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正值张伯驹先生诞辰一百二十周年。
为了缅怀张伯驹、潘素二位先生对中国传统文化所做出的贡献,12月13日,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举办了“高山仰止——张伯驹、潘素伉俪艺术文献展”,呈现了长春张伯驹潘素艺术馆馆藏的张伯驹先生的书画作品三十余件,潘素先生的画作十余件,张伯驹先生的书信、文稿三十余件套,以及二位先生的师友翰墨二十余件。“澎湃新闻”获悉,与以往突出张伯驹捐赠国宝不同的是,此次展览重点突出张伯驹和潘素两位本身的艺术造诣和学术水平。
张伯驹
张伯驹(1898-1982),名家骐,别署丛碧,河南项城人。是中国现代史上极富传奇色彩的文化名人。在书画鉴藏方面,张伯驹眼光卓绝,魄力宏大。根据其自撰《丛碧书画录》里的不完全统计,在1960年前,收藏有书画一百一七件,其中唐代及以前的六件,宋代十三件,元代十一件,明代四十件,清代四十七件。特别是他收藏的三十件晋唐宋元书画,从大诗人李白、杜牧的手卷,到宋徽宗、钱选的作品,都是中国艺术史上的璀璨明珠。更广为世人所知的是,在新中国成立后,张伯驹先生把这些书画珍品捐赠给了国家。
潘素
潘素(1915-1992),张伯驹先生的夫人,字慧素,江苏苏州人,历任北平美术分会理事,北京中国画研究会理事,吉林艺术学院教授,第六、七届全国政协委员,民革中央委员,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理事等职。她初从朱德箐习作花卉,后与老画家陶心如、祁景西、张梦嘉合作绘画。婚后,她潜心观摩张府珍贵书画真迹,悉心钻研隋唐两宋工笔重彩画法,并陪伯驹游历名山大川,进行实地写生,晚年善金碧青绿山水及雪景山水。
展览现场
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常务副馆长杜鹏飞表示:“传统的文人有全面的修养和情怀,文人画就是一种养性寄情这样一种内心的寄托。张伯驹能写能画,又能做诗作词,还是戏曲研究的专家。现在虽然强调专门化,但是从做人的角度,从人的发育发展的角度来看,修养要全面。 我们也希望让年轻人知道有张伯驹潘素这样的人物,知道在民国动荡的年间,他们为了保护文化和珍宝卖房典地甚至身陷囹圄的这种家国情怀。也了解在新中国之后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到东北、到长春客居异乡也给当地的文化带来的一种滋养。”
《兰蕙一丛图》,张伯驹
澎湃新闻记者了解到,此次展览涵盖了早期、中期、后期的作品。策展人之一的赵胥告诉记者,“展览和以往展览,突出张先生的捐献的国宝等不一样。这次重点突出张伯驹和潘素两位本身的艺术造诣和学术水平。”
展览现场有一个通道进入,通道门口是张伯驹先生年轻形象的雕塑,通道里的是年老的张伯驹先生的塑像,通道两侧是张伯驹潘素夫妇由年轻到年老的照片。通道进入展厅以后也分左右部分,左手边是张伯驹的书画,以书法为主;右手边是潘素的书画,以画为主,中间是和友朋的书信手稿,最后部分是友朋翰墨。
《大岭秋色》,潘素
《劳山潮音瀑》 潘素
记者了解到,这四部分中,书画部分的作品可以说是比较常见,但早、中、晚期都有,囊括的比较全,最早的书画作品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30年代。
《风蕙》,张伯驹
在谈及绘画部分时,赵胥告诉记者,“在早期绘画中,潘素有一张《纯四君子》的兰花手卷,是张先生旧藏,后有十多人题跋。张先生的绘画《风蕙》图曾于1980年在北海画坊展出过,也是张先生很重视的一张作品。”
潘素的画配上张伯驹的字,是收藏界的珠联璧合,两人经常合作作画,或者她写花草,他题诗词。
赵胥就“潘画张题”的问题进行了解释。他表示,“一般来说,’潘画张题’的情况是有,但并非像人们所说的这样明确。例如展厅中的《梅竹双清图》,便是潘素画竹子,张伯驹画梅花,在题款里写得很清楚。但在这次展览中,有一点需作解释:很多画都是潘先生画完后,张先生题,但都没署名。”
《吉林省博物馆藏画集》序言
《调寄平韵满江红》 张伯驹
澎湃新闻了解到,“手稿”部分相对比较重要,其中包括张伯驹曾经想出版的著作“丛碧联语”的原稿,“这次是‘丛碧联语’原稿第一次面世。此外,还有‘吉林省博物馆藏画’序言、《杨婕妤百花图》题跋等,这些以前我们只在行文中见过,但原稿都没面世过。而在友朋部分里,有其好友黄君坦写的杨婕妤诗词选,也是第一次展出。”赵胥说道。
