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二
《史记》曰:冯信,临淄人,为齐太仓长,好医。淄川王令就淳于意学方,意教以审法逆顺,论药法,定五味及和剂汤法。信授之,擅名汉世。
又曰:高期仕济北王为太医,王遣就仓公淳于意学经脉高下及奇络结,当论俞所居,及气当上下出入邪正逆顺之,宜钅石,定砭灸之法,岁馀,亦颇通之。
又曰:唐安,临淄人也。雅性好医,仓公淳于意教五诊上下经脉,奇咳,四时应阴阳之法,为齐侍医。
又曰:杜信,高永侯家丞,自知身病,乃专心学医。仓公甚怜之,教以上下经脉五诊之法。
又曰:邓训为护乌桓校尉。羌胡俗耻病死,每病临困,取以刀自刺。训闻有病困者,辄拘缚束,不与兵刃,使医药疗之,愈者非一,小大莫不感悦。
又王符论曰:凡疗病者,必先知脉之虚实,气之所结,然後为之方,故疾可愈而寿可长也。为国丈必先知人之所苦,祸之所起,然後为之禁,故奸可塞而国可安也。
又曰:郭玉者,广汉人也。初有老父,不知何出,常渔钓於涪水,因号涪翁。乞食人间,见有疾者,时下针石,辄应时而效,乃着《针经诊脉法》传於代。弟子程高寻求积年,翁乃授之,高亦隐迹不仕。玉少师事高,学方诊六徵之技,阴阳不测之术。和帝时为太医丞,多有效应,帝奇之,仍试,令嬖臣美手腕者与女子杂处帷中,使玉各诊一手,问玉所疾苦。玉曰:“左阳右阴,脉有男女,状若异人,臣疑其故。”帝叹息称善,玉仁爱不矜,虽贫贱厮养,必尽其心力,而鉴疗贵人,时或不愈。帝乃试,令贵人羸服变处,一针即差。召玉诘问其状,对曰:“医之为言意也。腠理至微,(腠理及皮肤之间也。《韩子》曰:扁鹊见晋桓侯,曰“君有病,在腠理”也。)随气用巧;针石之间,毫芒即乖。神存於心手之际,可得解而不可得言也。夫贵者处尊高以临臣,臣怀怖慑以承之。其为疗也,有四难焉;自用意而不任臣,一难也;将身不谨,二难也;骨节不强,不能使药,三难也;好逸恶劳,四难也。针有分寸,时有破漏,(分寸,浅深之度,破漏,曰有冲破者也。)重以恐惧之心,加以裁慎之志,臣意且犹不尽,何有於病哉?此其所为不愈也。”帝善其对。年老,卒官。
又曰:曹褒迁城门校尉。将作大匠,时有疾疫,白懿行病徒,为致医药,经理饣粥,多蒙济活。
《东观汉记》曰:邓训谦恕下士,无贵贱,见之如旧。朋友子往来门内,视之如子,有过如鞭扑之教。太医皮巡从猎上林,还,暮宿殿门下,寒疝病发,时训直事,闻巡戍起,往问之,巡曰:“冀得火以慰背。”训身至太官门为求火,不得。乃以口嘘其背,复呼同庐郎共更嘘。至朝遂愈。
《锺离意别传》曰:黄谠为会稽太守。建武十四年,吴大疾疫,暑意中部尉督邮,意乃露车不冠,身循行病者门,入家至赐与医药,诸神庙为民祷祭,召录医师百人合和草药,恐医小子或不良毒药齐贼害民命,先自吞尝,然後施行。其所临护四千馀人,并得差愈。後日府君出行灾害,百姓攀车涕泣,曰:“明邮府君不须出也。但得锺督邮,民皆活也。”
《何别传》曰:同郡张仲景总角造,谓曰:“君用思精而韵不高,後将为名医。”卒如其言。先识独觉,言无虚发。王仲宣年十七,尝遇仲景,仲景曰:“君有病,宜服五石汤,不治且成门,後年三十,当眉落。”仲宣以其贳长也,远不治也。後至三十,疾果成,竟眉落,其精如此。仲景之方术今传於世。
