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秘密图书馆

继大马士革发现地下读书室之后,菲奥纳·麦克唐纳(Fiona Macdonald)带我们探索了一些数个世纪前的图书馆。

大马士革一处郊区的街道地下排放着几列书架,存放着从轰炸后的废墟中拯救出来的书籍。过去四年,在叙利亚德拉雅被围困期间,志愿者们已经从惨遭破坏的家中收集到了1万4000余本书,秘密存放起来,防止其成为政府以及阿萨德支持者的攻击目标。读者得穿过枪林弹雨,才能到达这座地下读书室。

人们将其称为叙利亚的秘密图书馆,很多人认为这是种极其珍贵的知识财富。阿卜杜勒巴塞特·阿拉罕尔(Abdulbaset Alahmar)是一名常客,他告诉BBC:“一定意义上,这间图书室让我回到了过去的生活。就像身体需要食物一样,灵魂同样需要书籍的供养。”

历史上,由于宗教或政治原因,也曾有书籍被收藏在秘密或私人场所,其中一处被称为“洞穴图书馆”。

洞穴图书馆

历史上的秘密图书馆

1908年,法国汉学家保罗·伯希和(Paul Pelliot)在敦煌的洞穴图书馆中阅读手稿(图源:Musée Guimet)

在中国戈壁沙漠边缘、层层叠叠的洞穴中,有一处千佛洞,封闭了将近1000年。道士王圆箓自愿守护这些洞穴,1990年,他发现了一扇秘密大门,由此通往一间满是4世纪至11世纪手稿的藏经洞。

王圆箓联系了当地政府,但他们并未表现出太多兴趣。发现藏经阁的消息不胫而走,匈牙利裔探险家奥里尔·斯坦因(Aurel Stein)说服王圆箓向其出售了约1万份手稿。法国、俄罗斯、日本的探险家团队纷至沓来,将大部分经卷运离了藏经阁。《纽约客》指出:“截止1910年,中国政府命令将剩余经卷运到北京时,仅剩下五分之一。”

尽管如此,人们现在还是能看到很多手稿原件:1994年,扫描合辑首次公布。大不列颠图书馆主导国际敦煌项目,世界各地均有合作者。如《纽约客》所说,该项目的建立意味着:“档案研究人员通过扫描合辑可以观察世界上最早的完整星空图,阅读一位商人从巴比伦到中国途中用希伯来文写下的祈祷文,审视伪装成菩萨的基督教圣人画像,研究一位丝绸商人为还债出售奴隶女孩而起草的合同,抑或浏览突厥文写成的占卜书籍。”

密封洞穴的原因无人知晓:斯坦因认为那是手稿的一种存储方式,这些经卷虽不再使用,但却很重要,所以不能舍弃,它们是一种“神圣的垃圾”;而法国汉学家保罗·伯希和(Paul Pelliot)认为密封发生于1035年,时值西夏入侵敦煌;中国学者荣新江则认为,封闭洞穴是担心伊斯兰黑汗王朝入侵,但实际上入侵并未发生。

无论起初隐藏洞穴的原因何在,但自一个世纪前发现藏经洞以来,洞穴内的藏品已经改变了世界。敦煌经卷中的《金刚经》是主要的佛教圣品。大不列颠图书馆表示,藏经洞中的《金刚经》抄本可追溯到868年,是“世界现存最早的完整版印刷古书”。

这再次提醒世人,造纸术和印刷术并非起源于欧洲。《纽约客》表示:“印刷起初是一种祷告形式,就相当于转动转经筒,或是将祈愿纸条塞进耶路撒冷哭墙的缝隙,但却是以一种工业规模。

历史上的秘密图书馆

梵蒂冈秘密档案馆中包括教皇利奥十世(Leo X)签署的1521法令,内容为开除马丁·路德(图源:罗马卡皮托利尼博物馆)

另外一处宗教文献的秘密藏所自1612年成立以来便广为人知——然而这并没有让人们停止从阴谋论的角度来探讨该藏所。梵蒂冈秘密档案馆中的藏品主要有教皇的信件,可追溯到1000多年前。在丹·布朗(Dan Brown)的《魔鬼与天使》(Angels and Demons)一书中,这些信件是哈佛大学的一位“符号学家”在与光照派战斗时发现的。传闻中,档案馆藏品还包括外星人头骨、耶稣的世系文件,以及一台名叫Chronovisor的时光机(由一位本笃会的僧人建造,方便他回到过去,记录耶稣受难的画面)。

为消除这些传闻,近年来该馆对外开放供人参观,还在罗马卡皮托利尼博物馆举办了展览,展出藏所中的文件。1881年,教皇利奥十三世首次允许经过严密审查的学者参观该藏所。目前,研究人员可以在那里看到很多文件——虽然禁止翻阅。藏所名称中的“secret”一词源自拉丁语中的“secretum”,更接近“私人”的意思;不过,档案馆中的一些区域如今依然是禁区。1922年之后,学者被禁止接触任何与红衣主教个人事务相关的档案;在备受争议的战争期间,皮乌斯十二世(Pontiff Pius XII)于1939年成为教皇,此后他禁止学者查看任何与教皇相关的文件。

藏所坐落在一处混凝土地堡中,圣彼得教堂身后一翼,所藏档案由瑞士护卫以及梵蒂冈本城警力守卫,他们还加强了内部消息封锁。藏所中除了教皇与莫扎特、伊拉斯谟(Erasmus)、查理曼大帝(Charlemagne)、伏尔泰、阿道夫·希特勒(Adolf Hitler)等人的通信,还有亨利八世与阿拉贡凯瑟琳离婚的请求:虽然教皇克莱门特七世拒绝了这一请求,但亨利还是离了婚,成为罗马与英国教会决裂的导火索。档案馆还包括教皇利奥十世开除马丁·路德的1521法令,审判伽利略异端邪说的手写记录,还有一封米开朗基罗的信件,抱怨自己在西廷斯教堂工作没有报酬。

