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诗人也三十了,他们如何破解生活和诗艺的双重焦虑

2020年,最早的一批90后已迈入而立之年。三十而立对于90后诗人意味着什么?他们如何在忙碌的生活中找寻灵感,又如何在工作与学习之余思考和书写我们的时代?

7月12日晚七点,由《诗刊》社主办的“首届90后诗歌云端峰会”在腾讯看点平台成功直播,王二冬、李唐、李壮、艾诺依、张晚禾、马骥文、李海鹏、康宇辰、徐威、秦三澍、左手、徐晓、朱光明、郭月洲、赵琳、火棠16位诗人围绕“三十而立:我们的生活、工作、学习与诗歌”,畅谈各自生活现状、诗人身份的确立、对同代人的反思等话题,活动由《诗刊》编辑、诗人丁鹏主持。

《诗刊》主编李少君在贺词中表示,“对于当代新诗来说,伟大的中国古典诗歌、百年新诗、西方现代诗歌是三大传统,90后诗人们应致力于将之融合贯通,并进行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副主编霍俊明则表示,“90后诗人的生活、工作与诗歌之间既有相近的时代背景和现实情势,又有着差别巨大的生存际遇和个体性格,期待云端峰会让我们看到90后越来越清晰的精神面影和特异的文本质素。”

生活的挫败与诗艺的焦虑

供职于某物流企业,日常与快件打交道的王二冬用焦头烂额形容他的三十岁,却是焦头烂额,“但是幸而有诗歌串联起琐碎无序的生活。白天上班,在南五环外的格子间和键盘上,在快件和供应链产品上,看着三十岁越走越远;不定时的加班和下班后,回家做饭、陪孩子直到他入睡,只有深夜十一点到凌晨一点的时间属于诗人王二冬。”

今年从北大博士毕业的康宇辰,经历了疫情中的艰难求职,她用写诗应对生活的琐碎、焦虑与挑战。她认为现阶段的诗歌路子,是把年轻的激情投入到对现实生活世界的参与和见证之中,这种参与是不断的磕磕绊绊,常有挫败,因此有痛感。这样的诗是把内在激情引向开阔的外部世界的一种可能路径,必然诉诸对事物的理解力和同情心。

诗人、评论家李壮的三十岁与诗歌关系正变得暧昧,“诗的活动要求诗人重新擦亮那些被用旧了的、褪色的经验和词语。用什克洛夫斯基的说法,就是‘陌生化’,但要完成这任务的,却是不可避免正在褪色的我们。也正是在此意义上,诗歌构成了我们对自身的一种救赎,尽管这种救赎看起来可能是堂·吉诃德式的、甚至是西西弗斯式的。”

逐渐步入社会的90后诗人,初尝生活的压力,这在惠州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创意写作中心主任徐威的眼里构成了对坚守诗心的考验。同时,年龄和经验不断增长的90后诗人们,也清晰地感受到诗歌在背后的催促,比如清华大学博士生马骥文就认为,一个诗人跨入三十岁,其诗歌的观念、方法、眼界、心智、技艺和写作状态等都应当开始成熟并且能够自立。

然而,年龄和经验的增长就一定能带来诗艺的提升吗?显然不是。

“诗心的坚守与诗艺的提升,正是摆在当下青年诗人面前的两道坎。”徐威认为,在诗艺方面,青年诗人面临着如何“新瓶装旧酒”的能力考验,换言之,如何在常见的书写领域中展露出不一样的特质,如何将个人化的经验与情感通过艺术转化生成独特的诗歌文本。

“为了避免陷入窠臼,就必须创造新的语言秩序。”首都师范大学博士生徐晓表达了类似的看法。他认为,个人的生活经验需要在语言中拓展,内部经验需要与外部世界相契合,如此才能找到并明晰自己的诗歌语调,发现自己的声音,使之区别于他人。

秦三澍

秦三澍

他们在思考乡愁与时代、历史与未来

如何发现自己独有的声音?南京大学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李海鹏希望向乡愁里挖掘。在他看来,乡愁会为诗人提供某个起点,但它不会凭空出现,而是有待诗人的创造。在这个意义上讲,创造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乡愁,诗人与历史的关系才真正开始。对于诗人来说,有效的历史感会让言说精确、清晰、富有创造力。在他看来,乡愁意味着人与故乡之间达成了一种创造性的关系。