黄君坦致张伯驹函
夏承焘玉楼春词稿
此外,友朋信件也是一个看点,我们可藉此一窥张伯驹彼时的交往以及时代背景等。“书信”这一部分则是以讨论诗词、戏曲为主,从中可见张伯驹的造诣。
袁克文诗稿
张伯驹跋溥毅斋花卉册
据悉,展览将展至2019年1月13日。
展览海报
延伸阅读:
起衰振古,功在千秋
受业周笃文谨记
伯驹先生在上世纪的文化界,可以说是一个异数,一段传奇。在那民族危亡、文化衰落的时代,他以一己之力,不惜倾家荡产抢救和保护了大批国宝级文物。他奔走呼号,为振兴发扬诗词书画等传统文艺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伯驹先生出生名门,天资聪慧,是一位前程似锦、文采风流的名公子。可是他却对仕途经济了无兴趣,情衷于诗词、京剧与文化收藏,矢志为之,力求完美,从不作第二人想。为了防止散落民间的文化瑰宝流落国外,他不惜倾家荡产收购古贤之书法翰墨。如一九三六年为防止溥心畬所藏西晋陆机《平复帖》流入日本人之手,他千方百计请傅增湘出面与之调停,最后以四万大洋购藏了此中华第一古帖。一九四五年为了避免从长春宫里流出之隋展子虔《游春图》流出国外,乃变卖住宅,筹措贷款,以二百二十两黄金之天价购回此一至宝。先生一生收藏价值连城之国宝级文物一百一十八件。据《伯驹书画録》记载,有李白《上阳台帖》、杜牧《张好好帖》、范仲淹《道服赞》、蔡襄《自书诗册》、黄庭坚《诸上座帖》、赵孟俯《千字文》等。故宫《景仁榜》开列的顶级的书画中,近一半为伯老捐献。刘海粟先生云:“他是当代文化高原上的一座峻峰。从他那广袤的心胸里涌出四条河流,那便是书画鉴赏、诗词、戏曲和书画。”启功先生更以为伯老之艺术收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民间收藏第一人。”贡献之巨大,由此可见了。
西晋《平复帖》陆机
《游春图》展子虔
伯驹先生精于传统文艺,珍同生命。在西潮腾涌、传统文化被视同敝履之时,他却挺身而出,大声疾呼,力挽狂澜,为保护国粹殚精竭虑。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他于后海南沿小院中成立了京剧、韵文、书法、琴艺四个研习组织,以私人之力聘请萧钟美、郑诵先、管平湖等大家主持其事。一九五七年,他联合叶恭绰、章士钊二先生上书中央,请求成立中国韵文学会。后以‘反右’事起,遂止。二十年后他再申前议,联合叶圣陶、周谷城、赵朴初、钱昌照、夏承焘、周汝昌诸先生多次上书中宣部、文化部领导,吁请成立中国韵文学会。一九八一年末,终获批准。此举对于日后中华诗词之活跃,有很大影响。
张大千致张伯驹函(局部)
翰墨因缘卷 局部
伯驹先生才高识卓,在诗词书画创作方面成就巨大,不愧为光前裕后、妙接古今的一代大师。此次由吉林省文化和旅游厅与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联合举办的“高山仰止”展览,可说是一次丕开风气、意义深远的重要举措。展出作品,各体皆备,抉择尤为精当,颇能展现张伯驹、潘素先生的艺术成就与精神气质。比如《翰墨因缘卷·为谢稚柳先生书》(附十家题跋),便是洋洋大观、神完气足之旷世佳作。《调寄平韵满江红·和夏瞿禅词人谒文信国公祠》无论是遣词、用韵、立意、谋篇皆磊落嵚奇,有神光离合之妙。所绘《双兰图》,笔笔中锋,清气勃发,题句“萧艾齐荣当路草,无人芳馥又何为”之句,更写出了对时代的长嗟大喟,可谓神形俱超之笔墨。伯驹先生的鸟羽体书法,也是形神特具、开径自行之新体。它笔笔中锋,结体奇创,使转自如而顾盼生姿,体现了作者自在流行的精神气质。如「静从贝叶参空谛,宜对梅花守岁寒」七字联,不止意境高妙,而且字态墨趣,顾盼生姿,充溢着静谧、活泼、自在流行之美感与道心,有不食人间烟火之气象,堪与弘一墨趣相伯仲。再如为张晓鹰题额之“逢雁楼”,结体奇古,率意自然而有法度。潘素先生之山水画作或金碧辉煌,或清疏远淡,皆能意与笔随,姿态万千,一经伯老品题,更是风致无限,令人神往。
静从宜对七言联
我作为受业门生,在先生辞世三十六年之后,能重读遗墨,真是悲欣交集、感慨无尽。谨将一九七二年陪侍伯老《大觉寺看花和碧丈》诗作録之,以志纪念:
娱忧却向碧山行,花柳缤纷总动情。
百厄吟身三绝笔,文光长伴寿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