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牛浪湖(外一篇)

揭秘牛浪湖(外一篇)

杨先金

湘鄂交界的牛浪湖,自古以来就有各种神秘传说。在20世纪80年代公安县的五百名高原汽车兵中,出人头地冒出12名团职军官,其中就有我、李昌明、罗运华、胡训祖、夏德新这五名郑公人,于是民间传说郑公风水好、出人才。从那时起,我就关注起郑公“风水”。今夏入“郑公作家群”,方知郑公作家荟萃,文气“熏天”,于是,试图用我浅薄之识,揭开牛浪湖一些神秘面纱。

在300万年前,喜马拉雅山强烈的造山运动遂使西部抬高隆起,滚滚洪流击穿巫山,将东西两段古长江之水注入东海,形成一条长6300千米、落差5360米的巨龙——长江。

长江洪水裹挟着金沙江的金沙、天府之国的沃土,历经百万年的冲刷淤积,铺垫起广袤肥沃的江汉平原,在出海口淤积出一个上海滩。

牛浪湖就是在这历史的长河中淤积形成的。洪荒之时本无湖,此处仅是武陵山脉东端断带的一个深渊,由于流沙淤积,逐渐填平荆江两岸,神差鬼使地在断带留下缝隙。在经过治理松西河、修筑永和大堤后,将长江水彻底隔离形成湖泊。湖水储长江之水为原浆,汲松西河水为酵母,藏澧州山水为甘露,把这容积三千多万立方米的湖水酿成了牛奶琼浆。故此,牛浪湖又名“牛奶湖”。

牛浪湖背枕武陵山脉,面朝江汉平原,由湖南澧县的双龙、如东、复兴,湖北公安县的章庄铺四个乡镇环抱,形成瑞气凝聚的风水宝地。

壬辰龙年,我降生在这块宝地上。

大凡风水之地,或因山、因水、因物、因地名而生出奇闻怪诞。牛浪湖处于两省交界,边民视物有距、吹牛有加,民间传说就有了各种版本。

湖汊九十九。牛浪湖畔有座黄藤寺(位于双龙双台村),因有根碗口粗的黄藤作桥渡人,当地建寺而得名。相传寺里有百名和尚,分管百个湖汊,寺主数汊忘数自己管的一汊,终为九十九汊。时遇牛浪湖暴发洪水,冲毁寺庙,唯有簸箕大寺钟浮水不沉,飘至新庙汊,百姓视为神钟,遂在新庙汊新建来神庙。1958年大炼钢铁,由曾氏族人曾昭霞之舅李章金老师毁钟卖铁建校。湖泊汊口,上吞众水而下哺绿洲,民之福也。

白布精与青布精。传说很早以前,夫妻两人在牛浪湖边浣洗青白两色布纱,骤然风起浪腾,连人带纱卷入湖水,日久成精。每当狂风暴雨之时,可见青白两精现身,以寻找替死鬼。儿时,夏天夜晚在队屋乘凉,老倌子会别有用心胡编妖精故事,吓得一些伢儿不敢回家,只好与老倌子一起守夜。参军前因工作需要时常过渡牛浪湖,每遇风浪之时,湖面便腾起一道道白泛泛的浪花,远看似“白布精”,实为阳光照射下的一种光波相映的物理现象。

2017年为写《牛浪湖秋韵》,采访在曾家嘴打了几十年鱼的表舅爷,问他看到过“青布精”吗?他讲哪有什么精,只是四五十年前牛浪湖鱼多得不得了,鱼在高温缺氧时,“拢坨”黑乎乎占了半个湖面,渔民称作“走悄”。有次在湖里捕鱼遇见鱼“走悄”,吓得打了一场“鱼摆子”,猜想这就是“青布精”了。

