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赵录四石 勒
（壬午。）四年（晋元永昌元年。）二月，先是勒世子兴死，至是，拜子弘为世子，领中领军。寻署卫将军，以张跃为长史。张跃，字世渊，清河东武城人也。学敏才达，雅善清谈。勒伟其仪辨，拜世子卫军长史，敕世子曰：“张长史，人之表范，汝其师之。（依《北堂书钞》七十一、《御览》二百四十八及四百四引补。）遣季龙统中外精卒四万讨徐龛，龛坚守不战，于是筑室返耕，列长围以守之。晋镇北将军刘隗降于勒，拜镇南将军，封列侯。石季龙攻陷徐龛，送之襄国，勒囊盛于百尺楼自上㩧杀之，令步都妻子刳而食之，坑龛降卒三千。晋兖州刺史刘遐惧，自邹山退屯于下邳。琅邪内史孙默以琅邪叛降于勒。徐、兖间垒壁多送任请降，皆就拜守宰。（汉）〔清〕河张披为程遐长史，遐其委昵之，张宾举为别驾，引参政事。遐疾披去已，又恶宾之权盛。勒世子弘，即遐之甥也，自以有援，欲收威重于朝，乃使弘之母谮之曰：“张披与张宾为游侠，门客日百馀乘，物望皆归之，非社稷之利也，宜除披以便国家。”勒然之。至是，披取急召不时至，因此遂杀之。宾知遐之间已，遂弗敢请。无几，以遐为右长史，总执朝政，自是朝臣莫不震惧，赴于程氏矣。时祖逖卒，勒始侵寇边戍。勒征虏石他败王师于酇西，执将军卫荣而归。征北将军祖约惧，退如寿春。勒境内大疫，死者十二三，乃罢徽文殿作。遣其将王阳屯于豫州，有窥窬之志，于是兵难日寻，梁、郑之间骚然矣。
（癸未。）五年，（晋明大宁元年。）又遣季龙统中外步骑四万讨曹嶷。先是，嶷议欲徙海中，保根余山，会疾疫甚，计未及就。季龙进兵围广固，东莱太守刘巴、长广太守吕披皆以郡降。以石他为征东将军，击羌胡于河西。左军石挺济师于广固，曹疑降，送于襄国。勒害之，坑其众三万。季龙将尽杀嶷众，其青州刺史刘徵曰：“今留徵，使牧人也；无人焉牧，徵将归矣。”季龙乃留男女七百口配徵，镇广固。青州诸郡县垒壁尽陷。勒司州刺史石生攻晋扬武将军郭诵于阳翟，不克，进寇襄城，俘获千馀而还。勒以参军樊坦清贫，擢授章武内史。既而入辞，勒见坦衣冠弊坏，大惊曰：“樊参军何贫之甚也？”坦性诚朴，率然而对曰：“顷遭羯贼无道，资财荡尽。”勒笑曰：“羯贼乃尔暴掠邪！今当相偿耳。”坦大惧，叩头泣谢。勒曰：“律自防俗士，不关卿辈老书生也。”赐车马衣服装钱三百万，以励贪俗。
（甲申。）六年，勒将兵都尉石瞻寇下邳，败晋将军刘长，遂寇兰陵，又败彭城内史刘续。东莞太守竺珍、东海太守萧诞以郡叛降于勒。勒亲临大小学，考诸学生经义，尤高者赏帛有差。勒雅好文学，虽在军旅之中，尝令儒生读《春秋》《史》《汉》诸传而听之，每以其意论古帝王善恶，朝贤儒士听者莫不归美焉。尝使人读《汉书》，闻郦食其劝立六国后，大惊曰：“此法当失，何以得遂成天下！”至留侯谏，乃曰：“赖有此耳。”其天姿英达如此。勒征徐、扬州兵，会石瞻于下邳，刘遐惧，又自下邳奔于泗汭。