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黄霁青述二事

  道光辛丑,家大人在上海防堵英夷,与黄霁青太守(安涛)相遇,昔年宣南

  诗社旧侣也。太守喜谈因果,述其数年前魏塘(太守所居乡名)有周蕴超者,死

  时遍身青肿,作拷痕,阴囊肿如斗大,自以锥刺,溃烂若蜂窠。如是多日,垂毙,

  手足俱合,如桎梏状。口呼冥卒及地保包为荣名,哀号泣怜作悔恨声不绝,室内

  外锁链声琅琅然。“其居与余邻,余亦闻之,询其戚党,是人生前究作何恶业,

  有人附余细语曰:‘是不可枚举,第就一二事言之,可知其人矣。里有姑嫂二人,

  皆孀居,稍有薄产。周初诱而奸之,数年后复将二妇诱卖,兼吞其赀,二妇皆郁

  郁死。数日前,周已自言为二妇所控,拘魂就鞫矣。又一尼庵有田数十亩,尼亦

  粗有姿者,其田为乾隆初施主所舍,勒碑殿门外。周阴使人磨去施主名而易己祖

  名,外涂泥沙以掩迹,旋使其侄诱尼奸,而自率无赖数辈密掩之,遂以不守清

  规逐尼而夺其田。摹碑呈官,冒称施主子孙,官亦无以难也。其他事率类此,欲

  不受其报,得乎?”’太守又曰:“包为荣者,生前曾充地保,人尚朴愿,未尝

  鱼肉乡民,不意其死后仍充是役也,”霁青太守又述其封翁退庵先生家居,乐善

  济人,以医而自隐于诗,尝著《医话》八卷,《友渔斋诗集》若干卷。生平戒杀,

  凡祭祀宾客之用,无非沽诸肆者。一日友人饷蟹二筐,霜螯肥美,旁观者咸思朵

  颐,先生时坐水阁中,倾筐投诸河。一湖州客适在座,谓先生酷类其乡张封翁。”

  张封翁者,兰渚侍郎之父也。其家戒杀放生已数世,侍郎兄弟咸登甲科膺显,仕

  君能如此行见,诸郎贵显比张氏矣。”愈年霁青旋以二甲第一人入翰林,典黔试,

  作守高州。按兰渚侍郎抚闽时,家大人曾入其幕中,初不知其戒杀也,居将匝月,

  馆膳中未设一鸡,遇逢宴集,必蒸板鸭以饷客。询之,乃知其专食自死肉。合署

  皆奉其教,不敢违也。侍郎自奉甚清俭,每朔望黎明出署,但买两麦花瞰之(俗

  称油札保)。日奉莲池大师法门,以修净土念佛号为事。易箦之日,有人于南屏

  僧寮遇之,殆已生忉利天矣。

  ◎陈海霞述二事

  陈海霞(标),吴江人,历司桂林抚署刑名,在家大人幕中最久,与余为忘

  年交。尝言其同里某氏适邑中赵某,赵私一仆妇,有身,氏故有子,知其故,乃

  匿仆妇于内,诈为己孕,俟其产而留抚之,人鲜知者。后仆妇所生子名平章,中

  某科举人,选嘉定教谕,氏得封如例,而己所生子则夭亡久矣。向使不留仆妇子,

  宗祧不遂斩乎?天之所以报不妒者如此。海霞又曰:“有浙中皇甫某,乾隆某科

  进士,为某邑知县,罢归,来主吾邑笠泽书院。皇甫故长者,授徒有方,吾邑人

  士亦亲爱之。而暮年殊困顿,有一子,已登贤书而暴卒,惟老夫妇两口寄居吴江,

  亦相继而没。尝语人曰:‘吾平生有三快意事,而因一事错误致受恶报,此生无

  复他望,虽悔曷追?言之可为戒也。吾少年时步游郊外,见一丽人,心殊爱慕,

  后娶妇归,即曩时所遇之人,快意者一;会试放榜日,随众往观,苦短视不能及

  远,又人众挤不得前,瞥见地上遗一眼镜,试戴之,与眼恰合,一举首见己姓名

  正巍然高列,快意者二;某年,吾子初应乡试,即登贤书,快意者三。迨吾为某

  邑知县,有门生某有才无行,中乡榜后,嫌已聘妻贫,诬以有外遇,此女适病鼓

  胀,乃指为有孕,控于吾,乞断离。吾信之,拘此女讯于公庭,不容置辨。女性

  故烈,袖出刀自剖其腹,急救不及,遂死。于是事上闻,某门生抵罪,而吾亦坐

  是失官,心殊惴惴。无何,吾子白昼睹女来,卒死。今吾夫妇老而无依,行见为

  他乡馁,而之鬼报亦酷矣。’闻者无不酸鼻。”当官者轻信之弊,至于如此,可

  畏也哉!