1978年冬天,牛浪湖采用拖尾登坡大网捕鱼,一网鱼获十二万斤,湖区百姓见到了吓人的“青布精”。

神秘脉气湾。脉气湾位于207国道旁的荆红村,是我1966年就读东岳庙农业中学的必经之地。脉气湾背靠砖桥陡坡,坡处有一经销香烟、甘蔗、姜糖的老倌。每行至此,老倌留脚,递得一瓢水喝。一日,他讲起“脉气湾”来历。相传明末年间,闯王败走湘北,一路梅雨相送,苦不堪言。当行至此,暮云骤散,雨过天晴,闯王大呼此处脉气凝聚,百姓称此地为“脉气湾”。后来怕脉气游散,经高人指点,在杨家垱南的山岗上挖壕断脉,就有了“挖断岗”。不信请看,右手方向两匹石马守护着明朝大官邹文盛坟墓,近处肖家嘴还埋有文豪袁宏道呢。若无脉气,哪有大官葬此!据乡友王福学撰文,“文革”中毁邹文盛墓,见得尸身未腐,颜如当初,老百姓皆说脉气所为。

三说双龙岗。当我成为双龙岗的乘龙快婿,漫步在青石板街道,脑海里就浮现出“龙”的图腾。

一说双龙乡枫祥村有棵千年枫香树,树内两蛇修炼成精。一日狂风大作,雷电交加,几道闪电升空,从树洞飞出两条巨龙。双蛇化龙,双龙岗由此得名。为考证,我两次进村,果然在蚂蟥堰边见得一棵裂膛秃冠、挂有1200年树王胸牌的枫香树。树主名叫谢朝银,其子在山东某部任职,听得我是军人,热情有加。我嘱之护好古树,后人必有福报。

二说解放前双龙岗有何波龙、胡宏岩两大地主,田土万顷,妻妾成群,建有何家祠堂、胡家祠堂,被百姓畏称“双龙”, “双龙岗”由此得名。何、胡两人均在土改时被镇压,祠堂改为小学。我妻子在胡家祠堂发蒙,“文革”破“四旧”,两祠堂拆毁无痕。

三是我说。1999年夏,双龙乡党委刘书记趁我探亲之机,接我咨询双龙无籽西瓜与新疆西瓜品种改良之事,随行还有一位常德书法战友。酒过三巡,刘书记求字,我要战友书写:“百汊澧水汇西湖,十岭青山万物秀。谁人育得山水美,双龙岗上两条龙。”刘书记见字面露愠色,疑我暗喻何、胡二龙。我解释道:一龙指刘书记领导的党员队伍,一龙指庹乡长领导的群众队伍,二龙腾飞,双龙振兴。众友喝彩,敬我一杯敞口大曲。

兵器堆之谜。2020年12月8日,战友邀我游卷桥水库,当即成行,故地重游。“兵器堆”位于水库东岸,占地半亩,是个松林环绕的土堆。西面紧挨墓群,树木旺而阴气重,给人以阴森恐惧之感。

相传“兵器堆”埋有古代兵器,不可探掘,掘之遭致雷击而灾祸降临。因此人迹稀少,茅草丛生,成为我们学生收割烧柴的去处。

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年泥塑在库底的脚印早已被碧波荡涤,在“兵器堆”留下的刀痕也被绿草覆盖,只有这座“兵器堆”静静地躺在岁月里。堆里埋存的是兵器,还是骨骸,抑或一堆黄土?只有天知道!

据说章庄铺镇域内还有刘璋墓、袁宏道墓、三省桥和覃济川革命烈士墓园等遗迹,因未涉足考察而不敢注墨。

蜿蜒一百八十多公里的荆江大堤及其堤防“始于晋、扩于明、固于今”,永和大堤查无始筑年代,但有“郑公渡镇在明、清属谷升里”的记载。永和大堤竣工,将石子滩至杨家垱境内“过水丘”断水而沥,形成宜居之地,便有以湘人为主体的五杂百姓迁徙而至,我祖上就是百年前由澧县北民湖迁徙而来。异乡黎民,远族结缘,基因优化,民俗融合,在这插根筷子都能发芽的沃土上,生长出一茬茬精英。

四十多年前,有位在新港桥头讲《水浒传》故事的壮志少年曾纪鑫,学在苦海,埋头书山。而今,他出版了三十多部著作,其中自成一体的文化历史散文,融文学、历史、哲学于一体,阐述远古至今的中华文明。

我从他的作品《历史的张力》《历史的刀锋》《凭海说书》中采撷的串串珍珠,与君分享。

评王昭君、文成公主和亲:“为了国家、民族的和平,她们远赴异域和亲,以女人独特的行走方式,不惜牺牲个体,传播华夏文明,做出了仅凭军事与武力难以达到的一切。”我击掌叫好,今天新疆已安定,民汉和亲,民汉同食渐行,必将加速民族团结与同化进程。