张仲景《方序》曰:卫泛好医术,少师仲景,有才识,撰《四逆三部厥经》及《妇人胎藏经》《小儿颅囟方》三卷,皆行于世。
高湛《养论生》曰:王叔和性沉静,好着述,考核遗文,彩摭群论,撰成《脉经》十卷,编次张仲景方论,编为三十六卷,大行於世。
《魏志》曰:华他,字元化,沛国谯人。游学徐土,兼通数经,晓养性之术,年且百岁而犹有壮容,时人以为仙。沛相陈举孝,太尉黄琬辟皆不就。精於方药,处齐不过数种,心分铢不假秤量,针不过数处,裁七八壮。若病发结於内,针药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因刳破肠,皆抽割积聚。若在肠胃,则截断,洗除去疾秽,既而缝合,傅以神膏,四五日疮愈,一月之间皆平复。
又曰:甘陵相夫人有娠六月,腹痛不安。他视脉,曰:“胎己死矣。”使人手摸知所在,在右即女,在左即男。人云在左,於是为汤下之,果下男形,即愈。
又曰:县吏尹世苦四支,烦口乾,不欲闻人声,小便不利。他曰:“试作热食,得汗即愈;不汗,後三日死。”即作热食而汗不出,他曰:“藏气己绝於内,当啼泣而绝。”果如他言。又府吏倪寻、李延共止,俱患头痛身热,所苦正同。他曰:“靴Ρ下之,延当发汗。”或难其病同疗异,他曰:“寻内实,延外实,故治之宜殊。”即各与药,明旦并起。
又督邮徐毅得病,他往省之,毅谓他曰:“昨使医曹吏刘租针胃管,讫,便苦咳嗽,卧不安。”他曰:“刺不到胃管,误中肝也。食当日减,後五日不救。”遂如他言。
又,东阳陈叔山小男,三岁得下痢,常先啼,日以羸困。问他,他曰:“其母怀躯,阳气淖渗,乳中虚冷,儿得母寒,故令不时愈。”他与四物紫苑丸,十日即除。
又,至军吏梅平得病,除名还家。家居广陵,未至二百里,止亲人舍。有须,他偶至主人许,主人令他视平。他谓平曰:“君早见我,不应至此。今疾己结,促去,可得与家人相见,五日卒。”应时归,果如他言。
又,他行道,见一人病噎塞,嗜食而不得下,家人车载欲往就医。他闻其呻吟,驻车往视,语之曰:“向来道傍有卖饼家,蒜齑大酢,从取三升,饮之,病自当差。”即如他言,立吐蛇一条,遂悬之车边,欲造他。他尚未还,他家小儿戏门前,迎见,自相谓曰:“客车边有物,必是逢我公也。”疾者前入坐,见他壁北悬此蛇辈以十数。
又,有一郡守病,他以为其人盛怒则差,乃多授其货而不加功。无何弃去,留书骂之,守果大怒,令人追煞。守子知之,属使勿逐。守恚,吐鹤瑟数升而愈。
又,有一士大夫患体中不快,诣他。他云:“君病至深,当破腹取之。然君寿亦不过十年,病不能煞君,君忍痛十岁,寿俱当尽。不足,故自刳裂也。”士大夫曰:“余不见忍痛,必请治之。”他遂下手,所患寻差,十年竟死。
又,广陵太守陈登得胸中烦满,面赤不食。他诊脉,曰:“府君胃中有虫数升,欲成内疽,食腥物所为也。”即作汤二升,先服一升,斯须尽服之。食顷,吐出三升许虫,赤头,皆动,半身,犹是生鱼脍也。所苦便愈。他曰:“此病後三期当发,遇良医乃可济。”依期果发,时他不在,遂死。