墙上的另一块砖

历史上的秘密图书馆

所罗门·谢克特肯定了开罗贮藏室中这些手稿的重要性(图源:维基百科)

没有武装力量守卫,埃及老开罗(福斯塔特)有一处藏所被遗忘了几个世纪之久,直到一位罗马尼亚裔犹太人意识到其重要性。1874年,雅各布·沙菲亚(Jacob Saphir)在书中描述了这一藏所,但直到1896年,继剑桥大学学者所罗门·谢克特(Solomon Schechter)之后,苏格兰双胞胎姐妹艾格尼丝·刘易斯(Agnes Lewis)和玛格丽特·吉布森(Margaret Gibson)也展示出一些手稿,该宝库才广为人知。

大约28万名犹太人的手稿片段收藏在埃兹拉犹太教堂的一面墙中——人们称之为开罗贮藏室。根据犹太法律,任何包含上帝名字的文章均不能丢弃:那些不再需要的作品在获准焚烧之前,都会收藏在犹太教堂或墓地。该储藏室称为“genizah”,源自希伯来语,原义为“藏起来”,后来称为“档案”。1000年多来,福斯塔特的犹太人都将文章存储在这一神圣场所,并且开罗贮藏室从未受到破坏。“无论是个人信件或是购物清单,中世纪的犹太人书写的一切几乎都会提到上帝。”《纽约客》说道。因此,“我们有二十五万份保存完好的档案,内容包括9世纪到19世纪的埃及生活……这是跨时最长、最为完善的记录”。

本·乌思怀特(Ben Outhwaite)主导剑桥大学的藏书研究,他向《纽约客》表示,开罗贮藏室中的藏品对学者来说非常重要。“毫不夸张地说,它改变了我们对中世纪犹太人、中东以及地中海的已有认知。”

贮藏室中的文件片段显示,当时犹太商人与基督徒和穆斯林开展合作;人们对犹太人的态度比我们之前猜测的要更加包容一些;反犹太主义并没有想象中普遍。目前,人们日渐认识到开罗贮藏室中藏品的珍贵性。2012年,哈佛大学图书馆与剑桥大学图书馆进行合作,以保证藏品完好无损——这是两所图书馆首次以这种方式进行合作。

当时,《伟大的海——地中海人类史》(The Great Sea: A Human History of the Mediterranean)的作者戴维·阿布拉菲亚(David Abulafia)说道:“开罗贮藏室就像是探照灯,照亮地中海历史的黑暗角落,让我们得以一窥在中世纪的埃及以及更为遥远的地方,犹太人的社会、经济以及宗教生活。作为欧洲或伊斯兰世界10世纪至12世纪的史料来源,开罗贮藏室的地位无可比拟。”

字里行间

历史上的秘密图书馆

 历史学家埃里克·夸克尔在中世纪书籍的封面里发现了“隐藏图书馆”

2013年,荷兰中世纪图书历史学家埃里克·夸克尔(Erik Kwakkel)描述了“一个惊人发现”,是他在莱顿大学授课时,学生发现的。他在发表的博客《隐藏的中世纪档案封面》中写道:“学生在系统浏览图书馆残余封面的过程中,发现了132份便笺、信件和收据,来自莱茵河地区的某家法院,是匆忙间写在小纸条上的。这些便笺、信件和收据隐藏在一本书的封面(印刷于1577年)里。”

这些并非“神圣的垃圾”,太重要了不能扔掉,而是由装订工回收利用的一些垃圾。“在早期现代(以及中世纪)装订工作室中,装订工时常回收利用中世纪的纸质材料。”夸克尔写道,“在装订这本1577年印刷的书籍和封面时,装订工从蓝色回收箱中抓了132张纸条,并将其(可能是湿的)紧贴进卡纸板。”

这一过程意味着,当时装订工并不打算日后能有人读到这些文字。“这些字条都是非同寻常的,首先因为很少有这种小型的书写材料能从中世纪留存下来……没几处藏所能保证这些资料几个世纪来都不受破坏。从那时起,它们便像偷渡者一样搭乘在16世纪的印刷物上,开始了前往现代社会的漫长旅程。”夸克尔说道。

这些小纸条包括收据、对仆人的要求以及购物单,对于历史学家而言,这些都非常罕见。夸克尔写道:“这些信息能让我们无比接近真实的中世纪社会,是我们通常无法听到的中世纪之声,告知我们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故事。”

这种藏品可能远比我们之前预料得多。夸克尔已经找到方法,可以透视脆弱的书籍封面,X射线技术看到书籍封面里的内容,检测更早期的作品。2015年10月,他开始在莱顿大学图书馆扫描早期的印刷书籍。

夸克尔有一篇博客就关于自己的隐藏图书馆项目,他在其中写道:“如果不是这种令人惊叹的新技术,我们无法看到这些文本片段,因为这些中世纪文本都隐藏在一层羊皮纸或纸张之下。”虽然技术有待改进,但该过程的开展意味着人们有望揭示隐藏在现有图书馆中的秘密图书馆。“倘若能接触到成千上万份隐藏在封面中的手稿片段,我们便有可能找到一座中世纪的秘密‘图书馆’。”(原文选自:BBC  李碧霞 译

读书推荐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