叙诸葛亮:“整个世界,包括中国在内,正悄悄地发生着一场深刻的权力转移——由做官到金钱而知识。”慧眼识珠,坚信知识的力量。

论郑和七下西洋:“禁海几亡,开海当盛,背海而衰,向海则兴,谁拥有海洋谁就拥有未来。”一语中的,真理放光。

写林则徐:“一生最为辉煌的业绩是禁烟,而他影响最为深远、留给后人最为珍贵的遗产,却是作为近代中国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那种对西方资本主义的客观认识,以及永远坚守着寻求富国强兵之路的崇高信念。”历史证明,强国必须强军,军强才能国安。

纪鑫鉴古启今、心忧天下的家国情怀,当是中国文人之范。我为军人,读来心潮澎湃且力挺万钧。

捧读纪鑫之书,就像捧着一盏灯,引领读者在曲折的历史深巷中行走,用深刻明智的思辨,撩开厚重的大幕,让世人见得一段段历史真相。

我在十天时间里,每天用三分之一的时间,读完骆忠安《玩好三分之一的人生》。掩书思文,在末页空白处写出如下体会:

忠安先生作品犹如公安小吃,几十种美味佳肴上桌,让人闻香流涎。又像一个“万花筒”,转换角度,五彩斑斓而百宝纷呈。又是一部百科全书,文学、音乐、舞蹈、辞赋、集邮、棋牌等史料俱全。他品文学、音乐、戏剧、网络、体育、爱情,品出了三分之一的精彩人生。

骆忠安先生近年来勤奋创作,先后发表《留命察看》《经典昭示正直和善良》等中、短篇小说,受到读者喜爱。

2019年10月中旬,初寒料峭,我在边城与王迅相会。接机前,我弟先宝问认识王迅不,要不打个牌子?我说乡人自有香味,不必要的。果然,王迅一出大厅,我闻“香”而迎,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与王迅结缘源自祖上,我家与他祖父、外公两家就一呼之距。我“闷胎”降生,婆婆一声呼叫,王迅外婆李妈妈跑步助产,将我接到人间。解放时垸乡人户稀少,左邻右舍胜于亲戚。

王迅父母年长于我,参军前记得他们去荆门教书,王业精老师并有作品发表,在家乡蛮有名气。这次问及家父大名,似是与我同“金”,他说家父为求平淡,日有小米加青菜即可,便舍“金”求“精”。“业精于勤”,文化人的讲究。只是其母,相夫教子而痛失教籍。

王迅秉承衣钵,成为人民教师,站在三尺讲台论经传道,为教育事业奉献青春年华。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白云深处有仙诗云:“石子滩上一石头,捡到城里砌高楼。瓦刀一抿无踪影,藏在深处观锦绣。”此诗幽默、浪漫、谦卑、深邃。唯有大仙境界,方能纵观锦绣。卢贤发君是湖北省戏剧家协会会员,著有《卢老倌子故事集》,是名冠荆楚的故事大王,过着神仙般的日子,讲着神话般的故事。

生于仙境、长于福地的游记大师胡祖义,先立讲台育桃李,后有《醉眼看世界》。

祖义君一生如醉如痴行走在祖国山川大地,用“醉眼”欣赏世界。以精美的文字将涉足之处的历史典故、人文景观、特色美食、市场价值等用神来之笔,多种文体荟萃成典,令读者身临其境而击掌称绝。读《大西北的壮美》,听见壶口瀑布的怒吼涛声;把读者引进灼热的“火焰山”,又用“坎儿井”的涓涓暗流凉却涔汗;写《三亚湾的海浪》,见得乌云与蓝天搏斗而翻江倒海;在《夕阳的诱惑》里,那些熠熠闪光的贝壳,椰树林中刺眼的火球,让人顿感夕阳灿烂而心醉;章庄田野上绿茵茵的油菜,捏在手里就成了一捧香油;还有那些“狗不理”包子,“二嫂子”煎饼,“驴打滚儿”美食,不仅教人制作工艺和营养价值,更是馋得我涎水直淌……

