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围下
王隐《晋书》曰:祖约为豫州刺史,胡骑至,攻城大战。其日西风,兵火俱攻。贼以绳系铁钩摘挽城楼,楼柱拔坏,又作铁钩扌属(音)城登梯得上,所挽楼城北角行墙三十步坏。约始大怖,使戴洋呼:“孙叔敖、伍子胥!卿若使胡奴得城,当持白酒寸脯着卿前;急令转风却贼,当上肥牛。”中後风转下,晡,贼退,亦不知风偶自转为能感动。
《晋书》曰:赵王伦、孙秀为义师所讨,日蹙,乃与秀谋,或欲收馀卒出战,或欲焚烧宫室,诛杀不附己者,或欲乘船东走入海。计未决,王与率营兵七百馀人,自南掖门入敕宫中,兵各守卫诸门,三部司马为应于内,与自往攻秀,秀闭中书南门,与放兵登墙烧屋。秀及左右遽走出,左卫将军赵泉,斩秀等以徇。
又曰:刘裕率兵伐後秦姚泓,後魏遣将鹅青等步骑十万屯河北,有数千骑缘河随晋军进止。时军人缘河南岸,牵百丈,河流迅急,有漂渡北岸者,辄为魏人所杀掠。遣军才过岸,即退;军还,复来。宋武乃遣白直队王丁午,(音午)率七百人,及车百乘,于河北岸上,去水百馀步,为却月阵,两头抱河,车置七仗士,事毕,使竖一白。(乃吏切,羽毛饰。)魏人见数百人步牵车上,不解其意,并未动。宋武先命朱超石戒严二千人,白既举,超石驰往赴之,并赍大弩百张,一车益二十人,设彭排辕上。魏人见营阵,乃进围营,超石先以软弓小箭射敌,敌以众少兵弱,四面俱发,寅薄攻营。於是百弩俱发,又遣善射者丛箭射之,魏众既多,弩不能制。超石初行,别赍大槌并千馀张槊,乃断槊长四尺,以槌槌之,一槊辄洞贯三四人。魏众不能当,一时奔溃。
《宋书》曰:晋义熙五年六月,伪燕主慕容超留羸老守广固,使其广宁王贺刺卢及公孙五楼悉力据临朐。去城四十里,有臣梦水,超告五楼:“急据之。”比至,为龙符所保,五楼乃退大军,分四千两车为二翼,方轨徐行,车悉张,御者执槊,以骑为游军。军令严肃。比及临朐,贼骑交至。帝命兖州刺史刘藩、荆州刺史刘道邻等陷其阵。日向昃,战犹酣,帝用参军胡藩策袭克临朐,贼乃大奔。超遁还广固。获其玉玺、豹尾、辇等送于都。景子克广固大城,超固其小城。乃筑长围以守之,馆於青土,停江淮转输。
又曰:朱修之随右军到彦之北,自河南回。循之留戍滑台,被魏将安颉攻之,围,粮绝,将士熏鼠食之。循之被围既久,母常悲忧。忽一旦乳汁惊出,母号恸告家人曰:“我年老,非复有乳汁时,今如此,儿必没矣。”魏果以其日克滑台,囚之。
又曰:宗越为长水校尉。竟陵王诞据广陵反,越领马军隶沈庆之攻诞。及城陷,孝武使悉杀城内男丁,越受旨行诛,躬临其事,莫不先加捶楚,或有鞭其面者,欣然有所得,杀凡数千人。改封始安县子。
《三国典略》曰:侯景收其馀众步骑八百,南过小城,城人登埤诟之曰:“跛脚奴。”景怒,攻城,拔之,杀诟者而去。
又曰:周王思政固守颍川,高岳久围不解。陈元康言于齐王澄曰:“公自匡辅朝政,未有殊功,虽败侯景,本非外贼,颍城将陷,愿公因而乘之,足以取威定业。”王从之。于是亲至颍川,益发其众,号曰:“决命夫”。更起土山,王坐於堰上。赵道德言於王曰:“箭头有铁,不避大王。”引王带而下,箭集於王坐之所。