  ◎劝人惜字

  朱坎泉者,钱塘诸生。客游他省,有某官延课二子。见其居民不知惜字,糊

  窗抹桌践踏秽污,恶习相沿,恬不为怪,乃力劝居停,捐赀收买。或有不洁之纸,

  必手自洗涤焚烧。逢人劝谕,竟移其俗。不数年间,所收之字以百亿万计。及其

  归也,长子名澜,以嘉庆丁丑成进士、入翰林,次子瀛亦以某科登乡荐矣。夫一

  人惜字,为善有限,能使人人惜字,则其善大矣,宜其获报之隆也。

  ◎贪吏不终

  道光初,吾乡侯官令张姓者,湘阴人。其父本充县役,尝语人曰:“公门中

  好修行,吾侪随事皆可造福也。”生平喜为人解纷,不肯逼人于险,人咸称为张

  长者。因解犯至省垣,卒,即葬于城外官山。地势低洼,每春夏月,必为水潦所

  浸。家本贫,不能起迁,听之而已。后其子某由科目出身,又以此为吉穴,不肯

  起迁,及作令吾闽,声名狼籍,不恤人言,宦橐既充,即遣所亲旋楚将先墓之周

  围用土填高,以免水患。乃不数月遽以不谨被劾去官,其乡人颇疑为修墓之故,

  或曰:“其地本鲇鱼穴,得水则活,水涸则死耳。”时陈枫阶摄令湘阴,闻之,

  慨然曰:“一胥役而行善,遂得贵子,一邑宰而贪墨,不免失官。天道无私如此,

  人不察天心之所在,而徒哓哓于地理,岂非慎哉。”

  ◎武冈州事

  武冈州周某家,衣食稍足而族丁寡弱,居舒杨两大族之中。是年岁荒冬寒,

  舒姓有乞儿冻死郊外,距周宅半里余,周夜卧不知。天明,舒来见之,乃归约匪

  徒以人命图赖周,惧,贿金五十两求息,十六人共分之。前一班去,后一班又来,

  人数愈众,须银愈多,非数百金不办。周无奈,往请关圣像,并州城二郎神像,

  供于郊外,上疏祷之,众始惧而散。过数日,分金诸人内有一人忽颠狂,自来周

  门,跪拜曰:“我只分得银若干,但愿汝明中去暗中回”云云。每日拜三次,数

  日而死。又一人继之,拜祝如前,连死七人。余九人惧,愿退还原金,求周代忏

  悔,周不敢允,而十六人尽死矣。此乾隆丁未年事,《暗室灯》(书名)载之。

  ◎苏大璋

  乾隆间,有诸生苏大璋者,治易有声。梦天榜中式第十一名,偶与同经友言

  之,友起妒心,诉于郡,谓苏有关节,预知名次,乞究治。及填榜时,郡守在座,

  第十一名果习易者,乃以状白。监临、试官俱曰:“设如所言,何以自解?”拟

  以他备卷易之。议既定,拆弥封,则自备卷而中式者苏大璋,由中式而抑置者即

  诉郡之友也。一堂咋舌,士论快之。

  ◎陈扶升

  湖北陈扶升者,黄州府巨族也。通族有一祖山,俗呼蛇穴,其实乃水木芦。

  鞭之,龙直来横受,穴闪一旁,而祖坟皆在尽头,所以不发。时扶升方为父营葬,

  本房单弱,族人逞强,不容其占大穴。不得已,在横窝定穴,乃恰得真龙。葬后,

  生六子,皆聪明岸异,少年科第,各得显官。宅中收婢如云,奈家法不整,凡仆

  妇之有姿者,恒用以伴宿。争相献媚,习以为常。及其生子,仍为奴仆所有。后

  有数家逃至江南,易姓改名,竟得大贵;而扶升之嫡派仅一传即衰。虽访知其事,

  转畏势不敢往认,只说奴婢发达而不知为陈氏之正支也。长沙贵中孚曰:“此事

  余所亲见,吾乡中如陈氏者亦不知凡几,当其内乱之日,未尝不自鸣得意,岂知

  其受害如此之深哉?夫人情莫不欲后嗣之显荣,岂肯将大富大贵之子孙子白断送

  与他姓?所以然者,私欲蔽之而利害未明耳。若早有觉寤,而不通身汗下者,非

  人也。昔年衡山有谭姓者,由县官罢职而归,日享田园之乐。一日收租,见庄户

  之妇甚美,以言调之,不愿,再逼之,即走避,私告其姑。姑曰:‘似此富贵之

  家,谋其风水犹恐不得,今来就你,有何吃亏,而反不从耶?’妇曰:‘恐夫知

  见责耳。’姑曰:‘我先为你言之,可无虑也。’越日,谭复调之,便欣然相就,

  谭大喜。是夜入房,而妇适至,将解衣就寝,乃问之曰:‘我前再三相调,你决

  意不许,今一言甫出而遽相从,何前难而后易乎?’妇乃告以受姑之教云云。谭

  大醒悟,因假托出便,遂夜遁去。后谭连生数子,皆显达,今尚孙曾蔚起不衰。

  此所谓临坡勒马,撒手悬崖也。”观此,知富贵之家尤宜保重,真种一失,永不

  归还,纵有显亲扬名之子孙,徒误认他人为父祖,吉地之灵秀潜移,正支之嗣续

  浸替,身后之追封不及,祠庙之祭享让人,父不能认其子,子不能识其父,而当

  局者反以为乐,不亦太可哀哉!

