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山钱氏看一个书香世家的千年,看上海文化的自觉与包容

金山钱氏家族崇文重教,其传承数代的刻书事业在中国印刷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据新编《金山县志》记载,金山钱氏家族校刊历代各类名著达1000余卷,内容分为子、史、经、集四类,即现代图书分类法的医药、数学、哲学、佛学、天文、地理、历史、文学等。所刻书籍注重收集精品孤本。从先秦诸子学说到当代精要,可谓包罗万象。

曾坐落上海金山的大观书院和钱氏宅第,太平天国被毁(咸丰年金山县志)

曾坐落上海金山的大观书院和钱氏宅第,太平天国被毁(咸丰年金山县志)

11月22日,《一个书香世家的千年回眸:金山钱氏家族史》在上海图书馆举行“上图首发”出版座谈会。本书作者之一、钱氏家族代表钱基敏介绍了金山钱氏家族的千年传承,以及近代以来在图书刊刻方面的卓越贡献。

原来,这一支钱氏出自吴越王族。据《中华印刷通史》,但凡提到五代十国时期的中国雕版印刷术,较为突出的就是地处南方太湖流域的吴越国。五代之后,宋、元、明三朝荏苒而过,祖先身上的书香在金山钱氏的子孙身上再放光芒。在《中华印刷通史》中,有关金山钱氏有着这样的描述:

道光十三年(1833年),钱熙祚完成宋章樵注《古文苑》21卷,刻板行世。道光十七年(1837),钱熙祚在宗祠堂后建阁以贮书,取名“守山阁”。楼分四层,同时聘请名士如顾观光、李长龄、张文虎等在藏书楼中校勘、抄书,每日校书80余种,抄书400余卷。书阁位于湖湾之处,湖光山色,碧波荡漾。

另据光绪年间《钱氏家刻书目》所载,钱氏刻书自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 起,自钱树本(字根堂1744-1790)至光绪年间从未间断,前后超过100年。1990年版金山县志记载着这个家族参与校勘刻印的有五代19人。

金山钱氏家族参与刻书世系图

金山钱氏家族参与刻书世系图

“金山钱氏校勘翻刻的作品,最为著名的莫过于《守山阁丛书》《指海》《艺海珠尘》和《小万卷楼丛书》这4部巨著。自从这4部巨著问世,钱氏校勘古籍名著的名声大振,不仅在大江南北深受赞誉,并且引起国内外文坛的关注。”钱基敏说,钱熙泰金山县志咸丰手稿中曾提及“守山阁丛书指海等一时风行朝鲜日本诸国以重价购之”。

道光乙未年(1835年),钱熙祚和顾尚之、李兰垞、兄弟钱熙泰共5人,于当年十月初四午刻从秦望山乘船出发。钱熙泰的《湖楼校书记》里详细记载了众人来到文澜阁的所见所闻:“十四日偕同人至文澜阁,假山杂树,进径幽奇。阁凡三层,各五间,最下层中置图书集成,左右皆经部;次上层周围而凹,其南为史部;最上层则子部集部,其书函以香楠,首刻韱题,经饰以绿,史以朱子以蓝集以浅绛,每册之护页如之阁之后为……”据说,当时在湖楼校书抄书的有三十多人,白天校书抄写笔耕不缀,夜里则点亮灯火,读书的声音到了半夜也不会停止。到了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钱熙祚、钱熙泰等的这部巨著终于完成,定名为《守山阁丛书》,分经、史、子、集4部,112种656卷,主要为宋元明三朝名著。

而钱氏印刻的《指海》又是一部容量巨大的名著。《指海》所辑内容有两类:一类是古今书籍仅存孤本,从来没有刊刻的;或原版已废,其内容大多是关于科学、政治、风俗、社会舆论等;另一类是原本已失传,后来翻刻的版本一传再传,承袭谬误,已丧失本来面貌的,或者原书已久失,依赖他书援引,只略存梗概的。在历史地位上,《指海》取材精湛,体例完备,足与《守山阁丛书》相媲美。

钱熙泰(金山县志咸丰年)手稿

钱熙泰(金山县志咸丰年)手稿

值得注意的是,钱氏家族不仅致力于藏书、刻书,还大力资助包括张文虎、李善兰等江南地区近代杰出的中国知识分子著译,大力推动了近代西学东渐的进程,为中国近代科技知识的传播贡献良多。

今年上图年展“文明互鉴”就展出了两种与钱氏家族有关联的文献:1858年李善兰、伟烈亚力合译《几何原本》后九卷初刻初印本,该书由钱氏家族的女婿韩应陛出资刊印,书版在战火中被毁,因此初刻初印本极为难得;1866年李善兰与艾约瑟合译《重学》重刻本,该书初版于1859年,经钱氏“守山阁文化”共同体成员的顾观光、张文虎等人修订,是钱熙辅刻印的图书中的一种,同样书版毁于战火。但钱氏家族历经战火,依旧不放弃藏书、刻书的文化事业。

在这次展览中,“三代同堂”的《几何原本》可谓一大亮点:1591年科隆出版的拉丁文十五卷本、清代的手抄六卷本,以及存世量极少的1858年后九卷初刻本放在一起,共同纪念在“会通中西”的过程中做出过贡献的中外前贤们。

复旦大学教授李天纲认为,“守山”守的不仅是金山地区的秦山,也守的是这里的文化大山。《守山阁丛书》(1835)以及《指海》《小万卷楼丛书》这一系列丛书的刻成,标志着上海地区刻书、藏书事业的崛起。而且,以金山钱氏刻书群体为代表的江南近代知识分子与广东的知识分子群体稍有不同,他们不是因洋枪洋炮打开国门才开始在《海山仙馆丛书》(1849)中翻刻西学,而是自我觉醒地延续徐光启翻译《几何原本》的传统,继续引入和消化西方科学知识,主动拥抱变化,打造出开放包容的文化共同体。

《几何原本》,伟烈亚力、李善兰(译),1858年,中文

《几何原本》,伟烈亚力、李善兰(译),1858年,中文

研讨会当天,上海图书馆也展示了馆藏的钱氏初刻的《守山阁丛书》《珠从别录》《指海》《小万卷楼丛书》的部分图书,以及清咸丰年间,钱熙泰所著《金山县志》的稿本,通过这些钱氏刻书的实物,展现了《一个书香世家的千年回眸:金山钱氏家族史》一书中钱氏家族的刻书、藏书、著书的盛况。与会嘉宾们还参观了上图年展“文明互鉴”,从更宽广的中西文化交流的角度,理解金山钱氏家族的文化事业对近代上海、近代江南乃至近代中国的意义与价值。

本次首发座谈会由上海图书馆、金山区文化和旅游局、文汇出版社联合主办。

《一个书香世家的千年回眸:金山钱氏家族史》

《一个书香世家的千年回眸:金山钱氏家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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