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星期六,清晨的阳光照进房间里,暖洋洋的。我喜欢这样的早晨,可以赖在床上不起来。我打开手机播放《潇湘雨》,跟着哼了一遍后,才心满意足地起床洗脸漱口。
当我懒洋洋地靠在窗边,一边咬着苹果,一边晒着太阳,享受着这无比美好的周末时光的时候,突然想起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被我遗忘了。我匆忙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换掉睡衣,冲出家门。
夏日清晨的阳光透过葱茏的树枝投下斑驳的星点,装点着尚未被唤醒的街道。刚才随手套在身上的白色T恤和波希米亚风格的长裙居然特别应景,和着这样的斑驳光点跃动,让我整个人看起来就像独自在树林深处翩跹起舞的仙子。感受到为数不多的路人投来的惊艳目光,我的心情也和这阳光一样,格外温暖,步履也非常轻快。
我家本来离学校就不远,所以我很快就到了。远远就看到绫江伊一个人坐在长长的石阶上,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书,身边放着一堆打扫用的工具。没有看到映见和Magic的身影,看来她们都还没到。
绫江伊见到我,马上站起身来,轻轻一笑说:“看来你最积极。”
“呵呵,我也差点忘记今天要打扫了!还以为会迟到呢,没想到那两个懒鬼比我还晚!”我不太好意思地说,不由自主地玩弄着发梢。
绫江伊倒是很理解:“今天星期六嘛,周末女孩子都喜欢赖床的!”说着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挠挠头,腼腆地说道,“你的裙子很漂亮哦,不过好像不太适合打扫,呵呵。”
“啊,哦,对哦,我都没想到这个!”我脸一红,窘迫地解释。该死,本想穿得漂亮一点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没关系,我还叫了另一个男孩子来帮忙,你们到时候就少做点好了。”
绫江伊这么一说,我更觉得不好意思了,脸上又是一阵发烫。
等了许久,映见和Magic都没有来。我和绫江伊站得很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只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好像随时都会蹦出胸口。现在只恨当初没有和映见约好一起来,不然也不会有现在这种尴尬局面。
绫江伊面红耳赤,和我一样不知所措,他抬起头来,想和我说话,话到口中,又咽下去了。我依然玩弄着发梢,悄悄斜眼偷看着他的举动。看到绫江伊手上还拿着一本书,于是问他在看什么书。绫江伊淡淡一笑,下意识地翻动着手中的书,似乎也想掩饰自己的局促:“哦,一本诗集,是我从图书馆借来的。”说着他把书的封面放在我的眼前。
我定睛一看,是泰戈尔的《飞鸟集》。
“啊!《飞鸟集》!”看到书名的这一刻,我不由自主地惊叫起来。
难道这就是Magic“携飞鸟,花期三日”的意思吗?这么说来,那天在教务处遇到绫江伊正是Magic替我占卜后的第三天,而那个什么“飞鸟”说的就是这本《飞鸟集》?天哪,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眼前这个干净清爽的男生就是我的真命天子?想到这里,我抬头仔细地看着绫江伊。他依然淡淡地笑着,温润而美好。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晨光里,露出稍显羞涩却自信的表情。我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再次升高,心跳漏了半拍。
绫江伊看到我惊讶地叫完之后又怔怔地看着他发呆,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再看看手中的诗集,问:“怎么了?《飞鸟集》有什么问题吗?还是我脸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对他提Magic给我占卜的事情,只好说道:“没有啦,只是正好我也很喜欢这本诗集,觉得好巧!”
“嗯,好巧!我最喜欢那句:‘天空没有留下我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
“我喜欢‘我的心,这只野鸟,在你眼睛里找到天空。’”我说着,无意识地看向他的眼睛,他也正好看我。四目相撞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飞了起来,绕在我们身边。怔了数秒后,我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双双匆忙收回了目光。
为了打破尴尬的局面,我连忙转开话题:“昨天Magic给你用塔罗牌占卜了吗?”
“嗯,算了一下。大家都说她的塔罗牌很灵的。”
“你相信?”
“还行吧!”
“你不是负责‘校园文明活动周’吗?最近学校禁止大家玩塔罗牌的,你带头犯案啊!”