  ◎佃户行善

  有佃户钱益者,其主人因谋占邻田不遂,心生毒计,令益以稗子撒邻田中。

  益谓其妻曰:“竟撒则害人,不撒则逆主命,将奈何?”妻曰:“何不以蒸熟稗

  子代之?”益遂如法行。其主察之,见已撒而止,而邻田毫无所损。后益生子登

  进士第,夫妻皆受封偕老焉。

  ◎代写离书

  宁波葛观察为诸生时,每赴学塾,过路旁一庙,必揖而去。神托梦于庙祝曰:

  “葛状元过此必揖,我起立不安,其为我筑一屏于门。”庙祝将鸠工,复梦日:

  “无庸,葛代人写离书,已削其科名矣。”盖里有弃妻者,葛得其一金而代为之

  也。葛闻庙祝言,为力完其夫妇。后登乡榜,官至监司而止。

  ◎恩某

  恩某者,以满洲文举人选山东某县,颇有干才,而行同无赖。署中治事之暇,

  即鸠合僮仆差役等大开赌局,呼卢喝采,昼夜不绝声。其长女已及笄,常一骑一

  仆出游,不知所往,夜亦不归。恩不能禁,亦不过问也。教匪马进忠之案,本多

  附会,所株累至数十人。恩为承审官,将定案,株累者率不肯画供。诘其故,曰:

  “画即斫头,岂有不知?”恩谕之曰:“但画,我保汝不斫头。”众皆曰:“太

  爷哄我。”恩曰:“我若哄汝,汝索我命。”众诺之。翼曰,皆骈戮矣。家大人

  莅东臬任,检马案,悉其冤,于是日思劾恩,旋擢任去,不果。至钟云亭(祥)

  为巡抚,始因案去之,大受挟制,且与其妻日持刀伺于途,钟至简出以避之。后

  因京控,上命文秋潭阁老往鞫之,始定。发遣途中,为群鬼所扼死,其妻子流落

  不知所终。

  ◎藉人雪仇

  泗州某生薄游粤之琼州府,寓僧舍中,先有一客在焉。询知为江西刘某,与

  新太守有旧,因新太守未至,暂寓以俟。偶题诗壁上,牢骚惋恻。泗州生颇有怜

  才之意,邀之小酌,相见恨晚。因与晨夕晤对,唱和甚欢。未几,新太守已下车,

  促刘往谒,踟蹰不去。疑其衣敝履穿羞颜干谒,即假衣冠仆从,怂恿其行。至午

  后,去而复返。诘其故,惨然曰:“旬日来,深感知遇之厚,屡欲诚告,恐骇听

  闻,而事难克济,尚须鼎力成全,不敢不陈心腹。余之访太守,实欲雪仇耳。太

  守前因诖误亏帑,余为之借贷弥缝,复整产为之捐,复既得官零陵令。余往理索,

  则顿遭白眼,不但不承前欠,且以恶言相逐,使我进退无路,瘠死他乡。数年来

  屡欲得而甘心,奈渠出则吏胥为之排护,入则门丞户尉为之呵禁,君若肯伪作抽

  丰客,试往一拜,余当藏身扇匣中,但得进宅门即无阻矣。”泗州生大为不平,

  既而惊曰:“然则君其鬼矣。”刘曰:“然。”试于灯前月下验之,时已薄暮,

  即秉烛相照,果无影。泗州生大惧,枯坐神丧,默无一言。刘慰之曰:“勿怖。

  日来蒙惠垂青,孤魂藉以不馁,顷复求仗鼎力,岂敢祟君?”良久,稍神定,许

  以所求。明日,如其语进谒,片刻即出。次日,忽喧传太守暴疾终矣。泗州生恐

  泄前事构祸,亟他去,而刘亦不知所之。

  ◎占坟恶报

  有卜葬者,信地师之言,以古坟为吉穴,合数冢之地,锄而平之,弃其朽骨,

  瘗其父母,谓陶朱之富,可操券致也。居货海船,贸于东洋,忽遇风落氵祭,数

  年始得出氵祭而返。初去年余,其家人忽见其仓皇夜归,曰:“我在海被盗劫货,

  不能返,因亦在海为盗,劫杀多人。今事败幸逃,闻被执者已供我姓名里址,飞

  檄拘眷属,可速自为计,俱死无益也。”挥泪而窜。合家震骇,一夜星散。次日,

  邻人怪其日午不开门,推之,乃虚掩,呼之,无一人,不明其故。地方具禀,有

  司检其什物,为造册封之。亲族疑虑,无敢出为理者。后此人旋里,见屋闭官封,

  询之,邻人告以久遁。乃呈官请给还屋物,官转诘以全家夜逃之故,邀邻族环保。

  所挟赀已耗尽,所领回之屋已破坏不堪,什物失其十之七八矣。两年后,过镇江,

  遇其妻为人佣妪,乃述其故,流离亡去之子女尚不知所之。有知其占坟者,为人

  言之,鬼报之恶毒如此。

  ◎贞女明冤

  乾隆辛亥春,京师德胜门外一老人雇车往南城,未至而死。御者赴官报验,

  日暮未及检,命里甲二人守之,更深冷甚,守者各觅火向暖,既归,尸乌有矣。

  惧罪,计无所出,有点者曰:“吾见僻处厝一棺,已被挖,可偷其尸代之。”遂

  往发焉。黑夜间不复审视,匆遽将尸覆置验所。明日,官来检验,则女尸也,项

  有扼痕。共相骇愕,严鞫守者,迫于刑,遂吐实。亟拘尸主至,严讯之,盖西人

  某姓女。其父娶一后妇,妇本有夫,以贫故,伪为兄妹而卖之以度生。某贪其色,

  娶焉,前夫以亲故,时相往来。某业贾,每出必竟日,或越夕不返,其前夫得以

  交好如初。久之,为女所窥,惧发其私,谋并污之。与女婉商不允,至夜,强劫

  之。女号詈百端,妇计无所施,适其父以索逋赴通州,须十日方归,遂共扼杀以

  灭口。比某归,绐以暴病死,亦弗究也。至是,鞫得其情,以二人抵罪。顾老人

  之尸乌有也,遍索弗获,姑系车夫与甲—甲以待。忽一日,有老人言于官曰:

  “前日所失之尸即吾也,吾夙有痰疾,冷则发,发则如死。至中夜醒,见黑暗无

  人,意御者弃我而去耳,暗中寻路自返,孰意兴此大狱哉?”官出车夫及里甲验

  之,确,并释之,案乃结。噫!此天之不欲淫凶漏网,抑贞魂烈魄假手于人以自

  明其冤欤!

  ◎城隍显灵

  吾郡城隍庙,本屏山地,层垒而上,形势巍峨,香火最盛。余周历各省,所

  见庙貌无此壮观也。少闻莆田县有王监生一案,王素豪横,见田邻张妪田五亩,

  欲取成方,造伪契贿县令某,断为已有。张妪无奈何,以田与之,而中心甚愤,

  日骂其门。王不能堪,买嘱邻人殴杀张妪,召其子视之,即执以鸣官,诬为子杀

  其母。众证确凿,子不胜酷刑,遂诬伏。将请王命,登时凌迟矣。总督苏昌闻而

  疑之,以为子纵不孝,殴母当在其家,不当在山野间,且通体鳞伤,子殴母必不

  至此,乃檄福州、泉州二知府会鞫于省中城隍庙。两知府各有成见,仍照前拟定

  罪。其子受绑,将出庙门,大呼曰:“城隍爷爷,我家奇冤极枉,而神全无灵响,

  何以享人间血食哉?”语毕,西厢突然倾倒。当事者犹以庙柱素朽,不甚介意。

  及牵出最下一层庙门,则两泥塑皂隶忽移而前,以两梃夹义之,人不能过。于是

  观者大噪,两知府亦悚然,重加研讯,始白其子冤,而玉监生伏法。城隍之香火

  从此益盛,而头门两皂隶前进香者亦不绝。此先祖资政公目击其事,为家大人述

  之云。

  ◎宋龙图

  同时仙游县亦有王监生一案,时县令为嘉兴宋某,素性方严,以包老自命。

  某村有王监生者,奸佃户之妻而嫌其本夫在家,乃贿算命者,告其夫以在家流年

  不利,必远游他方,庶免于厄。本夫信之,告王监生,王遂借之赀本,令贸易四

  川。三年不归,村人遂喧传某佃户被王监生谋死矣。宋素闻此语,欲雪其冤。一

  日过某村,有旋风起于轿前,迹之,风从井中出,遣人淘井,得男子腐尸,信为

  某佃,立拘王监生与某佃妻,严刑拷讯,俱自认谋害本夫,遂置之于法。邑人称

  为宋龙图,演成戏本,沿村弹唱。又一年,某佃自四川归,甫入城,见戏台上演

  王监生事,就观之,方知其妻业已冤死。登时大恸,号控于省城。臬司某为之申

  理,宋知县以故勘平人致死抵罪,仙游人为之歌曰:“瞎说奸夫杀本夫,真龙图

  变假龙图。寄言民牧须详慎,莫恃官清胆气粗。”此家大人读书仙游书院时闻邑

  诸生所述,盖乾隆四十年间事。

  ◎孝心领解

  袁简斋先生《新齐谐》中,载裘文达公典试福建,心奇解元之文,榜发后,

  急欲一见。昼坐公廨,闻门外喧嚷声,问之,则新解元与公家人为门包角口。公

  心薄之,而疑其贫,禁遏家人索诈,立刻传见。其人面目语言皆粗鄙无可取,心

  闷闷,因告方伯某悔取士之失。方伯云:“公不言,某不敢说。放榜前一日,某

  梦文昌、关帝与孔子同坐,朱衣者持福建题名录来,关帝蹙额云:‘此第一人平

  生作恶武断,何以作解头?’文昌云:‘渠官阶甚大,因无行,已削尽。然渠好

  勇喜斗,一闻母喝即止。念此尚属孝心,姑与一解,不久当令归上矣。’关帝尚

  怒,而孔子无言。此亦奇事。”未几,某亡。按裘文达公系乾隆己未进士,于丁

  卯典试湖北,壬申典试江南,庚午典试浙江,癸酉复典试浙江,己卯复典试江南,

  丙戌遂为会试总裁,并无典试吾闽之事。此所载有歧误,然其事则均可劝可戒矣。

  ◎廖思芳

  廖都转(寅)以获教匪首犯刘之协功,由叶县知县擢镇江知府,又擢两淮盐

  运使。当时手擒刘之协者,实都转之子(思芳),勇声闻天下,既复思以奇功自

  见,而所行多莽卤。嘉庆癸酉教匪林清之变,其党李文成起河南,陷滑县。事定,