石生攻刘曜河内太守尹平于新安，斩之，克垒壁十馀，降掠五千馀户而归。自是刘、石祸结，兵戈日交，河东、弘农间百姓无聊矣。以右常侍霍皓为劝课大夫，与典农使者朱表、典劝都尉陆充等循行州郡，核定户籍，劝课农桑。农桑最修者赐爵五大夫。使石生自延寿关出寇许颍，俘获万馀，降者二万，石遂攻陷康城。晋将军郭诵追生，生大败，死者千馀。生收散卒，屯于康城。勒汲郡内史石聪闻生败，驰救之，进攻郭默，俘获男女二千馀人。石聪攻败晋将李矩、郭默等。
（乙酉。）七年，勒将狩于近郊，主簿程琅谏曰：“刘、马刺客，离布如林，变起仓卒，帝王亦一夫之敌耳。孙策之祸可不虑乎！且枯木朽株尽能为害，驰骋之弊，古今戒之。”勒勃然曰：“吾干力自可，足能裁量。但知卿文书事，不须白此辈也。”是日逐兽，马触木而死，勒亦几殆，乃曰：“不用忠臣言，吾之过也。”乃赐琅朝服锦绢，爵关内侯。于是朝臣谒见，忠言竞进矣。晋都尉鲁潜叛，以许昌降于勒。石瞻攻陷晋兖州刺史檀斌于邹山，斌死之。勒西夷中郎将王胜袭杀并州刺史崔琨、上党内史王脊，以并州叛于勒。先是，石季龙攻刘曜将刘岳于石梁，至是，石梁溃，执岳送襄国。季龙又攻王胜于并州，杀之。李矩以刘岳之败也惧，自荥阳遁归。矩长史崔宣率矩众二千降于勒。于是尽有司、兖之地，徐、豫滨淮诸郡县皆降之。勒命徙洛阳晷影于襄国，列之单于庭。铭佐命功臣三十九人于石函，置于建德前殿。（此节亦见《御览》五百九十。）
（丙戌。）赵王八年春正月，立桑梓苑于襄国。（此节亦见《御览》一百九十六。）勒尝夜微行，检察营卫，赍缯帛金银以赂门者求出。永昌门门候王假欲收捕之，从者至，乃止。旦召假以为振忠都尉，爵关内侯。勒如苑乡，召记室参军徐光，光醉不至。以光物情所凑，常不平之，因此发怒，退为牙门。勒自苑乡如邺，徐光侍直，愠然攘袂振纷，仰视不顾。勒因而恶之，让光曰：“何负卿而敢怏怏邪！”于是幽光并其妻子于狱。八月，修三台。勒既将营邺宫，又欲以其世子弘为镇，密与程遐谋之。石季龙自以勋效之重，仗邺为基，雅无去意。及修构三台，迁其家室，季龙深憾遐，遣左右数十人夜入遐宅，奸其妻女，掠衣物而去。十月，以世子卫将军弘镇邺，配禁兵万人，车骑所统五十四营悉配之，以骁骑领门臣祭酒王阳专统六夷以辅之。石聪攻寿春不克，遂寇逡遒、阜陵，杀掠五千馀人，京师大震。济岷太守刘闿、将军张阖等叛，害下邳内史夏〔侯〕嘉，以下邳降于石生。石瞻攻河南太守王羡于邾，陷之。龙骧将军王国叛，以南郡降于勒。晋彭城内史刘续复据兰陵、石城，石瞻攻陷之。勒令州郡有坟发掘不掩覆者，推劾之；骸骨暴露者，县为备棺衾之具。以牙门将王波为记室参军，典定九流，始立秀、孝试经之制。
（丁亥），九年。
