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场汪曾祺的展览,见证文与画如何真正相通

2020年是汪曾祺诞辰100周年。汪曾祺生前曾经说过,“在写作之余有三样爱好,写写字、画画画、做做菜。”“我的画,不过是一片白云而已,‘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汪曾祺书画是典型的文人画,文中有画,画中有文。为纪念这位文学大家与“抒情的人道主义者”,澎湃新闻获悉,浙江美术馆将于2020年9月1日至25日举办“岭上多白云——纪念汪曾祺诞辰百年书画展”。此次展览是汪曾祺书画首次在国有专业美术馆举办的展览,展览借汪曾祺散文集名称,分为“人间草木”“人间至味”“人间有戏”三个单元,展出汪曾祺书画作品近百件,从中可以窥见其书画创作的大致风貌。

“在以文字成名时,汪曾祺是以文字营造画境,故其文读来一直画意盎然,而到了晚年,终于从笔底流淌出那些画境,也是他所言的‘人间送小温’以及宋儒之句‘但觉眼前生意满, 须知世人苦人多’。”

汪曾祺(1920—1997)

汪曾祺(1920—1997)

汪曾祺(1920—1997),江苏高邮人,中国当代著名作家、戏剧家,京派作家代表人物。1939年考入西南联大中国文学系,师从沈从文等。新中国成立前当过中学教员、历史博物馆职员。解放后先后担任北京文联《北京文艺》编辑、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民间文学》编辑。1961年调北京京剧团任编剧,参与过《沙家浜》的修改和定稿。在短篇小说和散文创作上成就颇高,作品有《受戒》《晚饭花集》《逝水》《晚翠文谈》等。

汪曾祺的小说充溢着“中国味儿”,在语言上强调运用中国韵味的语言,其小说中流溢出的美质,在于发现民族心灵和性灵,以近乎虔敬的态度来抒写民族的传统美德。汪曾祺文风既朴实又典雅,既亲切又隽永。他的散文表现一种宁静的深邃。

汪曾祺曾经说过,“在写作之余有三样爱好,写写字、画画画、做做菜,免得像一部写作机器从早写到晚。”他觉得书画比起文字更抒情,更快乐。同时,这位“抒情人道主义者”的画作和书法也无不体现出文人性情:一切凭兴趣,淡然而闲适。

水仙 汪曾祺 纸本设色 68×27cm 1985年 浙江美术馆藏

水仙 汪曾祺 纸本设色 68×27cm 1985年 浙江美术馆藏


荷塘月色 汪曾祺 纸本水墨 68×42cm 1992年

荷塘月色 汪曾祺 纸本水墨 68×42cm 1992年

为纪念这位优秀的中国作家,“抒情的人道主义者”,浙江美术馆将于2020年9月1日至25日举办“岭上多白云——纪念汪曾祺诞辰百年书画展”。

据浙江美术馆陈纬介绍,此次展览借汪曾祺散文集名称,分为“人间草木”“人间至味”“人间有戏”三个单元,展出汪曾祺书画作品近百件,从中可以窥见其书画创作的大致风貌。“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是南朝隐士梁弘景《诏问山中何所有》名句,汪曾祺特别喜欢这首诗。他自幼喜欢书画,在写作之余,喜欢挥毫弄翰。他对自己的书画尝作诗自况:“我有一好处,平生不整人。写作颇勤快,人间送小温。或时有佳兴,伸纸画芳春。草花随目见,鱼鸟略似真。唯求俗可耐,宁计故为新。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君若亦欢喜,携归尽一樽。”他常在作品上钤一方闲章“岭上多白云”,他说:“我的画,不过是一片白云而已。”

汪曾祺与其画作

汪曾祺与其画作


对于汪曾祺的书画,艺术评论人顾村言撰文认为,宋代邓椿论画有言“画者,文之极也。”可谓中国文人画的点睛之句,这一句话对别的人不好说,但用到汪曾祺身上,还是比较合适的,“或者可以说,汪老头儿晚年文外余事的那些画作恰恰不经意间回归了文人画的正脉。虽然其中一些画作笔墨线条仍有待锤炼处,但却是真正的逸笔草草,满纸文气,与他的文章,以及他所喜爱的倪瓒、青藤、白阳、石涛、金冬心、李复堂、齐白石,都是声气相通的。汪曾祺儿时受大运河、高邮湖一汪水波的影响以及他祖父、父亲书画收藏之风的影响,一种文脉一直隐隐相承。汪曾祺曾后悔没考艺专,甚至40岁时还念叨着回到美院读书,或许可以说,如果没有汪老头儿那样的人生,就没有那些些文章,也就没有那些画,而没有儿时他读过的那些书画与收藏,也就没有老头儿的那些文字——那些画与那些文字,其实都是天成的,也是相通与相辅相成的,是他的生命印迹,也是他的一个说不清的梦境,一直在童年的汪曾祺心里生长,老了,或溢而为文,或溢而为画,如此而已。”