我敬佩胡祖义见物写情、见景写趣的匠心独运,在他行云流水的文字中忽而珠玑串串,忽而睿智闪烁,忽而诗词点缀,忽而抒发情怀。他笔下的奇山秀水,看醉了读者的双眼。

如果说明代地理学家徐霞客的游记是地质风貌的开山之作,那么胡祖义的旅游散文便是当代游记的后起之秀。

章庄山水秀,松林深处幽。诗人苏以吉生长在诗意般的青山绿水间,灵毓的风水孕育出诗人的精气神。诗集《心语飞扬》,抒展着诗人胸怀,那诗句韵律似山川逶迤,又如浪花飞扬。

仙境生美女。天生丽质的伍业琼老师博学多才,课余时间创作诗歌散文,将浪漫优美的一百七十多首爱情诗,汇集成《万物生》诗集。她用优美的歌声、朗诵声占据舞台,成为县朗诵协会会长。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牛浪湖畔的云龙村似有两龙。

一龙为潘宜钧先生,一龙为王福学先生。二龙腾云,谓之云龙。如此命名的地名,真乃上苍的眷顾。

我与潘宜钧先生相会一面,见其职位经历,政绩文采,在我脑海里就浮现出龙的形象。

宜钧是荆州市文坛领军人物,在深耕文联、作家协会的几十年里政绩斐然,荣获中国电视剧“飞天奖”和湖北省“五个一工程奖”,任《中华传奇》杂志社社长和《阅读时代》主编期间,废寝忘食地撰文立说,培养文学新秀而德高望重。宜钧在江湖浸淫中看破红尘,用老道的笔力为他文点睛,用包容的胸襟温暖人心。退休后仍耕耘文坛,常自诩为“卵总”。在“卵总”成灾(把讨米佬称“乞总”)的今天,我也身在其中,解甲后受乡人委托,组建荆州、黄陂两商会,至今仍有乡人称我为“杨总”,我也曾如此作答。

幽默者,启智于人,延年于己。

生于壬辰龙年的福学君,博学多才。他从教书到做官,到从文,到书法摄影是门门精彩。我读过他的几部著作,拜托他为荆州商会创作《凤凰赋》,他来疆一游,拍下西域美景,一册《王福学摄影作品配诗词》出版。近日新作《王福学诗词联语书法拾零》问世,荆楚又现龙腾。

我不谙书法,但对福学君凭深厚的文学功底以意造字的艺术魅力尤为感叹,他为荆州商会凤凰舞天山的会标泼墨一幅,“凤飞西域开新境,凰立天山铸楚魂”的作品倾倒多人。我俩游南闸,张丽萍处长向他求字,他挥毫“南开虎渡,万顷江汉皆春色;闸挽狂澜,八百洞庭享太平”。一开一挽,把南闸的波澜壮阔展现给世人。尤为精彩是为曾经鱼贩子今日企业家帅修武题字:“帅君自小弄鱼虾,修业齐家两不差。武步中原称魁首,肩挑日月走天涯。”一首诗,将其名、其业、其绩、其苦淋漓尽致地跃然纸上,“肩挑日月走天涯”,完全是对天下打工者、我等军人、尔等游子的真实写照。为此,我专程到帅总办公室欣赏墨宝,为其喝彩。

成长于五首旗丰厚黑土的著名诗人、后现代作家、《北京文学》资深编辑黑丰,著有《空孕》《灰烬之上》《人在芈地》等多部文学作品,被译成英、法、罗马尼亚语多种文字而享誉文坛,曾获罗马尼亚“历史首都诗人奖”“杜甫诗歌创作奖”。他以一丁丰硕成果,行走在世界文学之林。

古人云:万物得其本者生,百事得其道者成。灵毓的垸乡水土,生养出一群咬文嚼字、舞文弄墨的“郑公作家”,使得江荣基的诗词脍炙人口而独步诗坛,他任县诗词协会会长时,为公安县的词赋文化推陈出新做出了贡献。

诗词、散文作家卢成用,满腹经纶且宝刀不老,笔耕不辍出版新著《蓝天诗草》而受人敬仰。创作的古体诗,承楚辞遗风,藏“六义”之魂。

鲁迅弃医从文旨在以文救国,昌武精医弄文旨在救民。退休后的彭昌武以医之德,以笔为器,仍在望、闻、问、切把脉病患。“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片残破的卫生院,与国家的卫生事业发展方向是多么格格不入,与斋公渡这一方土地上的老百姓对防病的需求又相差多远啊!”