又,有妇人常病经年,世谓为寒热注病。冬月中,他令坐石槽,中平旦,用冷水汲灌,云当满百。始七八灌,冷战欲死,他令满。数至八十灌,热气乃蒸出,嚣嚣高二三尺。满百灌,他乃使然火温床,厚覆衣,良久汗洽出,着粉燥,便愈。
又,有人病腹中攻痛十馀日,鬓眉堕落。他曰:“是脾半腐,可刳腹治也。”使饮药,令卧,破腹就视脾,果半腐坏,以刀断之,割去恶肉,以膏傅之,即差。太祖闻而异之,召他常在左右。太祖苦头风,每发,心乱目眩,他针鬲,随手而愈。
又,军吏李成苦咳,昼夜不寐,时吐脓血,以问他。他言:“君病肠痈,咳之所吐,非从肺来也。与君散两钱,匕己服,当吐二升馀脓血讫,快自养,一月小起,好自将爱,一年便健。十八岁当一小发,服此亦复差。若不得此药,故当死。”复与两钱散。成得五六岁,亲人有病如成者,谓成曰:“卿今氰唷,我见欲死,何忍急去,(祛举切。)藏药以待不祥?先特贷我,差为卿从华他更索。”成与药己,故到谯从索药,会值他见收,匆匆不忍求。後十八岁病发,尾可疗,以至死。
又曰:樊阿,彭城人。少师华他,尝问他求服食法,他授以漆叶青黏散子方,云:“服之去三虫,利五藏,轻身益气,使头不白。”阿从其言,年百馀岁。漆叶,所在有之。青黏,生於丰沛彭城及朝歌。青黏,一名地节,一名黄芝,主理五藏,益精气,本出於迷人入山者,见仙人服之,以告他,他以为佳,语阿,阿秘。之近者人见阿之寿而气力强盛,怪而问之所服食,阿因醉乱误说之,人服多验。
《蜀志》曰:关羽为流矢贯臂,每阴雨常疼痛。医曰:“矢镞有毒,当破臂刮骨去毒,乃可除之。”
《晋书》曰:斐,通博多闻,兼明医术。荀勖之修定律度也,检得古尺短世所用四分有馀。上言宜以改诸度量,若是未能悉革,可先改太医权衡。此若差违,遂失神农、歧伯之正。药物轻重,分两乖互,所可伤夭,为害尤深,古寿考而今短折者,未必不由此也。卒不能用。
又曰:颜含兄畿,咸宁中得疾,就医自疗,遂死於医家。家人迎丧,每绕树而不可解,引丧者颠仆,称畿言曰:“我寿命未死,但服药大多,伤我五藏耳。今当复活,慎无葬也!”其父祝之,曰:“若尔有命复生,岂非骨肉所愿?今但欲还家,不尔葬也。”乃解。
又曰:张苗雅好医术,善消息诊处。陈廪丘得病,连服药发汗,汗不出。众医皆云:“发汗不出者死。”自思可蒸之如中风法,令温气于外迎之,必得汗也。复以问,苗云:“鲁有人疲极,汗出卧簟,中冷得病,苦增寒。诸医与散,四日凡八过,发汗,汗不出。苗乃烧地,布桃叶於上蒸之,即得大汗。便於被下傅粉,身极燥乃起,即愈。”廪丘如其言,果差。
又曰:赵泉性好医方,拯救无倦,善疗众疾,於疟尤工,甚为当时所叹伏焉。
《晋中兴书》曰:葛洪字稚川,丹阳句容人。幼览众书,近得万卷,自号“抱朴子”。善养性之术,撰经用救验方三卷,号曰《肘後方》。又撰《玉函方》一百卷,于今行用。
《晋书》曰:皇甫谧,字士安,幼沉静寡欲,有高尚之志,以着述为务。自号“玄晏先生”。後得风Φ疾,因而学医。习览经方,手不辍卷,遂尽其妙。
又曰:刘德,彭城人也。少以医方自达众疾,於虚劳尤为精妙,疗之,随手而愈。犹是向风千里而至者多矣。官至太医校尉。
又曰:史脱,性器沉毅,志行敦简。善诊候,明消息,多辩论,以医术精博,拜太医校尉。治黄疸病最为高手。