“呵呵,还好啦,不当着老师的面玩就好了!再说这个又不是宣扬封建迷信,当课后娱乐嘛!”绫江伊被我问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习惯性地挠挠头。
哈哈,看样子他也不是一个墨守清规戒律的人。要是让他知道我和映见还有Magic是因为玩塔罗牌被抓现场而罚扫校园,估计不是责骂,而是取笑我们了!
正说着,映见到了。她一眼就瞟见绫江伊满脸通红,火上浇油地调侃道:“啊呀,不好意思,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哦,打扰到你们两个说悄悄话了。”
绫江伊更加窘迫起来,拍了拍手上的《飞鸟集》,故作严肃地说:“映见同学,我们就等你了。”
映见抬头看见绫江伊手中拿着的是《飞鸟集》,跟我的第一反应一样,相当吃惊。她把我拉到一边说:“雨崎,看,是《飞鸟集》!”
我连忙示意她不要乱说话。映见指指绫江伊,又指指我,点点头说:“哦!雨崎,我懂啦,嘿嘿!”
绫江伊看到映见见到他手中的《飞鸟集》也很激动,于是问道:“映见同学,你是不是也喜欢《飞鸟集》?”
映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当然喜欢啦,可是我知道雨崎更喜欢的啦,对吧,雨崎!”映见说着又用眼神狡黠地看看我。
我担心映见快言快语地把占卜的事情说出来,一直拉着她的衣袖。还好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并不回答绫江伊的话。
“Magic呢?”我突然想起人还没到齐。
“Magic今天生病了,我来代替她。”一个声音从大家身后传来。我转头看去,看到一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少年慢悠悠地向我们走来。他留着稍长的头发,前面的刘海都遮到眼睛了,肩膀上扛着一把很大的扫帚,牛仔裤右腿上割开几个洞,漫不经心地趿着一双拖鞋,一副不良少年的形象。
“他是谁?”映见问道。
“他叫金泽,我的好朋友,因为Magic生病了,所以我叫他过来帮忙。”绫江伊耐心地解释道。
“她生病还真会挑选日子啊!”
“干活吧,就从这里开始扫。”金泽说着拿下肩膀上的扫帚,开始挥舞起来。有了男生的帮忙,我和映见果真要省力不少。扫到一半的时候,绫江伊见我和映见满头大汗,就让我们坐在树下休息。他和金泽一鼓作气,把剩下的半个校园打扫得干干净净。这让我们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本来是我们违反校规受到处罚,却连累了他们两个毫不知情的人。所以我和映见商量着等打扫结束后,请他们到学校外的“温馨屋”喝奶茶。
时至中午,夏天的太阳火辣辣地照射着,两个汗流浃背的身影开始收拾散落的打扫工具。我和映见忙起身帮忙。
绫江伊一边擦汗一边对我们说:“喂,你们不如加入我们实践部吧,我们正好缺人哦!”
映见连忙直起腰,高兴地回答道:“好啊!”
“唉,有些没用的人加入,恐怕我以后每个周末都得来打扫校园了。”金泽不耐烦地嘟囔道。
“你说什么?”映见顿时变了脸色,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金泽冷眼注视着映见,不再说话,拿起打扫工具,头也不回地走了。
映见看着金泽远去的背影,脸都气绿了。
绫江伊在一边打圆场:“金泽他就是这种性格啦,其实人很好的。”
金泽走了,我们只好邀请绫江伊一个人去喝奶茶。“温馨屋”就在我们学校外面,夏天卖冷饮,冬天卖热茶,外面装潢精致,里面布置宽敞,价格也很公道,是我和映见常去的地方。一走进店里,耳边就传来一阵轻柔的音乐,同时迎面吹来一股凉爽的清风,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我们三个人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我和绫江伊相对而坐,映见坐在我的旁边。映见阴沉着脸,还在为金泽的事情生气。我和绫江伊又好好安慰了映见一番,她的怒气才慢慢消去。绫江伊要了一杯巧克力奶茶,我要了一杯薄荷奶茶,映见照例要了一杯可乐。都说喜欢喝可乐的女孩是有野蛮个性的女孩,哈哈,映见正是如此。
绫江伊喝奶茶的时候,经常无意识地呆呆注视着我。我顿时感觉自己脸上热辣辣的,赶快埋着头专心咬着塑料吸管。
“啊呀!雨崎,你老低着头干吗?”映见突然喊道,并撞了撞我的肩膀,我只好抬起头来,可正好又与绫江伊四目相对。绫江伊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匆忙低下头喝奶茶,却发现奶茶已经不在他的面前了。原来映见刚刚悄悄把他的奶茶移开了,绫江伊因为一直在看我,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
绫江伊意识到自己的窘态,刷地脸就红了。映见把奶茶推回给他,大笑道:“哈哈,江伊同学,我们雨崎漂亮吗?”