昌武先生怀揣梦想,“梦见整齐的楼房里挤满了不同科室和现代化的医疗设备,门前挂起了斋公渡卫生院的招牌。”

庶民无恙,万众所盼。昌武或能圆梦。

诗歌是一种抒情言志的文学载体,更是高度凝练的语言艺术,县作家协会主席谭维帖出版了《依依星光》《石潭短诗选》(中英对照)《已作丰熟》(合集)等多册诗集,用灵动形象的意境,丰富的情感反映了社会生活的真、善、美,成为《流派》栏目主编,《大河》签约诗人。

有着军人历练的作家马华,从小习文写诗,尤以“田园诗”和“军旅诗词”独具风格,多次在《中华诗词》等刊获奖。在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他冒着生命危险,在战斗间隙写下《渡红河》《战友啊,你在哪里》等悲壮山河的诗篇。在马华诗中,闻得到泥土芳香,见得一行行军旅脚步,听得见《春醉大地》的优美韵律。

梅花般含蓄矜持的文化站长李开梅,在县作家协会秘书长的职位上硕果颇丰,她擅长抒写意境深邃的叙事散文,以形散神聚的优美文字感动读者。

书法家封德明先生,字如其人。隶书饱含温文尔雅、雄浑古朴的中庸内涵。集雅、俗、奇、古于毫端的隶书作品,被多家藏馆珍藏;且辞赋华章,律古韵长。

二胡琴师龙继海先生,一根琴杆立天地,两根琴弦奏人生,在阴阳的融合中演绎着人间绝唱。

“心凝形释,文诗融通。”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刘青方,深谙诗文精髓,著有《人在旅途》诗集,《西南偏南》等散文。在他的作品中能感悟出松西河水赋予其创作灵感,山岗田野赐予其创作源泉。

“万里长江,险在荆江。”我常唏嘘,千百年来饱受水患的公安县,却没有一部与水抗争的史记。长叹之时,读到郭业友四十多万字的巨著《荆江丰碑》。郭业友作为荆江分洪工程管理局的领导,是分洪工程建设的参与者、建设者、管理者之一。他以厚实的史料,精彩的文笔,全景式的记录,扣人心弦的故事,创作出感动天地的《荆江丰碑》。

著丰碑者,亦是“丰碑”。

山林孕锦绣,湖水育精英。在章庄这块土地上,还培养出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国际知识产权研究中心主任易继明,去年走进中南海,为中央领导专题解读“国家知识产权保护”的相关法理。

俄罗斯自然科学院院士、国际地质工程与环境保护协会秘书长伍法权,在地质研究领域成绩斐然。

上海交大物理系教授唐坤发,在固体物理领域贡献卓越,其研究成果被国际物理学会命名为“唐坤发定理”。

中国现代著名雕塑家聂承兴,斩获多项国际雕塑大奖,其铜雕《盛中国》《孙中山》蜚声海内外。

国家著名版画家、书法家伍法勋,在中国版画、书法界享有盛名。

神秘的湘鄂交界,藏龙卧虎,名家辈出。就连取名湘鄂、鄂湘者,不是文学大家,便是国家栋梁。

永和大堤截江流,郑公垸乡变绿洲。我立于大堤,注目流淌不息的松西河水,发思古之幽情。

东晋永和元年(345年),穆帝司马聃治水,始修荆江大堤,在此后一千六百多年里,历朝历代,接力筑堤,展现出一幕幕与洪水搏斗的悲壮画卷。

江水泱泱,水患殃殃。据史料记载,1380年至1939年,荆江大堤就频发水患101次,溺者无数。湖广总督毕沅用“饥鼠伏仓争腐粟,乱鱼吹浪逐浮尸”形容其惨状。

治理水患使公安县成为“百湖之县”,湖与湖的交通全靠摆渡。传说很久以前,郑公渡口有位郑姓船公,以渡口为家,长年累月在此摆渡。船公心地善良,在渡口搭有雨棚,免费茶水,有钱无钱皆可过河。久而久之,两岸渡客渐忘了船公名号,遂以郑公相称,如此传开,便有“郑公渡”之名。

