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诗学与心灵的寻绎

时隔20年,朱涛重回诗坛,以灵感和创作的井喷之势再度与诗歌切近。诗集《半轮黄日》(长江文艺出版社2016年4月出版)收录了其一年来创作的百余首诗作,其间不难发现诗人20世纪80年代的写作基因,但就个体诗学建构,情感内蕴,审美界域,内在经验的书写,对修辞、意象的处理等方面看,其诗艺日臻成熟,风格独具。

行走的诗学与心灵的寻绎

 朱涛诗集《半轮黄日》,长江文艺出版社2016年4月出版

从诗学层面看,诗集《半轮黄日》丰富了诗歌旅行书写的形态,个性突出,标识性强。诗人搭乘现代交通工具,“独坐在记忆的空旷里”,穿行于不同地理空间,写诗成为其排遣商海乱象、尘世苦闷和精神伤痛的出口。作为创作现场,相对封闭的高铁和飞机被诗人赋予了空间的再生性,身体与精神的行走成为深化生命意识、突破写作单一的在场性和亲历性的路径,在“异质空间”频繁转换和流动中,诗人专注于心灵的沉潜和生命的体验,以主体瞬息的感受力捕捉被生活表象遮蔽的诗意情怀。在行走中,其笔下奇诡动态的想象若“雪花一样跳伞的梦”,犹如生灵驰骋在大地天穹间,它们幽微无所不在,它们跳跃狂野不羁,它们穿越生死的边界,探寻生存的法度。经由象征和拟喻,行走的诗学和梦想的诗学被诗人巧妙地牵连、传输:沉重和轻灵,童心和浮生,激情和冷静,果断和忧郁,社会重大主题和日常碎片事件等并结连通,有时诗人竟以孩童的视角,书写深沉的现实问题。诗人尤其侧重精神界面的巡弋,焦灼于灵魂的归宿和自我认定。“翅膀飞走了/半个身子在挣扎”,生命纯净本然,现实矛盾却纷杂纠缠,众声喧哗中,诗人却独守寂寞。“铁,在我的体内种植”,“空气中已扎满密密麻麻的小孔”,他试图通过有根植力的诗句抓住“白日梦的犄角”,唤醒麻木的感知,“吐出压迫胸怀的黑马”,借此开掘对生存哲学的终极思考,这扩展了诗歌写作的维度,也丰富了时空书写的“敞视效果”。

从诗艺层面看,诗人逍遥于语言的习常观念之外,在异位修辞和错位组合中强化语言的张力,凸显悖谬性表达和语言的“象喻性”:“伤口被天空救下/缠上云朵洁白的绷带/疲倦的羊群完成漫游”,“秋天获得邀请/在你的杯中/酿紫葡萄。”他善用通感,将视觉、听觉、嗅觉与主体情思等巧妙地关联,增加诗歌形象饱满的质感:“天空结满虫眼的歌声”,“舌头敲醒鼓荡的溪流/瓶中的钟声被释放/孔雀蓝的种子/一次次飞向深眼窝的天空”……诗集中,诗人塑造了一系列来自心灵深处的高密度意象,它们是诗人“体内奔跑的火焰”,是诗人精神的核心符码,深深烙下个体生命诗学的印迹。

朱涛是一位现代感和历史感很强的诗人,他冷静地躲在思想的角落里,清醒地挖掘生命的寓言,并将富有视觉冲击力的现代经验和超现实的诗歌意象奇妙地交织叠合在方寸之间:“在掀开的栅栏旁/一座铁路桥伸出/俯视陡峭峡谷的深渊。”尤为可贵的是,诗人在现实和心灵的寻绎中注入了锐利的批判精神,比如因热爱而生发出来的对城市工业化流弊的指责:“楼群,草一样疯长”,“城市已摧毁,两肋下垂的腰/顶不住沦陷”。诗人从日常生活变形的视角书写现代经验的复杂性,通过语言和生活表象的变形完成对日常生活的指认乃至批判,其灵动的想象力和浓郁的忧伤直指一个写作动力源,旨在超越主体对终极实在的体验。

简而言之,从诗坛的归来者这一维度审视朱涛近年的诗歌创作,值得肯定的不仅仅是其敏锐卓然的诗才禀赋,《半轮黄日》这部诗集的复杂多义性和超现实主义的艺术手法尤其值得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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