“在以文字成名时,汪曾祺是以文字营造画境,故其文读来一直画意盎然,而到了晚年,终于从笔底流淌出那些画境,其实老头儿所有的小说与散文,本身就是画,而背后,则是他所言的‘人间送小温’以及宋儒之句‘但觉眼前生意满, 须知世人苦人多’。”

兰不喜肥 汪曾祺 纸本设色 68×46cm 1997年 浙江美术馆藏

兰不喜肥 汪曾祺 纸本设色 68×46cm 1997年 浙江美术馆藏


金银花 汪曾祺 纸本设色 68×35cm 1984年

金银花 汪曾祺 纸本设色 68×35cm 1984年


蟹 汪曾祺 纸本设色 34×34cm 1986年

蟹 汪曾祺 纸本设色 34×34cm 1986年


石榴雏鸡图 汪曾祺 纸本设色 70×40cm 年代不详

石榴雏鸡图 汪曾祺 纸本设色 70×40cm 年代不详


老来渐少登临兴 汪曾祺 纸本设色 68×17cm 1985年 浙江美术馆藏

老来渐少登临兴 汪曾祺 纸本设色 68×17cm 1985年 浙江美术馆藏


看水仙 汪曾祺 纸本设色 36×36cm 年代不详

看水仙 汪曾祺 纸本设色 36×36cm 年代不详

 

罗汉 汪曾祺 纸本水墨 72×41cm 年代不详

罗汉 汪曾祺 纸本水墨 72×41cm 年代不详

 

行书随笔 汪曾祺 纸本 68×32cm 1987年

行书随笔 汪曾祺 纸本 68×32cm 1987年


据汪曾祺之子汪朗介绍,汪曾祺作画主要是在晚年,“七十年代老头儿被没完没了地做检查,写各种交代材料,弄得他很是郁闷。后来,他有了纾解愤懑的新法子,就是画画。喝完酒,就铺开纸,画画。画瞪着眼睛的鱼,蜷着一条腿的鸟,画完了还题上字:八大山人无此霸悍。后来清查不了了之,他的脾气也小多了。以后他写文章有了些名气,到处有人捧着,人也更随和了。”

对于自己的书画作品,汪曾祺谦虚中又有些自信:“我的字照说是有些基本功的”“我的画不中不西,不今不古,真正是‘写意’,带有很大的随意性”。他还说:“画中国画还有一种乐趣,是可以在画上题诗,可寄一时意兴,抒感慨,也可以发一点牢骚。”这些话不啻是理解其书画作品的最好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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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

汪曾祺:书画自娱

汪曾祺画水仙

汪曾祺画水仙


《中国作家》将在封二发作家的画,拿去我的一幅,还要写几句有关“作家画”的话,写了几句诗:

我有一好处,平生不整人。

写作颇勤快,人间送小温。

或时有佳兴,伸纸画芳春。

草花随目见,鱼鸟略似真。

唯求俗可耐,宁计故为新。

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君若亦欢喜,携归尽一樽。

诗很浅显,不须注释,但可申说两句。给人间送一点小小的温暖,这大概可以说是我的写作的态度。我的画画,更是遣兴而已。我很欣赏宋人诗:“四时佳兴与人同”。人活着,就得有点兴致。我不会下棋,不爱打扑克、打麻将,偶尔喝了两杯酒,一时兴起,便裁出一张宣纸,随意画两笔。所画多是“芳春”——对生活的喜悦。我是画花鸟的。所画的花都是平常的花。北京人把这样的花叫“草花”。我是不种花的,只能画我在街头、陌上、公园里看得很熟的花。我没有画过素描,也没有临摹过多少徐青藤、陈白阳,只是“以意为之”。我很欣赏齐白石的话:“太似则媚俗,不似则欺世”。我画鸟,我的女儿称之为“长嘴大眼鸟”。我画得不大像,不是有意求其“不似”,实因功夫不到,不能似耳。但我还是希望能“似”的。当代“文人画”多有烟云满纸,力求怪诞者,我不禁要想起齐白石的话,这是不是“欺世”?“说了归齐”(这是北京话),我的画画,自娱而已。“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是照搬了陶弘景的原句。我近曾到永嘉去了一次,游了陶公洞,觉得陶弘景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是道教的重要人物,其思想的基础是老庄,接受了神仙道教影响,又吸取佛教思想,他又是个药物学家,且擅长书法,他留下的诗不多,最著名的是《诏问山中何所有》:

山中何所有?

岭上多白云。

只可自怡悦,

不堪持赠君。

一个人一辈子留下这四句诗,也就可以不朽了。我的画,也只是白云一片而已。

(本文据浙江美术馆资料、澎湃新闻此前报道及汪朗文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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