又曰:宫泰,幼好坟典,雅尚方术,有一艺长於己者,必千里寻之。以此精心,善极诸疾,於气尤精。制三物散方治喘嗽上气,甚有异效,世所贵焉。
又曰:靳劭,性明敏,有才术,本草经方,诵览通究,裁方治疗,意出众表。创制五石散方,晋朝士大夫无不服饵,皆获异效。
又曰:程据为太医令。武帝初授魏禅,改元为太始,而据贡雉头裘。帝以奇伎异服,典礼所禁,焚之于殿前。据以医术承恩出入禁闼,因为贾后合巴豆杏子丸,害愍怀太子,遂就戮焉。
又曰:范汪,字玄平,性仁爱,善医术,常以拯恤为事。凡有疾病,不限贵贱,皆为治之,十能愈其八九。撰方五百馀卷。又一百七卷後人详用,多获其效。
又曰:殷仲堪,陈郡人,能清言,善属文,名士咸爱之。谢玄以为长史,厚遇之。仲堪父病积年,衣不解带,躬本医术,究其精妙,执书挥泪,遂眇一目。
又曰:魏讠永之,字长道,任城人也。家贫素而躬耕为事,好学不倦,生而菟缺,有善相者谓之曰:“卿当富贵。”年十八,闻荆州刺史殷仲堪帐下有名医能疗之。贫无行装,谓家人曰:“残鬼如此,用活何为?”遂赍数斛米,西上而投仲堪。即至,造门自通。仲堪嘉其盛意,召医语视之,医曰:“可割而补之,但须百日进粥,不得语笑。”讠永之曰:“半生不语而有半生,亦当疗之,况百日耶?”仲堪於是处之别屋,令医善疗之。讠永之遂闭口不言,惟食薄粥。其厉志如此。及差,仲堪厚资遗之。
刘敬叔《异苑》曰:王纂,海陵人。少习经方,尤精针石。宋元嘉中,县人张方女日暮宿广陵庙门下,夜有物假作其婿来魅惑,成病。纂为治之,始下一针,有獭从女被内走出,病遂愈。
《宋书》曰:徐文伯,字德秀,濮阳太守熙曾孙也。熙好黄老,隐於秦望山,有道士过,求饮。留一瓠芦与之,曰:“君子孙宜以道术救世,当得二千石。”熙开之,乃扁鹊《镜经》一卷。因精心学之,遂名震海内。生子秋夫,弥工其术,仕至射阳令。尝夜有鬼声,甚凄怆,秋夫问:“何所须?”答言:“姓斯,家在东阳,患腰痛。死为鬼,痛犹难忍,请疗之。”秋夫曰:“云何厝法。”鬼请为刍人,案孔穴针之。秋夫如言,为灸四处,又针肩井三处,设祭埋之。明日,见一人谢恩,忽然不见。当世服其通灵。
又,宋明帝宫人患腰痛牵心,每至辄气欲绝。众医以为肉症。文伯曰:“此症。”以油投之,即吐得物如,稍引之长三尺,头己成蛇,能动。悬柱上,水滴尽,一而己。病都差。
又,宋後废帝出乐游苑门,逢一妇人有娠,帝亦善诊脉,为诊之,曰:“此腹是女也。”问文伯,文伯曰:“腹有两子,一男一女。男左边青黑,形小於女。”帝性急,便欲使剖。文伯恻然,曰:“若加刀斧,恐其变异,请针之,立落。”便泻足太阴,补手阳明,胎便应针而落,两儿相续出,如其言。
又曰:孙法宗忽苦头创,夜有女人至,曰:“我是天使,来相谢。行创本不关善人,使者远相及。但取牛粪煮傅之即验。”一傅便差,一境赖之。
又曰:羊欣,字敬元,性好文儒,兼善医药,撰方三十卷,为代所重焉。
又曰:秦承祖性耿介,专好艺术。於方药,不问贵贱,皆治疗之,多所全护,当时称之为工手。撰方二十卷,大行於世。
卷七百二十二 方术部三
太平御览
宋·李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