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秦录一苻 洪
苻洪，字广世，略阳临渭氐人也。其先盖有扈氏之苗裔，子孙强盛，世为西戎酋长。（一作“世为氐酋”。）其后家池中生蒲，长五丈，节如竹形，时咸异之，谓之蒲家，因以为氏焉。父怀归，为部落小帅。母姜氏，因寝产洪，惊悸而寤。（此二句亦见《御览》四百六十五。）先是，陇右大雨霖，百姓苦之，谣曰：“雨若不止，洪水必起。”故团名之曰洪。年十二，父卒，代为部帅。好施（一作好学），多权略，骁武善骑射。属永嘉（一作刘氏）之乱，乃散千金，招延俊杰，访安危变通之术。戎晋襁负奔之，宗人蒲光、蒲突遂推洪为盟主。刘聪遣使拜平远将军，不受，自称护氐都尉、秦州刺史、略阳公。刘曜僭号长安，光等逼洪归曜，拜率义侯。群氐推为首，刘曜以洪为氐王。及曜败于洛阳，洪率部人西保陇山。石虎将军攻上邽，洪诣虎降，虎大悦，亲出迎之，拜冠军将军、监六夷诸军事，委以西方之事，封泾阳伯。
赵建平四年，石生起兵于关中，洪遂西结张骏，自称晋北平将军、雍州刺史。石虎之灭石生也，洪率户二万下陇，东如冯翊。虎拜洪护氐校尉，进爵为侯。洪说虎宜徙关中豪杰及羌戎内实京师。虎从之，徙秦雍州民羌十馀万于关东，迁洪为龙骧将军、流民都督，处于枋头。从征段辽，累有战功，进封西平郡公，其部曲赐爵关内侯者二千馀人，以洪为关内领侯将。冉闵言于虎曰：“苻洪雄果，其诸子并非常才，宜密除之。”虎待之愈厚。佛图澄言苻氏有王气，虎阴欲杀之，洪称疾不朝。太宁元年，进位侍中、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刺史，进封本国略阳郡公。及石遵即位，闵又以为言，遵乃去洪都督，馀如前。洪怨之，乃遣使降晋。后石鉴杀遵，所在兵起，洪有众十馀万。
永和六年，帝以洪为征北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冀州刺史、广川郡公。时姚弋仲亦图据关中，恐洪先之，遣子襄率众五万来伐洪，洪逆击败之。于是安定梁楞等并关西民望说洪曰：“今胡运已终，中原丧乱，明公神武自天，必继踪周汉，宜称尊号，以副四海之望。”洪亦以谶文有“草付应王”，又其孙坚之生，背有“草付”字，遂改姓苻氏，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洪谓博士胡文曰：“孤率众十万，居形胜之地，冉闵、慕容俊可指辰而殄，姚襄父子克之在吾数中，孤取天下，有易于汉祖矣。”初，赵将军麻秋西镇枹罕，闻冉闵之乱，率众归邺，洪使子龙骧雄逆击，获之，以秋为军师将军。秋说洪西都长安，洪深然之。已而秋因宴酖洪，将并其众，世子健收而斩秋。洪将死，谓健曰：“所以未入关者，言中州可指辰而定。今见困竖子，中原非汝兄弟所能办。关中周汉旧都，形胜之国，吾亡后便可鼓行而西。”言终而薨，年六十六。健僭位，伪谥惠武帝。
苻 健
苻健，字建业，洪第三子也。初，母羌氏梦感大罴而孕之。健生之夜，洪梦族曾氐王蒲健谓之曰：“是儿兴家门，可以吾名字之。”于是名罴，字世健。后避石虎外祖张罴之名，故改焉。及长，勇果便弓马，好施善事人，甚为石虎父子所亲爱。虎虽外礼苻氏，心实忌之，乃阴杀其诸兄，而不害健也。及洪死，健嗣位，去秦王之号，称晋爵，遣使告丧于京师，且听王命。时京兆杜洪窃据长安，自称晋征北将军、雍州刺史，戎夏多归之。健密图关中，惧洪知之，乃伪受石祗官，缮宫室于枋头，课所部种麦，示无西意，有知而不种者，健杀之以徇。晋永和六年，自称晋征西大将军、都督关西诸军事、雍州刺史。于是尽众西行，至盟津起浮桥以济。遣其弟雄率步骑五千入潼关，兄子菁自轵关入河东。健执菁手曰：“事若之捷，汝死河北，我死河南，比及黄泉，无相见也。”济讫焚桥，自统大众继雄而进。杜洪遣其将张先要健于潼关，健逆击破之。健虽战胜，犹修笺于洪，并送名马珍宝，请至长安上尊号。洪曰：“币重言甘，诱我也。”乃尽召关中之众来距。健筮之，遇《泰》之《临》，健曰：“小往大来，吉亨。昔往东而小，今还西而大，吉孰大焉！”是时众星夹河西流，占者以为百姓还西之象。健遂进军，次赤水，遣雄略地渭北，又败张先于阴槃，擒之，诸城尽陷，菁所至三辅堡壁悉降，三辅略定。健引兵至长安，洪奔司竹。十一月，健入都长安，遣使献捷京师，并修好于桓温。于是健军师将军左长史贾玄硕等，依诸葛亮刘备故事，表健为侍中、大都督关中诸军事、大单于、秦王，健怒曰：“我官位轻重，非若等所知。”既而潜使讽玄硕等使上尊号。玄硕等乃上尊号，健伪让再三，乃从之。
