,唯有在画中才会注入灵魂。
《今天是美好的》新山海经 66x66cm 纸本水墨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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