巴黎高师法语文学博士生秦三澍则相信答案在“朝向未来”的写作当中。“当代诗歌写作应是朝向未来的。认知技术、读写技术以一种不可预期的速度发生着剧变,这是维利里奥的‘光速世纪’,也是斯蒂格勒所谓的‘超工业时代’:技术已然成为知觉意识延展部分的器官,控制论、大数据与社交媒体的数码化在塑造着个体的感性生活。”秦三澍希望在自己的诗歌写作实践当中,找到与之相对应的语言形式。

无论是乡愁还是未来,说到底都是关照现实的不同维度。而诗人左手的切入点相对比较直接,他所学专业是城乡规划学,在专业学习中他试图解决城乡存在的现实矛盾,在诗歌中他以悲悯之心观望城乡变迁。左手认为“城市化视角的乡村写作”是一把双刃剑,最关键的是诗人必须将日常现实转化为语言现实。

就当下来说,疫情这个最大的现实实实在在地影响着各类作者们的创作,诗歌也不例外。留学英国的郭月洲在疫情之前频繁往返伦敦布莱顿,和那里的诗人们聚会,疫情爆发之后的生活则被局限在了房间、河边和超市,“但我的创作反而因这贫乏而获得了另一种清晰干净的声调。交谈是无效的,风景是多余的,写作是孤独的,瘟疫中的写作让我更加意识到了这些。”

“我们的诗歌文明,正是在有限的时代获得有限经验的突破,从而挖掘各种可能性。” 作为一名人民警察,艾诺依表达了类似的观点。展望新时代诗歌,她认为需要在人和民两个双重社会意识中,强调生命的真实,关注人类的命运。“诗歌的实践永远是自由心灵可能性的有限的探求。” 艾诺依说道。

火棠

火棠

在诗歌当中找到更加真实的自我

“(藏区)那里充斥着农耕文明和区域文化的撞击,牧场和田野是两种养育人类的温床,它们给予人们充盈的生存基本,而且塑造着不同的精神;青稞和小麦是两种不同的产物,正如我观察草原自由的牛羊和村庄养殖的牛羊,它们有着共性,却又是两种不一样的生活,藏区浓厚的异域风光和神秘的宗教色彩,更是加剧了我对陌生化的着迷。”藏区生活带来的独特生命体验,让陇南诗人赵琳的诗歌在当代具有相当的辨识度。

火棠在云南大山深处的乡村小学里支教了两年,“这两年,我走遍了这里的山河:百草岭、小鸡山、排头山、金沙江、渔泡江......走遍了这里的村落,它们有着温暖而美丽的名字:大箐、瓦窑、杞拉么、红谷且、阿波左、小垭口、洛舍地、东山......我深沉地爱着这些地方,它们是我的故乡和远方。我和我的学生一起看过万千变化的晚霞,细数过夜晚银河里浮动的寂静繁星,憧憬过散落在山间的万家灯火。”在火棠看来,这些都是诗。

这令诗人、小说家张晚禾想起吕乐的电影《小说》(又名《诗意的年代》),片中阿城、王朔、陈村、马原、余华等作家就“何为诗意”召开了一场座谈会。她认为,写诗是为尽可能地创造诗意,作为创造“诗意生活”的手段,希望通过写诗达到精神上的自洽,在诗歌当中找到更加真实的自我。

李唐近年以写小说为主,但他始终将诗歌当成一种修行、一种本能,让人慢慢体味生活,像淘金一样发现生活的秘密与意义。而在四川诗人朱光明那里,工作与诗歌从来没有冲突。“习惯了工作状态之后,重新回到诗歌中去,惊讶地发现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广阔、细腻、而又真实。”

主持人丁鹏表示,作为拥有63年历史的老牌诗歌刊物,《诗刊》主动地打破传统媒体与新媒体的边界,寻求推广和繁荣当代诗歌的新的可能性。也通过主办线上的诗歌活动来参与构建和丰富网络直播的生态。“首届90后诗歌云端峰会”就是《诗刊》社在直播平台的一个新的尝试。

“作为同代人,听了大家的发言感到很振奋。我看到90后诗人们以昂扬的意志,不灭的激情,在生活中、学习中、工作中、创作中一步步成长成熟,一步步实践理想。共同描绘我们的时代景观和心灵图景,共同创造我们的理想生活和精神世界。”丁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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