郑公渡因水而生,靠渡而名,在湘鄂交界的水运中形成码头。

明清以来,沙市码头成为湘鄂川物资集散地,上起宝塔河,下至玉和坪,人称“九码头”。“九码头”除三座客运渡口外,又分类为六座货运码头。即棉码头、谷码头、炭码头、瓷器码头、川盐码头和水果码头。这些码头管辖各个“帮口”,收取船头费和红利钱。如“荆宜帮口”“河南帮口”“川楚八帮”“湖南十八帮”和“渡划渔船帮”,各帮按辖区航道又分设多个小帮,各帮分挂帮旗,易于识别显威。

郑公渡是沅水、澧水货船往返于沙市码头的必经之地,成为湘鄂交界的商品集散码头。为修补船篷,恢复体力,自然成为“湖南十八帮”“渡划渔船帮”下辖的小帮口。

在码头上,船夫集聚,游民涌入,五花八门行道开业。东街上建起了戏院子(传说建戏院部分资金来自帮口捐助)、茶馆、旅馆、饭馆、面馆、澡堂,打骨牌、撮牌的,打渔鼓筒、三棒鼓的,算命抽彩头的,搬运挑脚的,看戏听书吃花酒的游荡于市;西街上铁匠、篾匠、漆匠、刮刮匠、补锅佬、郎中、道士、熬糖打豆腐做千张的生意兴隆;猪行鱼行,卖竹器卖草鞋,卖肉卖蔬菜卖油盐柴米的吆喝声此起彼落。南北人流的交会,给码头带来兴旺,郑公渡在这一吆一喝、一觞一咏间,形成了蕴含湖湘文化的历史韵味,铺垫起小镇的文化底色。时至解放初期,发展成为管辖松桃、郑东、郑西、天兴、韦厂、章庄、东河七个人民公社的行政区公所,主导着政治、经济与文化的综合功能。

自我记事起,郑公渡先后有杨老、陈老两位老红军来此成家定居。两位老人一胖一瘦、一动一静地在街上受人敬仰。因治食道癌而名噪一时的郑公卫生院,靠一方紫硇砂剂轰动京城,医院护士周尚萍沾治癌之光与我们同时参军,开启建国以来特招女兵之先例,在小镇上荡起一波涟漪。

百业兴盛,码头煌煌。

身背“两袋水”(松西河水、牛浪湖水)的郑公人亦如此。据老人讲,郑公渡邮局堤坡下南北两口深潭是个“倒口”,由对岸拖船埠洪峰直击大堤所为。“倒口”洪水像条黄龙直冲牛浪湖,形成五中至支家口一条入湖水道。水退泥淤,在电排站至杨家垱段形成淤积,便称“淤角”。有周姓大户在“淤角”筑台围垸,将南至牛栏架,西至丁堤口,北至汪家铺筑堤一圈,见松西河水波涛汹涌,取“松”“涛”二字谐音,雅称“松桃垸”,其实垸内既无松林,也无桃园。1958年立社,名为“松桃人民公社”。

松桃垸南是“桃须垸”,此垸为牛浪湖毛虾尾至杨家垱排水至洞庭湖水道,因取直拓宽为“新港”。新港上架东西两桥,东为“双福桥”,西为“新港桥”,皆为两省通道。“新港桥”为曾纪鑫出生福地。

人们在与水的长期抗争中,形成独特的“水”文化。“水”文化浸润在文字、民俗、饮食、地名等诸多方面。

表现在文字上的有“垸”“企图”“河东河西”形容词。围土完整即为“垸”,为湘鄂湖区专用名字。郑公最完整垸落有“松桃垸”“天心垸”。

将河堤加宽外延形成“矶头”, “企图”改变洪峰流向,冲击对岸,保护己堤。松西河两岸曾经“矶头”相望,各怀“企图”。“企图”或许因“矶头”而造字。

因“矶头”导流作用,导致松西河两岸堤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轮番塌陷与强固,加之地名方位,似乎就是“郑东”“郑西”的由来。