  以次骈戮,而诸大头目中有所谓祝现、刘第五者六人皆逸去。上通饬各直省协拿,

  许以重赏。廖思芳乃攘臂其间,每出必从数骑。一日路经某县,日暮雨作,憩道

  旁店中。故有伟男子口操齐音,袒坐露其,有刀箭瘢。思芳震骇,迫视之,腰

  悬铁刀,急出呼骑上奴兜擒之。问其名,曰:“刘第五”。遂送县定谳。已解刑

  部,而曲阜孔氏言诸朝,廖所获者,乃孔氏庄农刘第五,非教匪大头目刘第五也。

  上怒,集廷臣鞫之,如孔氏言,于是释刘第五而下思芳于狱,都转亦罢职去。未

  几,思芳瘐死狱中。家大人曰:“当日都中舆论谓刘之协之获,实出廖思芳,而

  思芳又实系得自他人之手。其人将部诉,故不敢归功思芳,而都转自尸之。思芳

  愤不能平,日夜思之,乃酿为刘第五之举。乖气致戾,此之谓欤!”

  ◎凡戏无益

  廖思芳误擒刘第五之案,初至部时,士大夫日以此为谈柄。一日恭值,上躬

  耕藉田,祭先农坛甫毕,驾诣具服殿小憩更衣,公卿百官皆祗候于望耕台下。时

  刑部已讯出刘第五是曲阜孔氏庄农,尚未具奏,众官齐向大司寇韩桂龄先生详问

  原委。适诸城刘信芳先生与德州卢南石先生并立。桂龄先生戏谓二人曰:“都是

  汝山东人不好。”刘未及答,卢目刘曰:“都是他姓刘的不好。”刘应声曰:

  “都是汝第五的不好。”(卢序五,京中常称为“卢五爷”)众皆大笑,其声灌

  然。时上已出具服殿,似有所闻。前引侍卫飞趋前来,以手麾之,众始悚息。闻

  纠仪御史欲列弹章,以事涉德州,有力阻之者,乃止,否则吏议者恐不乏人矣。

  是日家大人亦在坛监礼,目击其事,退为余兄弟辈述之,且曰:“凡戏无益,矧

  咫尺天威乎?”录之,亦足为好谑者戒也。

  ◎祝由科

  赵瓯北与陈玉亭(纯祖)同直军机,两人皆少年,暇辄手搏相戏。玉亭有力,

  每握瓯北手,辄痛不可忍,瓯北受侮屡矣,时思所以报之。一日,在圆明园直庐,

  取凳一桄语玉亭曰:“吾闭目相击,若触吾桄而伤,非吾罪也。”盖瓯北自谓闭

  目则玉亭必不敢冒险来犯,而玉亭又意冒险来,瓯北必不敢以桄击也。忽闻桄端

  拇突一声,玉亭已血满面,将毙矣。急以汤灌之,始苏。瓯北大惊,悔,立呼车

  送之入城。是日散直,急骑马往视。甫入西直门,而马忽跳跃,瓯北遂跌仆地,

  死去半刻方醒。乃先回宅将息,明日始往见玉亭,玉亭故无恙。后两家奴子互相

  议论,始知瓯北之跌,即玉亭所为。玉亭楚人,盖素习祝由科,能以伤移于人也。

  凡戏无益,此则不但无益,而且有损矣。

  ◎贤妇保家

  周才美以刻薄起家,为子娶妇,初入门即付以斗、斛、秤、尺等物各两件,

  谕行入多出少之法。妇怪之,即涕泣求去,曰:“翁所为有逆天道,后代必育不

  肖子破家,人谓妾所生,妾不受也。”才美悟,曰:“然则改之何如?”妇问:

  “用此几年矣?”曰:“二十余载。”妇曰:“必欲留妾,请反用二十余年,以

  偿昔日欺诈之数。”才美诺之,后生二子,皆登第。此妇既贤且智,以巾帼而能

  为干蛊之事,洵女丈夫哉!

  ◎施药得报

  广西陈桂舫(铧),余丁酉同年也。余于榜后即到桂林省亲,故三次计偕皆

  由潇湘泛洞庭至汴梁,渡河北上。每谈及洞庭,桂舫辄怦怦然色变。或笑其胆怯,

  曰:“非但胆怯,几乎胆碎,幸有天道也。”因述前数年随其叔由河南归,路过

  洞庭,因风不利而泊,同泊船不下数百。适有流民小舟十数只,舟中人多死于病,

  桂舫舟中带有药丸(如藿香六合之类),投之辄效,于是求药者不一而足。后药

  所剩无几,有不能遍给之势,其叔日:“药原所以救人,靳而不与,非义也。”