（戊子），太和元年，荏平令师欢获黑兔，献之于勒，程遐等以为勒“龙飞革命之祥，于晋以水承金，兔阴精之兽，玄为水色，此示殿下宜速副天人之望也。”于是大赦，以咸和三年改年曰太和。石堪攻晋豫州刺史祖约于寿春，屯师淮上。晋龙骧将军王国以南郡叛降于堪。南阳都尉董幼叛，率襄阳之众又降于堪。祖约诸将佐皆阴遣使附于勒。石聪与堪济淮，陷寿春，祖约奔历阳，寿春百姓陷于聪者二万馀户。刘曜败季龙于高候，遂围洛阳。勒荥阳太守尹矩、野王太守张进等皆降之。张进，元城屠各人也。为刺奸外部都督，纠举不避豪右，军中惮之，号曰张霹雳。（《御览》四百二十六。）襄国大震，勒将亲救洛阳，左右长史、司马郭敖、程遐等固谏曰：“刘曜乘胜兵盛，难与争锋，金墉粮丰，攻之未必卒拔。曜悬军千里，势不久支。不可亲动，动无万全，大业去矣。”勒大怒，按剑叱遐等出。于是赦徐光，召而谓之曰：“刘曜乘高候之势，围守洛阳，庸人之情皆谓其锋不可当也。然曜带甲十万，攻一城而百日不克，师老卒殆，以我初锐击之，可一战而擒。若洛阳不守，曜必送死冀州，自河以北，席卷南向，吾事去矣。程遐等不欲吾亲行，卿以为何如？”光对曰：“刘曜乘高候之势而不能进临襄国，更守金墉，此其无能为也。悬军三时，无攻战之利，若鸾旗亲驾，必睹旌奔败。定天下之计，在今一举。今此机会，所谓天授，授而不应，祸之攸集。”勒笑曰：“光之言是也。”（此段亦见《御览》二百九十。）佛图澄亦谓勒曰：“大军若出，必擒刘曜。”勒尤悦，使内外戒严，有谏者斩。命石堪、石聪及豫州刺史桃豹等各统见众会荥阳，使石季龙进据石门，以左卫石邃都督中军事，勒统步骑四万赴金墉，济自大堨。先是，流澌风猛，军至，冰泮清和，济毕，流澌大至，勒以为神灵之助也，命曰灵昌津。勒顾谓徐光曰：“曜盛兵成皋间（一作关），上计也；阻洛水，其次也；坐守洛阳者，成擒也。”勒诸军集于成皋，步卒六万，骑二万七千。勒见曜无守军，大悦，举手指天，又自指额曰：“天也！”（数句亦另见《御览》三百六十四。）乃卷甲衔枚而诡道兼路，出于巩、訾之间。知曜陈其军十馀万于城西，弥悦，谓左右曰：“可以贺我矣！”勒统步骑四万入自宣阳门，升故大极前殿。季龙步卒三万，自城北而西，攻其中军，石堪、石聪等各以精骑八千，自城西而北，击其前锋，大战于西阳门。勒躬贯甲胄，出自阊阖，夹击之。曜军大溃，石堪于阵擒曜，送之以徇于军也。（以上亦见《御览》二百九十。）斩首五万馀级，枕尸于金谷。勒下令曰：“所欲擒者一人耳，今已获之，其敕将士抑锋止锐，纵其归命之路。”乃旋师。使征东石邃等帅骑卫曜而北。及是祖约举兵，败降于勒，勒使王波让之曰：“卿逆极势穷，方来归命，吾朝岂逋逃之薮邪？而卿敢有䩄面目也。”示之以前后檄书，乃赦之。
（己丑。）二年，刘曜子熙等去长安，奔于上邽，遣季龙讨之。勒巡行冀州诸郡，引见高年、孝悌、力田、文学之士，班赐谷帛有差。令远近牧守宣告属城，诸所欲言，靡有隐讳，使知区区之朝虚渴谠言也。车骑虎克上邽，遣主簿赵封奉传国玉玺、金玺、太子玺各一，送之于勒。季龙进攻集木且羌于河西，克之，俘获数万，秦陇悉平。凉州牧张骏大惧，遣使称藩，贡方物于勒。徙氐羌十五万落于司、冀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