因水造字还有“湖”“港”“河”“汊”“堰”“池”“塘”“ 氹”等等,皆郑公名片。

荟集八方风味,以湘味饮食在郑公独具特色。一盆用大米或是红苕熬制的糖稀,能做出几十种香甜酥脆的糖块;一只莲藕做成十几道佳肴;将鱼去皮剔刺精制成“鱼糕”,与“乌龟王八蛋,排骨莲藕汤”齐誉荆楚;把各种水产、蔬菜秋储冬吃,经过腌、酱、鲊、晒、泡后成为喷香的家常食材。饮食文化催生传统文化的继承发展,成为春节、端午节、中秋节等节日舌尖上的美味佳肴。

“水”文化体现在民俗的方方面面,融汇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听那“吆也嗬、嗨也嗬”的打硪号子、纤夫号子、车水号子及渔鼓筒、道琴、三棒鼓、南路点子;看那筑堤工具、耕种农具、捕鱼渔具,地上树木,水中生灵,乃至文化名人的网名(蓝海洋、水田禾、长江水),全都隐藏着“水”的密码,蕴含着“水”的元素。我虽名不汲水,但与水结缘。20世纪70年代,垸里来了一位盲人,会算命,俺妻找其算命,报得我生庚八字,算出此人是条旱龙,因与水结缘而发迹在西。乡亲们喝彩算得准,遂向妻子讨赏两条“沅水”香烟。

经千年积淀的“水”文化,其核心价值是与水抗争的“不屈不挠、无私奉献”的伟大精神,是公安文化之根,公安精神之魂。

秋风萧瑟,我寻魂到大堤,北瞰长江,南眺洞庭,脑海里翻腾着历史风云。

东晋永和元年,穆帝始治荆江,千年后“永和大堤”成名。“永和”是历史的巧合,还是先帝的圣明?烟云中,我看见万众劳工为求“永和”衣衫褴褛,咬紧牙关肩挑箕土,挪步在高陡堤坡,看见了暴殁堤基的堆堆白骨,流产于茅坑的团团婴血……

我听见万众劳工震天动地的呐喊:长江不竭,我们不死!

巍巍江堤,魂兮归来。

章庄人杰地灵,是块福地,我却换位为地灵人杰。水生万物,万物而生灵性,灵性生人杰,人杰生性灵,性灵生美文,美文方集群(郑公作家群)。江堤上一棵摇曳的狗尾巴草,在江莽笔下就是一首优美长诗,而突兀的大漠流沙,在诗人王维笔下只能生长出“孤烟”。即使“三袁”兄弟在江西,或许因灵性而成为师爷,迁徙公安得水而性灵生,抒写出不拘格套的传世美文。

地灵加勤奋,方出人杰。

王迅在《地域文化与作家集群的关系》中推论:“山的野性,水的柔性,是产生集群作家的土壤。”章庄是也。

每次回郑公,必在街上闲逛,抚摸东街那百年青砖残壁,顺道寻找参军体检的卫生院,挤破脑壳买猪下水的食品公司,看过龙船的船码头,上过舞台的戏院子,发我薪水的财管所和那梦寐以求的五中学府……

转着转着头就懵了,朦胧中似乎觉得“魂”还在,只是难以安心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牛浪湖以“厚德载物”而类聚,郑公作家以文学爱好而群分。鄙人才疏学浅,实为文学爱好者,妄称作家有损其名。诗云:“立在西域一面盾,坐在孱陵一学生。”好在赋闲后在故乡寻得一方强骨健身的沃土,相聚一群博学守义的高士,此生足矣。

让我们勠力同心,感恩章庄,聚集起萤火之光,照亮故乡寂静的夜空。

源远流长的湘鄂风韵,滚烫赤诚的家国情怀,流年似水的人间烟火,触手可及的缕缕乡愁……

一湖水——收藏着牛浪湖的神秘;

一支笔——写不尽章庄旖旎芳华。

作者简介:

杨先金,公安县章庄铺镇双星村人,1952年出生。1970年参军,历任区队长、营教导员、团政委、新疆军区原企业管理局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吐鲁番军分区副政委、新疆军区总医院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大校军衔,2008年离职退休。现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作家协会会员,军旅作家。在《解放军报》《人民军队报》《新疆日报》《厦门文艺》《荆州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近百篇,出版散文集《难忘岔子沟》《铺在云端的路》,曾获兰州军区第三届“昆仑文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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