《梁书》曰:武帝自襄阳率兵东下,至郢州,攻未拔。萧颖胄在江陵遣卫尉席阐文劳军,因谓梁武曰:“今顿兵两岸,不并军围郢,定西阳、武昌,取江州,此机已失;莫若请救于魏;与北连和,犹为上策。”梁武谓阐文曰:“汉口路通荆、雍,控引秦、梁,粮运资储,听此气息,兵若进鲁山,必阻河路,所谓扌益喉。若粮运不通,自然离散,何谓持久?邓元起近欲以三千往定寻阳,彼若欢然悟机,一郦生亦足;脱拒王师,固非三千能下。西阳、武昌,取便得耳,得便应镇守,守两城不减万人,粮储称足,卒无所出。脱东军有上者,万人攻一城,两城势不相救。若我分军应援,首尾俱弱;如其不遣,孤城必陷。一城既没,诸城相次土崩,天下大事于是去矣。若郢州既拔,席卷沿流,西阳、武昌,自然风靡,何遽分兵散众,自贻其忧?且丈夫举动,言静天步;况拥七州之兵,以诛群竖,悬河注火,奚有不灭?岂容北面请救,以自示弱!彼未必能信,徒贻我丑声。此之下计,何谓上策?”及拔郢城,向下城戍无不风靡,遂克建业。
崔鸿《十六国春秋》曰:前燕将慕容恪率兵讨段龛於广固,恪围之。诸将劝恪宜急攻之。恪曰:“军势有宜缓以克敌,有宜急而取之。若彼我势均,且须强援,虏腹背之患者,须急攻之以速大利。如其我强彼弱,外无寇援,力足制之者,当羁縻守之,以待其弊。兵法十围五攻,此之谓也。龛恩结贼党,众未离心,今凭固天险,上下同心,攻守势倍,军之常法,若其促攻,不过数旬,克之必矣。但恐伤吾士众,当持久以取耳。”乃筑室返耕,严固围垒,终克广固。
又曰:燕将吕护据野王,阴通晋,事觉,燕将慕容恪等率众讨之。将军傅颜言于恪曰:“护穷寇假合,王师既临,则上下丧气,必士卒摄魂,败亡之验也。殿下前以广固天险,守易攻难,为长久之策。今贼形便不与往同,宜急攻之,以省千金之费。”恪曰:“护老贼,经变多矣。观其为备之道,未易卒图。今圈之穷城,樵采路绝,内无蓄积,外无强援,不过十旬,其毙必矣,何必遽残士卒之命,而趋一时之利哉!吾严围垒,休养将卒,以重官美货间而离之,事淹势穷,其衅易动,我则未劳而寇已弊,此谓兵不血刃,坐以制胜也。”遂列长围守之。凡经六月,而野王溃,护南奔于晋,悉降其众。
《後魏书》曰:齐神武起义兵於河北,被尔朱兆、天光、度律、仲远等四将同会邺南,士马精强,号二十万,围於邺南韩陵山。时神武马二千,步不满三万。兆等及围不合,神武连系牛驴自塞之,於是将士死战,四面奋击,大破兆等。
又曰:燕凤,字子章,代人也。少好学,博综经史,明习阴阳谶纬。昭成以礼迎致之,凤不应聘。命诸军围代城,人曰:“燕凤不来,吾将屠汝。”代人惧,送凤。昭成与语,大悦,待以宾礼。
《北史》曰:西魏将王思政守颍川郡城,东魏师十万攻之,备尽攻击之术,以颍水灌城陷之。思政知事不济,率左右据土山,谓之曰:“吾受国任,遂辱王命,力屈道穷,计无所出。惟当效死,以谢朝恩。”因仰天大哭,左右皆号恸。思政向西再拜,便欲自刭。先是,齐文襄告城中人曰:“有生致王大将军者,封侯,重赏。若大将军身有损,亲近左右,皆从大戮。”都督骆训谓思政曰:“公常语训等,但将我头降,非但得富贵,亦是活一城人。今高襄既有此语,公岂不哀城中士卒也!”固共止之,不得引决。齐文襄遣其散骑常侍赵彦深就土山执手申意。引见文襄,辞气慷慨,涕泗交流,无屈挠之容。文襄以其忠於所事,礼遇甚厚。思政初入颍川,士卒八千人,及城陷之日,存者才三千人,遂无叛者。
《後周书》曰:武帝建德五年,东伐齐,六军攻晋州城,帝屯於汾曲。齐王宪攻洪同、永安二城,并拔之。是夜,虹见於晋州城上,首向南,尾入紫宫,长十馀丈。帝每日自汾曲赴城下亲督战,城下惶窘。庚午,齐行台左丞侯子钦出降。壬午,齐晋州刺史崔景嵩守城北面,夜密遣送款上,开府王轨率众应之。未明,登城鼓噪,齐众溃,遂克晋州,擒其城主,俘甲士八千人,送关中。