  乃倾所有给之,计救活者已数十人。次早风转,各舟不约同开,波浪掀天,四望

  无际。及傍晚,离湘阴尚有十余里,风忽息,众心稍定,而船户则惴惴然谓恐其

  转风也。勉强趱行,约离口岸不及半里,而逆风已起,俄风力渐猛,兼以船大招

  风,不能拢进。不得已,约众水手及全船人由小舟登岸,用双条大缆牵之。船户

  嘱桂舫将柁握定,勿令偏向。众甫登岸而飓风怒发,船一起伏,约高丈余,人力

  难施,竟有飘至中流之势。正在仓皇,忽闻山后一簇人喊曰:“快来相救。”七

  八十人随缆而泅,一呐喊间,船已收口矣。众方庆再生,询之,即昨日之流民也。

  盖流民船小,未起风时早已到岸。此若有神使之者,救人即所以自救,良不诬也。

  ◎某先达

  某先达者,家本素封,角口时,即联姻富室。其尊人慷慨好施,罄其所积,

  临终时,惟以阴德遗公。公困甚,入泮后,借贷为娶妇计。而富翁嫌婿贫,阴背

  盟,而以青衣易之。青衣固端庄婉娩,公无由知其伪也。后往岳家,里中无赖子

  群以婢婿相揶揄。公密叩诸妇,妇直告焉。先是,公尝梦至一所,朱阑碧瓦,回

  异人间,有数女郎共绣一锦袍。问之,曰:“新科状元服。”谛枧,襟袖间朱书

  二字,乃己姓名。醒后颇自负,及知娶婢,恚甚,念他年富贵必欲改弦。一夕,

  仍梦至前所,刺绣女郎漠不相顾,视襟袖间字,模糊将灭,急问其故,女郎漫应

  曰:“此子近萌一弃妻念,上帝命易他人耳。”瞿然惊觉,深自悔厉。自此琴瑟

  益调,誓言偕老,不数年而大魁天下,游掌封圻。

  ◎救人不终

  闽县陈赢仙(赓元),戊辰进士,选山东临邑县。陈本豪士,纵情诗酒,又

  不善理财,遂以计典去官。短交仓库正款至万八千余金,应拟大辟,已收入府狱

  中。道光五年,家大人陈臬山左,与陈为素交,日思所以解脱之。济南府钟云亭

  (祥)为陈戊辰同年,家大人与之极力摒挡,缩其数至壹万以内,实亏九千余金。

  若能限内完缴,便可免罪,且准捐复原官。而妙手空空,别无计策。时方伯为讷

  近堂(讷尔经额),新抚军为陈心畲中丞(中孚),继钟为济南府者为家大人同

  年杨蓉峰(惠元)。中丞、方伯皆与陈厚,而杨则陈之姻也。数人同心,极力为

  之部署。适潍县缺出,佥商接手之人,家大人乃谋诸抚藩调署一人,令其于半年

  内补苴临邑亏数。潍县为通省第一优缺,于本人毫无所难,而陈得大受其益,且

  帑项不至久虚,一举而三善兼,众皆以为至妥。适中丞选一某令,并面告之故,

  某令极口担承。谒家大人及诸上官,亦无不再三谆嘱之,并无难色。无何而家大

  人擢苏藩,讷近堂擢漕帅,杨蓉峰回泰安任,陈中丞卒于山东。某令已莅任半年

  余,见原议之上官无一在眼前者,顿翻前说,一毫不拔。陈遂以限满无完,照例

  拟罪,卒于府狱。同官知此事者皆为不平,而无如之何也。未几而潍县以逃犯故,

  将某令奏参革职。逃犯本不必即去官,盖上官闻陈事,恶其虚诈,故因案去之耳。

  逾年,某令始捐复,改发南省。过苏州藩署,修谒家大人,征及前事,某令羞惭

  满面,至不能置一辞云。

  ◎大吏好杀

  吾闽乾隆末亏空之案,发于福州将军魁伦。司章奏者,为吾郡林樾亭先生

  (乔荫),士林耆宿也。时闽省吏治极敝,仓库皆空,魁伦镇闽日久,尽知其详,

  而先生文笔既雄,敷陈详尽。奏入,大动上听,立授魁伦为闽督,使穷治其事,

  遂成大狱。逾年,魁伦以丁忧回京,先生亦赴部竭选。见故太傅朱文正公。先生

  本文正公高足,公于其来谒,私叩之曰:“魁某兴大狱,汝何不阻之?”先生曰:

  “劝之不从,奈何?彼谓亏空于理应办,不料清查之决裂至此耳。”公曰:“汝

  代人捉刀,固不得已,若魁某之好杀,断无好结局,且静观之。”时樾亭先生在

  内城主魁伦家,在外城主先叔祖太常公家,此语亲为家大人述之。无何,魁伦授

  四川总督,以教匪偷渡嘉陵江失机伏法。樾亭先生时甫选四川彭县,调江津,旋

  被檄委办藏务,卒于西陲边外。

  ◎贪酷吏善途迎

  嘉庆初,有进士作令吾闽者,贪与酷兼而才复足以济之。初任晋江县,适大

  吏以巡阅过境,距县尚数十里,即有村间民妇提筐跪献道左者。问其何以知我来,

  则曰:“小民那知有大人过此,昨闻本县官将到,官爱我等若子,又素不受馈赂,

  计惟田园中所有蔬果可藉以献芹忱。今适遇大人,因思县有好官,皆出自大人之

  赐,理应先献大人,后再补送县官也。”大吏笑颔之。如是者络绎数十起,乃悉

  令随舆至城中领赏。及至行馆,见某令,大将异之。因筹所以赏提筐者,则某令

  已代备银牌百面,随传命分给之,各欢声雷动而去,大吏又大称快,而不知皆此

  令所预为之也。不数月,即擢厦防同知,为吾闽第一优缺。莅任之日,适报一命

  案,有本辖富绅捐部郎者,因起造园亭,亲督工匠,自坐一圆椅,旁置灯火以供

  吸食鸦片烟之用。俄一匠亦携潮烟筒向灯吸火,富绅叱之甚厉,匠负气去,乘仆

  从不在侧,携斧劈其背,立毙。匠亦旋被执送官,自认不讳。即收禁,牌示明日

  早堂听审,而夜遣人语匠,令供指使者。翼日,匠供主人之妾某氏。签拘某妾晚

  堂听审,某家急使客以万金赂得免。复使人语匠曰:“某妾不肯到官,恐指使别

  有人,明日覆讯,当另供。”又越日,覆供事出某妾而其意实起于其妻。签拘某

  妻,则复使客加赂万金,案遂定。盖受篆甫三日已乾没二万金,而于案情并无出

  入,于是人皆畏其贪酷,而亦群服其才。大吏益贤之,旋擢守泉州。后屡缘事复

  处降为令,盖历任所为率类此,终至辗转褫职。有所仟干仆阴记其前后所入不下

  五十万金,皆随手散去,罢废之后,两目旋瞽,两子皆纳赀为郡丞者,亦相继而

  亡,遂至贫无以自存,竟住傺客死。俗所谓人财两空者,此令之谓矣。同时有莆

  田令者,汉军人,亦工逢迎。值某大吏过境,午憩于涵汁驿馆。莆中山水本佳,

  而涵江风景尤好。驿馆中一楼最擅溪山之胜,某大吏颇喜吟咏,因即景成七言截

  句一首,书纸粘壁而去。越旬余,旋节,复憩此楼。见壁上有墨拓山水一横幅,

  结构颇佳,幅左有诗款,就视之,即前所作截句也。适某令进谒,大加称谢,并

  询墨拓,如有余纸,拟带数幅回省垣以分贻知好。则早已拓成二百幅,精裱装成,

  随辎重发行矣。于是大吏复称谢不已,握手郑重而去。旋有兴粮厅缺出,已拟题

  升某令,闻其暴卒而止。某令挥金如土,自奉极奢,而身后欠负累累。同寅极力

  襄助,仅得归去。近有吾乡公车为某宦带信物至京,亲交某令宅中者,则所居极

  湫隘,仅一婺妾应门而已。

  ◎盗胁官

  有盗夜入某令家,露刃胁之曰:“吾与若均盗也,以盗得盗物不得谓之盗。

  吾之盗,得财而已,不必杀人。若之盗,常杀人以得财,与吾孰贤耶?夫盗之罪

  必死,吾知之。而乃冒死为之,徒以贫故,不得已出此计。所历若干家,所犯若

  干案,较若所为,曾未及半,而徒获盗名,甚无谓也。今独取若赀,吾可以归里

  买田,恂恂为善人,不犹胜若之终身为盗乎?”去其箧千金径去。某令大惧,

  不敢泄其事。其邻有微闻之者,传播于众如此。此江南某县嘉庆初年事。

  ◎曹循吏

  曹怀璞(瑾),河南解元,宝应朱文定公及陈恭甫编修所取士也。作令吾闽,

  有循声,为吾乡近来第一廉能之吏。宰闽县时,值新廉访莅任。故事,闽县与侯

  官分辨署中磁器。侯官费至洋银千圆,而曹以百圆了之。司阍者不纳,且毁其器

  之牛。曹乃怀器单及各碗式亲呈于廉访门:“以大人上下人等计之,无论侯官所

  办若干,即卑职此一单,已足敷厨房茶灶之用,今为阍人毁其半,亦愿补行送入。

  若必求多且精,只有取之于民,非卑职所敢出也。”廉访无如之何,转奖慰之。

  一日,于途中遇两人争辨,执而问之,其一人曰:“某拾得银一封,约重五十两,

  持归家呈母,母曰:‘银数太多,倘此人急需此项,失之恐有他变,亟应守其地

  而归之。’某因到此守候,果遇此人寻至,即以原银还之。其人熟视许久,曰:

  ‘尚有五十两,汝应一并还我。’盖其人即欲藉此讹诈也。”曹诘失银者曰:

