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物兄》显示当代文学未偏守于艺术一隅

第十届茅盾文学奖评奖办公室今天公布了本届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人世间》(梁晓声)、《牵风记》(徐怀中)、《北上》(徐则臣)、《主角》(陈彦)和《应物兄》(李洱)五部作品摘得该奖。

其中,《应物兄》是李洱历13年而完成的长篇作品。李洱在小说中虚构了济州大学“儒学研究院”的筹建,借鉴经史子集的叙述方式,记叙了形形色色的当代人,展现30多年来几代知识分子的生活经历、精神轨迹。

13年写作期间,李洱经历了自己车祸、孩子出生、母亲病故。他自己也曾表示,13年间世界沧桑剧变,个人生活发生很多的变化,我自己的心境非常苍凉,写这部小说我还是三十多岁年轻人,写完已经年过五旬两鬓斑白的老人。

这样一部花大气完成的作品,甫一问世便引起了巨大的讨论,收获很高的褒扬,在此次获茅盾文学奖之前,李洱《应物兄》已经获得了《收获》文学排行榜长篇小说第一、第十五届《当代》长篇小说论坛2018年度最佳作品、《扬子江评论》年度文学排行榜第一名等奖项。当然,对《应物兄》也不乏批评的声音。

我们应该如何理解这样一部新科茅奖作品?澎湃新闻对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国创意写作研究院副院长黄平进行了专访。

在黄平看来,《应物兄》既不晦涩也不“奇特”,它不是徒具符号意义的作品,而是如托马斯·曼的《魔山》那样,兼具符号意义和文本意义的直指当下的作品。

更为难能的是,《应物兄》以卓越的艺术探索,显示出中国当代文学并没有偏守于“艺术”之一隅,而是依然有能力介入到思想史之中,把握当代世界的复杂性,“是最令人振奋的”。

李洱

澎湃新闻:有人说《应物兄》是挑战读者忍受极限。我也感觉《应物兄》不是一部容易进入的小说,语言很平易,但写法和内容不那么亲切,只有特定被邀约的读者才能从中感受到珠玉满盘。你读的过程是什么感觉,有愉悦吗?

黄平:我觉得很好读,我是在今年元旦后几天时间读完的。这不是一部以“技术”为最高追求的晦涩难懂的作品,而是指向我们的当下生活。

澎湃新闻:《应物兄》前后写了十三年,期间李洱经历了自己车祸、孩子出生、母亲病故,他跟你们聊过写作时的心境吗?在你看来,为什么他要写这样一部很难定义的“奇书”?

黄平:李洱老师和我没有聊过。《应物兄》是李洱写作生涯迄今为止集大成之作,一个有抱负的作家,总要试图写一部这样的书。这部书不“奇”,如果我们觉得很难定义,或许首先要反省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学观是不是太精致太狭隘了。

澎湃新闻:《应物兄》细致地描写和提到了:数十种植物、近百种动物,还有器物和玩具。至于书中或展示、或引用、或杜撰、或调侃的诗、词、曲、对联、书法、篆刻、绘画、音乐、戏剧、小说、影视、民谣、段子、避孕套广告、奥普拉式的综艺节目,以及巴士底狱病毒、X连锁隐性遗传病、性瘾症、艾滋、脂肪肝等,兹不一一枚举。

如此繁复的知识要素,一不留神就会变为堆砌和炫技,还会损害小说的故事性和人物形象性,《应物兄》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黄平:我尊重那种内心独白式的小说,但必须说,在今天依然沉溺于“有深度的个人”,已经无力把握这个世界的总体性。我们生活的现实世界,就是充满如此繁复的要素。在经典作家笔下,无论是曹雪芹还是巴尔扎克,也都充满着无穷无尽的细节。作为一部有鲜明现实品格的作品,《应物兄》收纳大千世界于文本之中,谈不上堆砌或炫技。

澎湃新闻:黄德海说,它是继《繁花》之后唯一的事件性小说,你是怎么看的?它的符号意义是不是要大于文本意义?

黄平:符号意义和文本意义兼备。我倾向于将其概括为思想性小说,如果一定要找一部作品参照的是,我觉得最合适的是托马斯·曼的《魔山》。想想托马斯·曼如何以《魔山》为魏玛共和国的思想难题赋形,魏玛共和国当年面对的困境我们会很熟悉:是像英国一样变得“文明”,还是恪守德国的“文化”,这即是文明与文化之争。《应物兄》从围绕“儒学”的一批知识分子展开,以卓越的艺术探索,显示出中国当代文学并没有偏守于“艺术”之一隅,而是依然有能力介入到思想史之中,把握当代世界的复杂性,我觉得这是最令人振奋的。

澎湃新闻:金宇澄“新围城”的说法是说《应物兄》近三十年知识分子群像的塑造,对于这个群像,李洱在书中呈现的是什么态度?

黄平:《应物兄》中至少有三类知识分子:济州大学校长葛道宏这种贪婪虚伪的知识分子;双林院士、张子房、文德能、芸娘这种充满理想主义精神的知识分子;应物兄这种挣扎在现实与理想之间的知识分子。当下小说写好理想型的知识分子是非常难的,但《应物兄》做到了,小说写到芸娘时饱含深情,用小说原文来说,“在她的身上,似乎凝聚着一代人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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