《隋书》曰:大业中,炀帝征天下骁果之士以伐辽左,沈光预焉。同类数万人,皆出其下。光将诣行在所,宾客送至灞上者百馀骑。光孚酒而誓曰:“是行也,若不能建功立名,当死於高丽,不复与诸君相见矣。”及从帝攻辽东,以冲梯击城,竿长十五丈,光升其端,临城与贼战,短兵接,杀十数人。贼竞击之而坠,未及於地,适遇竿上有垂ㄌ,光接而复上。帝望见,壮异之,驰召与语,大悦,即日拜朝请大夫,赐宝刀良马,恒致左右,亲顾渐密。
又曰:陈棱,大业三年拜武贲郎将,後三岁,与朝议大夫张镇周,发东阳兵万馀人,自义安泛海击琉求国。月馀而至。流求人初见船舰,以为商旅,往往诣军中贸易。棱率众登岸,遣镇周为先锋。其主欢斯渴刺兜遣兵拒战,镇周频击破之。棱进至低没檀洞,其小王欢斯老模率兵拒战,棱击败之,斩老模。其日雾雨晦瞑,将士皆惧,棱刑白马以祭海神。既而开霁,分为五军,趋其都邑。渴刺兜率众数千逆拒,棱遣镇周又先锋击走之。棱乘胜逐北,至其栅,渴兜背栅而阵。棱尽锐击之,从晨至未,苦斗不息。渴刺兜自以军疲,引入栅。棱遂填坟堑,攻破其栅,斩渴刺兜,获其子岛槌,虏男女数千而归。帝大悦,进棱位右光禄大夫,武贲如故。
《唐书》曰:武德初,宇文化及据聊城。淮安王神通进兵蹑之,秘书丞征谓神通曰:“化及今据聊城,莘人为其固守。若至莘,即宜攻取。但拔莘县,聊城益惧,因而逼之,易同俯拾。须以攻具自随,一足威敌,二不乏用。不然,兵至莘城,见无攻具,不下,如不能克莘,而还追化及,恐亦无功,则化及非旬月可获。莘人阻我粮运,士及为之外援,恐非计之善者。”神通不从,军次莘,果不下而退败。
又曰:武德中,李靖随河间王孝恭讨辅公┙,(音石。)贼一军舟师三万,顿于当涂,栅断江口,傍江筑城。又遣六军二万据当涂南路,亦造栅自固,并蓄力养锐,以抗大军。诸将皆云:“二军并是强兵,为不战之计,城栅既固,率不可攻。请直指丹阳,掩其巢穴。若丹阳既破,二军可不战而破。”靖曰:“公┙精锐,虽在水陆二军,然其自统之兵,亦是劲勇。二军城栅尚不可攻,公┙既保石头,岂应易拔?若我帅师至丹阳,留停旬日,进则石头未平,退则归路已绝,此便腹背受敌,恐非万全之计。然此二军皆是百战馀贼,必不惮於野战。今若攻其城栅,乃是出其不意,灭贼之机,惟在此举。”靖乃率诸将水陆,俱苦战,破之。二军悉溃走。靖遂率轻兵先至丹阳,公┙馀众虽多,不敢战,拥兵东走,并相次擒获。
又曰:高祖率众攻屈突通於河东,士卒登城南面者已千馀人。高祖在东原望之而不见,会暴雨至,鸣角止军,由是不克。或劝遂攻之,高祖曰:“屈突通习兵而无勇,若决战非其所长,婴城难以必胜,此自守虏耳,不足为虞。”遂收军营于河渚。
又曰:薛万均围梁师都,突厥率众来援。诸将见贼城险固,皆有惮色。万均谓之曰:“城中无气,鼓声不彻,此见败亡之候,平在旦夕。诸君勿以为忧。”俄而师都见杀,城降。
又曰:天宝末,安禄山反,尚衡起义兵讨禄山,以王栖曜为牙旗将,下兖、郓诸县,军威稍振。兼衙前总管,复下曹州。初,逆将邢起然乘城号令,栖曜曰:“彼可取也。”一箭殒之,城中气慑,遂下。
又曰:马燧自京还太原。初,田悦新代承嗣统兵,恐人不附已,诈示诚款,燧上疏明其必反,宜先备之。其年,悦果与淄青、恒冀通谋,自将兵五万围邢州,攻临洛,筑重城,内绝其外,以拒救兵。邢州将李洪、临将张亻丕,皆坚守不拔。昭义军数告急,乃诏燧将救临。燧军出崞口,兵未过险,乃遣人持书喻说,且示之好,悦谓燧畏之。十一月,师次邯郸,悦遣使至,燧皆斩之以徇;遣兵击破其支军,射杀其将成炫之。悦自攻临,遣大将杨朝先将兵万馀,於临南双岗下东西列二栅以御燧。燧乃率李抱真、李晟进军,营於二栅之中。