（辛亥。）皇始元年（晋永和七年），僭即天王位于南郊，僭称天王、大单于，大赦境内死罪，改晋永和七年为皇始元年，追尊父洪为太祖武惠皇帝，缮宗庙社稷，置百官于长安。立妻强氏为天王皇后，子苌为天王皇太子，菁为平元公，生为淮南公，弟雄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领雍州刺史、东海公，其馀封授各有差。初，杜洪之奔也，招晋梁州刺史司马勋。至是，勋率步骑三万自汉中入秦川，健拒之五丈原，勋败还。（此节亦见《御览》五十七引。）是岁，野蚕成茧，野禾被原，百姓采野茧而衣，收野粟而食，关西家给人足。
（壬子。）二年正月，丞相雄等固请宜依汉晋兼皇王之美，不可过自谦冲，同赵之初号。健从之，以永和八年僭即皇帝位于太极前殿，大赦，诸公进爵为王，以大单于授其子苌，立五等之封，以次进之。杜洪屯宜秋，为其将张琚所杀，琚自立为秦王，置百官。健率步骑二万攻张琚于宜秋，斩其首。还登石安原而叹曰：“美哉斯原也！”怅然有终焉之志。（此节依《御览》五十七引校补。）健至自宜秋，遣雄、菁率众掠关东，并援石季龙豫州刺史张遇于许昌，与晋镇西将军谢尚战于颍水之上，王师败绩。雄乘胜逐北，至于垒门，杀伤大半，遂虏遇及其众归于长安，拜遇司空，以杨群为豫州刺史，镇许昌。雄攻王擢于陇上，擢奔凉州，雄退屯陇东。
（癸丑。）三年正月下书曰：“其自公卿已下，岁举贤良、方正、孝廉、清才、多略、博学、秀才、异行各一人，或献书规谏，或面陈朕过。其悉以闻，勿拘贵贱。”张重华拜王擢为征东大将军，使与其将张弘、宋修连兵伐雄。雄与菁率众击败之，获弘、修送长安。初，张遇自许昌来降，健纳遇后母韩氏为昭仪，每于众中谓遇曰：“卿，吾子也。”遇惭恨，引关中诸将欲以雍州归顺，乃与健中黄门刘晃谋夜袭健，事觉，遇害。于是孔特起池阳，刘珍、夏侯显起鄠，乔景起雍，胡阳赤起司竹，呼延毒起羁城，众数万人，并遣使诣征西桓温、中军殷浩请救。雄遣菁掠上洛郡，于丰阳县立荆州，以引南金奇货、弓竿漆蜡，通关市，来远商，于是国用充足，而异贿盈积矣。
（甲寅。）四年（晋永和十年），温率众四万趋长安，遣别将入淅川，攻上洛，执健荆州刺史郭敬，而遣司马勋掠西鄙。健遣其子苌率雄菁等众五万，距温于尧柳城愁思堆。温转战而前，次于灞上，苌等退营城南。健以羸兵六千因守长安小城，遣精锐三万为游军以距温。三辅郡县多降于温。健别遣丞相雄领骑七千，与桓冲战于白鹿原，晋师败绩。（此节亦见《御览》五十七。）又破司马勋于子午谷。初，健闻温之来伐也，芟麦清野以待之，故温掠无所得，军人大饥。（此节亦见《御览》八百三十八。）至是徙关中三千馀户而归。及至潼关，又为苌等所败，司马勋奔还汉中。丞相东海王雄卒，赠相国，进封魏王、谥敬武王。雄，字元才，洪之季子也。少善兵书而多谋略，好施下士，便弓马，有政术。赵建武中，以功拜龙骧将军。健貌丑，头大而足短，军中称为大头龙骧，征伐皆有殊绩。（此节亦略见《御览》二百七十。）健僭位，为佐命元勋，权侔人主，而谦恭奉法。健甚重之，常曰：“元才，吾之姬旦也。”及卒，健哭之欧血，曰：“天不欲吾定四海邪？何夺元才之速也！”子坚。（据纂录本则小传自附于此，而《载记》附大传后，今取补足。）其年，西虏乞没军邪遣子入侍，健于是置来宾馆于平朔门以怀远人。起灵台于杜门。与百姓约法三章，薄赋卑宫，垂心政事，优礼耆老，修尚儒学，而关右称来苏焉。
（乙卯。）五年，新平有长人见，语百姓张靖曰：“苻氏应天受命，今当太平，外面者归中而安泰。”问姓名，弗答，俄而不见。新平令以闻，健以为妖，下靖狱。会大雨霖，河、渭溢，蒲津监寇登得一履于河中，长七尺三寸，人迹称之，指长尺馀，文深一寸。健叹曰：“覆载之内何所不有，（此节亦见《御览》一百六十四。）张靖所见定不虚也。”赦之。蝗虫大起，自华泽至陇山，食百草无遗。牛马相啖毛，猛兽及狼食人，行路断绝。健自蠲百姓租税，减膳彻悬，素服避正殿。初，桓温之入关也，其太子苌与温战，为流矢所中死。六月，立其子淮南王生为皇太子。六月，健寝疾，菁勒兵入东宫，将杀苻生自立。时生侍健疾，菁以健为死，回攻东掖门。健闻变，升端门陈兵，众皆舍杖逃散，执菁杀之。数日，引太师鱼遵、丞相雷弱儿、太傅毛贵、司空王随等，属以后事，受遗辅政。乙酉，薨于太极前殿，时年四（一作三）十九，在位四当作五年。葬原陵，伪谥明皇帝，庙号世宗。永兴初，追尊曰景明皇帝，庙号高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