  “汝所失银实是百两乎?”曰:“然。”又语得银者曰:“渠所失系百两,与此

  不符,此乃他人所失,今其人不来,汝姑取之。”复语失银者曰:“汝所失之百

  金,少顷当有人送还,可仍在此候之。”其拾银者持银竟去,失银者嗒然不能复

  置一辞。途中围观者咸称快。曹之断狱明决,类如此。曹面貌枯槁而少须眉,相

  者谓其终身无子,今五旬外已举一子,且擢淡水同知,论者谓廉明之报云。

  ◎清查浮数

  乾隆未年,吾闽亏空案发,州县伏法者二十余人。藩司以惊怖死,臬司以冤

  杀七命为人举发,时甫擢陕藩,已起行,复奉部文追回正法。道府俱褫职,总督

  伍拉纳、巡抚浦霖并逮问入京。纯庙震怒,廷讯日,施大刑,越日,即押赴市曹。

  时伍两目耿耿,犹能左右视,浦右腿已夹断,横卧车中,奄奄一息矣。此家大人

  公车在京时所目击也。当日总理清查局者为田方伯(凤仪),天性峻刻,勾稽出

  入皆就现亏为断,又以迫促了事,就中应划应抵者皆未及详慎分清,撤局后,总

  计库款,乃浮出数十万金,而死者不可复生矣。有古田令塔伦岱者,由满州文举

  人出身,官声本好,亏项皆有款可抵,当时未及查出,遂拟绞决,人尤冤之。方

  伯施以丁艰归,已过山岭,将上江山船,忽见船头约有官衔伞灯七八对,最前一

  对上书古田县正堂,字可辨,心讶此闽员,何以送出浙界,又何由径入我船?及

  登舟,乃并无一人,问之,仆从亦无所见,由是得心疾,郁郁以死。

  ◎修符

  家大人陈臬山左时,考课泺源书院,有海阳修生者,文颇佳。异其姓,因询

  家世,则读书旧家,其父修符者,曾中解元。并述其父来省赴试时,途次遇夫妇

  二人携幼子哭甚哀,诘之,则将鬻子以偿富家债者,修乃计其数倾囊与之。及入

  闱,题为“孔子于乡党”句,属思未就,忽梦一老人告之曰:“此题若作两乡党,

  必元”。惊觉,即以宋鲁分股。出闱后,遇一人泥首于地,视之,即将鬻子人也。

  坚请过其家,甫入门,见壁悬绘像,与梦中老人宛然无二,询之,为其父遗像也。

  榜发果首选。按此事已载先大父《天池公书香堂笔记》中,家大人近复录入《制

  艺丛话》。忆张惕庵先生曾云:“乡党自是昌平阙里。”然《礼儒行篇》云:

  “某少居鲁,衣摧掖之衣,长居宋,冠章甫之冠。”则宋鲁并称乡党,非无据也。

  ◎与鬼说情

  浙江某科,有温州某生在号舍中遇女鬼索命甚急,邻舍生颇负胆略,往诘其

  故,某生噤弗能语,鬼附某生代应曰:“我本无邪念,彼百般挑我,正与目成,

  为夫所见,大遭诟辱。实未受污也,彼不但不为剖辩,反以风流自命,故作得意

  之状,使我无以自明,遂成短计。”邻生曰:“此人诚可恶,但能容我一言否?”

  鬼曰:“我自索命,彼自抵命,与君何干?”邻生曰:“我平生专喜解冤释恨,

  凡事总求有益于人,鬼之情状,与人当不悬殊,徒以抵命为快,又何益乎?”鬼

  曰:“然则君将何以处我?”邻生曰:“汝有子否?”鬼曰:“我有一子,今年

  十八。”又问:“彼有子否?”则曰:“彼有一女,已及笄矣。”邻生曰:“今

  我令彼将女许汝为媳,汝愿从否?”则曰:“此固所愿,但此人无良,难保其不

  翻悔,此次若放他去,则再遇又不知何时耳。”邻生慨然曰:“我愿以一家保此

  事,如有翻悔,汝即向我索命可也。”鬼沉吟良久,日:“姑从君命,切勿食言。”

  郑重而去,某生顿苏。邻生告之故,遂满口应承,惟恐鬼之复至也。是夜,邻生

  甫就寝,即梦前鬼来谢曰:“蒙君为妾调停此事,已达神听,彼生本应此科中式,

  今已移与君,我特来贺,但一出闱,即当急了此事,勿因循也。”三场甫毕,邻

  生即寻至两家,各述颠末,数日之间,遂成吉礼。未几,榜发,而邻生已高标矣。

  盖邻生素在温州各属办理刑幕,亦微闻有此事,而未得其端倪,今既力为担承,

  如果翻悔,不难以访案竟其狱耳。此事为郭莲渚比部所述,时比部方随任浙中也。

  ◎与鬼讲理

  鬼之情状,与人无殊,可以情动,亦可以理遣也。浙江某科,有赵生应乡试,

  既入闱,饭后假寐,一妇人揭帘入曰:“误矣,非某人也。”言毕倏隐。赵生默

  记其姓名,时点名尚未竟,赵乃倚号口栅栏,逢人询问。旋遇一人,与所记姓名

  相符,语以故且讽其出。人初不省,忆久之,复问妇人年貌衣饰,赵以所见对。

  其人乃日:“果此人,吾弗惧矣。曩吾家有一舆夫甚懦,为妻所制,日被殴辱弗

  敢较。一日,见舆夫被殴败面,吾怒斥之曰:‘汝夫纲不振,一至于此,彼殴汝,

  汝独不能殴彼乎?’舆夫以一言激动,还殴其妻,其妻大恚,以为天下之大,有

  妻殴其夫而已,今乃反是,此天下之大辱也。哭詈终日,至夜而自缢。此妇可谓

  至愚极悍,倒行逆施者矣。吾持公论以斥其夫,并非迫此妇以自缢,乃欲执是以

  仇我,天岂容之乎?”于是同号士子闻之,共起为文向空焚之,剖说其理,使悟

  而自去,且曰:“若再夜出为祟,当同诣明远楼诉诸关帝,押汝入无间地狱也。”

  是夜竟寂然。

  ◎淫报

  杨雪椒光录(庆琛)在山左藩任,闻其幕宾云,每岁泰山进香时,士女往来

  如织,有男女二人于半山僻处苟合,旋为人撞见,方思逸去,而下体已联为一,

  欲强分之,即痛不可忍。既而观者愈众,有识其为某处人者,告其家,往视之,

  则嫂叔也。其家人急以被裹二人舁回活埋之。夫人生一举一动皆有鬼神览观,况

  名山显赫之区,而敢不顾伦常,肆行淫秽,得不受此恶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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