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作为一种文体,古已有之,在我国古代,文以载道,散文享有很高的声誉。而现代散文,是五四以来与诗歌、戏剧、小说相并列的一种文学体裁。
在今年上海书展期间,作家、复旦大学创意写作MFA专业硕士导师张怡微的新作《散文课》由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重点推出。该书基于复旦大学创意写作散文课的讲稿而成,是国内第一本对现代散文进行条分缕析的创意写作指南。
8月16日,张怡微与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引驰做客钟书阁芮欧店,探讨了现代散文与小说的区别、散文与复杂情感、散文与个体的自我完成等话题,引领读者们一起思考现代散文之书写,以及散文之于个体的意义与价值。
活动现场
世界上应该存在这样一本书
《散文课》由散文的灵感、情感的质量、经验的剪裁、抒情的境界、状物与言情等几部分构成,针对散文写作从12世纪南宋时起,发展到今日成为公众号、媒体等日常写作中最常用的体裁背后的写作逻辑和创化理念。此外,张怡微还讲述了那些被人们误读的散文名篇,探讨了“散文之心”。
在复旦教散文三年多来,张怡微一直苦恼于没有与时俱进的教材可供创意写作班使用。“很感谢创意写作专业,给了我这样一个锻炼的机会,‘逼’得我必须去找一些资料。”她说,“如果这本书还有一点点价值,可能就是为现代散文课程、散文写作实践做出了一些资料整理。我想世界上应该存在这样一本书。”
陈引驰直言《散文课》给了他很多的“刺激”:“比如生活的经验、情感的反省、语言的表达,包括最后的境界,很多事我之前确实没有想到过。而且书里有一条基本的线索、脉络,你读了之后可能对散文有很多新的复杂的认识。”
陈引驰也问张怡微——“何为好散文、选取有何标准”,张怡微回应她所讲的都是没有经典化的东西。她以美籍华人李炜的书籍《4444》为例,指出李炜发明了新的散文文体形式;而何其芳在《画梦录》中重新整理了我们的感情和世俗经验,建立了一个审美世界。
“我喜欢的东西总跟现实生活有眺望的距离,但情感机制还是来源于现实生活。只是,这情感不是仅从个人经验写出来,它还有一个新的形式。”张怡微说。
张怡微
好看的散文,应该指向“情”
郁达夫曾提出“散文的心”,认为有了这“散文的心”,方能求“散文的体”。
在张怡微看来,“散文的心”是对汉语的新发现——它可以是词语,最好不被压缩,最好以自然的形态照亮我们绵延不断的经验流,又让人惊异。
最重要的是,它应该指向 “情”。“散文的质量取决于情感的质量,而高质量的情感不会是单一的情感,而是复杂情感。这复杂情感甚至难以用语言表达,语言只能作为一种标识指向它。”
她说,余光中曾在《逍遥游》中提出“创造性散文”(creative prose)这一概念,那一篇文章的结尾写道,散文是一个小女儿,诗和小说是大女儿、二女儿。“我感到很奇怪的是,散文其实是很阳刚的,它不是那么女性,而余先生在潜意识中还是把散文的性别转换了。在叙述散文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是好的散文时,他把个人经验放进去,在这过程中做了一个转换,这个转换恰恰对现代散文是有意义的。”
《散文课》一开始的篇章曾在《萌芽》杂志连载。但在整理书稿时,张怡微调整了思路,结合曾经课上讨论过的议题加以总结。“我教散文课的一个很大改变,就是渐渐强调情感教育的工作。”张怡微说,“你要跟同学们一起讨论什么是复杂情感,什么是没有被命名的情感?在这样的过程中,我们讨论语言的有限。”
“小说处理欲望问题,散文处理情感问题。我们写好看的散文,取决于我们要提升情感的能力、有辨别好的情感的能力、建立良好生活的诉求。这是我写这本书还有我这三年最大的想法。”
《散文课》
散文让我们成为更好的人
现场读者就“写作如何实现共情”向两位嘉宾提问。张怡微说:“你若要让一个特定的人理解你,那这是欲望,这个事挺麻烦。尤其刚开始写的时候,如果担心太多,其实是很辛苦的事情。”
在她看来,文学写作面对的不一定是专门的某群读者,但只要阅读的人足够多,总还有被理解的可能。而我们在阅读他人文字时,哪怕只是获得微小的感动和理解,也能改变我们与世界相处的方式。
陈引驰称,散文在他的理解中可以很顺畅地写出来:“用过去的话讲,是‘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复杂的感情、经验的结构,让人比较紧张。在现代立场上,唐宋八大家文章不必多读,或许书笺小品,比较随性表达自己境遇和情感的东西,更值得看看。西方传统之中,其实也是很随性的,甚至不一定有感情,也可能只是经验,只是说理的。”
张怡微则认为,现代散文以自然的语言形态,照亮我们连绵不断的生命经验与复杂情感,引领我们,在汉语之美中完成最理想的情感教育。“散文在隐约之间,热忱地欢迎我们理解自己的有限,生命的短暂,和情感的偶然。即使成为不了伟大的艺术家,我们普通人也应该在历史中完成有限的自己。文学,或许是一个良好的路径。散文,也有助于我们完成自省,成为一个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