“漂,漂亮!”绫江伊有些结巴地说,说完,他似乎意识到映见在调侃他,马上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是不漂亮吗?”映见不依不饶,就是想为难绫江伊。
“映见,你别这样啦!”我拉了拉映见的手,佯装生气地喊道。
“呵呵!你心疼了啊!”映见傻笑了一声,转而开始调侃我。
“哎呀,你说什么呀?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啊!”我羞得满面通红,抬眼瞟了瞟绫江伊,他也是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
映见可能见我们俩都是害羞的人,只是在一旁饶有趣味地喝着她的可乐,没有再说让我们俩都难堪的话。
过了一会儿,绫江伊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我和映见:“你们星期一有没有时间啊?”
还没有等我回答,映见就抢着答道:“有有有,我们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多。嘿嘿,基本上除了上课以外,我们都挺闲的。”说完,她还向我挤挤眼。
她这完全是乱说的,我们明明每天都很忙,每到下课,就有一大堆作业和习题要做,哪里很闲了啊?
不过绫江伊听映见说有时间后,好像很是高兴:“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学校最近组织了一个学生会各部门之间的篮球赛,只剩最后一场决赛了,是我们实践部和体育部打哦!比赛时间就定在下周星期一,我是主力啦!嘿嘿,不知道你们俩到时候能不能来给我们加油?”说完,他认真地看着我,似乎很期待我的回答。
我正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这时,映见拉了拉我的手,笑着对绫江伊说:“放心吧,我和雨崎都加入你们部了,一定不会错过这场球赛的。有了我们的呐喊助威,实践部肯定能打赢他们体育部的!”
“好!那就说定了!来,为了实践部的胜利,干杯!”说着,绫江伊兴奋地举起了他的奶茶杯,映见跟着举起了她的可乐,我也笑着举杯。
三只杯子撞在一起,杯中的液体摇晃着,好像在冒着快乐的泡泡。
这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
喝完饮料,绫江伊和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然后各自回家。我和映见同路,一路上她老取笑我,说我今天一直面带微笑,一副幸福得不得了的样子。
或许是吧,只要看到绫江伊,我的心情就格外地好。映见也觉得绫江伊这个人不错,还说他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我的男朋友。面对她的调侃,我有些羞赧,也有些不安。绫江伊真的是我的真命天子吗?我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从和他分开后,就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恨不得周末赶快过去,星期一快一点儿到来,那么我就可以去看绫江伊打篮球了。
回到家,吃过晚饭,我正准备回房休息,就听到了手机短信响。拿起来一看,发信人居然是绫江伊,他问我是否已经顺利到家了。我小小地激动了一把,迅速地回复了过去。接着我们就畅快地聊了起来,讨论了一番泰戈尔的《飞鸟集》、《新月集》,提到了各自的好朋友映见和金泽,还说了很多其他事情。
我也知道了他的家庭并不是太幸福,他爸爸是一家公司的普通职员,而妈妈生了重病,常年卧病在床,不但不能工作,还需要有人经常照顾她。我想,正因为此,绫江伊才从小养成了手脚麻利、不怕辛苦的好习惯吧!
不知不觉中,我开始敬佩绫江伊。他是那么乐观开朗、勇敢坚强!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这一夜,我在和绫江伊的短信聊天中睡去。他再一次成功地闯进了我的梦中,牵着我的手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