其夜,东栅走归悦。燧进军营明山,取其弃栅以置辎重。悦谓将吏曰:“朝光守坚栅不下万人,彼令燧等尽锐攻之,比数月不能下,杀伤必甚。吾此必破临,赏劳军士而与之战,必胜之术也。”悦乃分恒州李惟岳救兵五千以助朝先。燧率军攻朝先,田悦将万馀人救之。燧乃令大将李自良、李奉国将兵合神策军据双岗御之,令曰:“令悦得过,当斩尔!”燧令推火车以焚其栅,自晨及暮,急击,大破之,拔其栅,斩朝先及大将卢子昌,斩首五千馀级,生虏八百馀人。居五日,进军径战。燧自将锐兵扼其冲口,凡百馀合,士皆决死,悦兵大败,斩首万馀,生虏九百人,得三十万斛,器甲称是。悦收兵夜走邢州。
《五代周史》:慕容彦超,汉祖即位授澶州节度史。检校太尉杜重威叛於邺下,以郓州节度使高行周为行营都部署,彦超为副。兵至城下,二帅不协,杜重威之子妇即行周之息女也。行周用兵持重,彦超举措轻躁。彦超欲速於攻城,行周以为未可,彦超乃扬言称行周以爱女之故惜贼而不攻,行周忿之。汉祖闻其事,惧有他变,以是亲征。比及车驾至邺,彦超数因事陵迫行周,行周不胜其憾。尝一日至於行宫幕次泣告於执政,又自掬粪茹於口中,声气甚厉,闻於御坐。汉祖深知彦超之曲,遣近臣和解。行周亦召彦超於帐中责之,兼令首过於行周。行周稍解。时彦超独排群议,累请攻城,汉祖信之,乃亲督诸军四面齐进,损伤者万馀人,死者千馀人。众议无不归罪於彦超,自是不复敢言攻城矣。
《说苑》曰:田单为齐上将,兴师十余万,将以攻翟,往见鲁仲连子,仲连子曰:“将军之攻翟必不能下矣。”田将军曰:“单以五里之城,十里之郭,复齐之国,何谓攻翟不能下也?”及攻翟,三月不下,齐之童儿谣曰:“大冠如箕,长剑拄颐,故翟不能下,累於吾兵。”於是田单恐骇,往见仲连子曰:“先生何以知单攻翟不能下也?”仲连子曰:“夫将军即墨之时,坐则织篑,立则杖锺,为士卒倡,曰:恐宗庙亡矣!故将有死之心,无生之气。今将军东有掖邑之封,西有淄上之宝,黄金横带,驰乎淄渑之间,是以乐生而恶死也。”田单明日结,径立于矢石之间,乃引桴而鼓之。翟人下之。
《淮南子》曰:赵简子死未葬,中牟入齐。(中牟自入於齐也。)已葬五日,襄子起兵攻之,围未合,而城自坏者十丈,襄子击金而退之。(军法:鼓以进众,钲以退之。)军吏谏曰:“君诛中牟之罪而城自坏,是天助我,何故去之?”襄子曰:“吾闻之叔向曰:君子不乘人於利,不迫人於险。使之治城,城成而後攻之。”中牟闻其义,乃请降。
《古司马兵法》曰:众以合寡,为远裹而阙。(合有交兵,众者以寡合对追逐也,围也。以众击寡,逐而围之,闻其去道,无令死战。)敌若众,则受裹。(敌众己寡,则依利道而受围以坚众心。分其四向而受敌,则众以死为生,故能冲逐四出,以克胜也。)敌若寡若畏,则譬之开之。(敌家少弱恐惧者,则开去道,无令为穷寇,必死战也。)
《韩子》曰:世有三亡:以乱攻治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顺者亡。清济浊河足以为限,长城巨防足以为塞。
《管子》曰:善攻者料众以攻,料食以攻,食料备以攻。备以众攻众,众存不攻,以食攻食,食存不攻,以备攻备,备存不攻。
《列子》曰:楚攻宋,围其城,民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丁壮者皆乘城而战者太半。
卷三百一十八 兵部四十九
太平御览
宋·李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